還還還還、還想見她?仙貝心跳猛然加劇,轟咚轟咚的,震得耳膜顫動。

腦袋發懵,仙貝急促眨著眼,把這三條短訊息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畢業後,龜縮在屋子裡這麼久,從沒有過人主動說過要來見她,想來見她。

因為和她溝通太費勁了,半天敲不出一個字,出了聲也是微如蚊音。

用圓圓的話說,迫於工作需要,上門籤一次合同,跟渡劫無多大差異。

所以……好難……她要怎麼回覆他?他說了對不起,她要說沒關係嗎?他說了想見她,她要說我也是嗎?同意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以後他每天都會過來?如果,如果他對寫字溝通的方式不排斥的話,她還有可以……和他好好講話……可月底就要退房……也不知道會換哪裡住,還喝不喝得上中意的奶茶……突然有一天,她又不訂了,消失得無隱無蹤。

還是真的搬家……對方第一次來找自己,就是因為半個月沒訂的關係……他再來這裡,豈不是要失望撲空,還會覺得……受到了……欺騙?而且自己不再喝他們家奶茶的話……就不是比較重要的客人了吧……對他而言,她還有存在的必要麼?似乎沒有了誒。

……仙貝思慮萬千,心慌慌,一團亂。

一點如何回簡訊的頭緒都沒有。

怎麼會有這麼多無法預料的情況?好揪心啊……要不……完全切斷後續發展吧。

想到這裡,仙貝握緊手機,切出去,找到圓圓的聯絡方式。

敲字:明天不要……刪光。

“我明天不喝奶茶,你不用幫我訂……”仙貝耷下脖子,怎麼也發不出去。

這樣好像在逃避問題,拿別人當擋箭牌。

好累。

仙貝關掉和編輯的聊天框,回到簡訊欄。

她覺得有必要告訴對面真實情況。

“我可能,”白到幾乎發透的手指,頓了頓:“不會訂很久的奶茶,因為一些原因.”

眯緊眼,一手半掩著臉,不敢看的,按下傳送。

發出去了!發出去了天啊啊!!仙貝飛快蹬了下桌角,讓萬向輪轉椅載上自己,骨碌碌竄到書桌八丈開外。

也是為了遠離,桌上的手機……可,眨眼功夫,仙貝看見那螢幕閃了。

她微微訝然,他回好快。

遲疑片刻,後腳跟著地發力。

仙貝一點一點把自己攜同椅子,往回挪,歸位。

重新捧起手機,在她以為男人會問具體原因的時候——他只發來一句:“明天還訂嗎?”

仙貝愣了愣,回:“訂的.”

圓圓說給她訂一週的。

“那明天見,早點休息.”

仙貝撐頭,對他出乎意料的反應還有點兒發暈,慢慢敲了個“好……”回過去。

打字的同時,她也在心裡,小心細氣地應了一聲。

——陳灼這麼問不是沒原因的。

比起簡單直接咄咄逼人地質問“為什麼不訂”,這種拐彎抹角的試探方式,能更有效地套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明確表示過明天仍想見面的意圖後,小姑娘依然允許他過去送奶茶。

那麼,那些無法再長期下單的難言之隱裡,想來一定不包括自己。

如此一來,陳灼放下了心。

吹乾頭髮的男人,墊高靠枕,倚回床頭。

拿起身畔書,心不在焉翻閱幾頁。

陳灼重新把手機拿起來,找到通訊錄裡的“仙女士”,點開詳細資料。

思忖少晌,他刪掉了原來的備註。

游標閃動幾秒,三個迥異的新名字佔據這裡:小扇貝。

喜歡關著門的,小扇貝。

——翌日。

熬夜狂魔·貝,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很聽話地在十一點前就入睡,所以起得挺早。

擁有上午,意味著可以多出時間做許多事情。

她索性把家裡收拾了一番,足足整理出三袋沒用的東西……真能堆……倉鼠過冬麼……在心裡默默吐槽自己,仙貝把它們一一挪到門口。

慢悠悠走到窗簾後面,仙貝揭開一條縫,往外覷了眼。

天不好,彷彿罩了層蒙灰的紗窗。

啊,是陰天。

讚美陰天,歌頌雨季,為黑夜寫詩。

仙貝心情愉快地走回玄關,換好鞋,感覺到手機在震。

點開看,是圓圓的資訊:公司組織春遊,急事電聯。

可能是給……負責的畫手群發?回了個好,將手機揣回兜裡,仙貝把鬆鬆垮垮的家居服兜帽罩到頭頂。

先在貓眼查探一番,再把門抵開一條縫,側耳聆聽,辨別樓道此刻一定不會有人經過。

確認完畢,仙貝才把門敞大一些,走了出去。

而後轉過身,彎腰把今日目標任務——垃圾袋,一個接一個,往外轉移。

她的成名作,《喪失之城》的早期劇情當中,有幾個分鏡,和此刻的她如出一轍。

被喪屍圍城的男主人公,偶爾出趟門,採辦生活物資,就是這個樣子,全程高度戒備。

只能說,藝術來源生活。

把第三袋垃圾拖出來,仙貝長吁一口氣,拍拍手,起身掏鑰匙。

鑰匙串上,鈴鐺掛件清脆敲著。

剛要鎖門,仙貝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清晰的,兩個字。

“仙貝.”

誰?!如同一隻冰手搭住後頸,仙貝瞬間身體僵硬。

能嗅到那人的氣息在接近。

他身上有點香甜熟悉,是奶茶?長期浸淫在某個環境裡,一定才能遺留這樣的氣味……果然,下一刻,男人再度開口,“你要出門?”

他的嗓音,仙貝自然記得,噯,怎麼是他?他今天怎、怎麼來這麼早?仙貝釘在原地,在心裡拍頭。

是因為圓圓要春遊嗎,所以她提早就訂了……?仙貝快速蜷下脖子,佝起上身,擺出設防的姿態。

廢了好大功夫,仙貝才硬生生逼迫自己回過身,但目光確實不敢和來人有分毫接觸。

埋著臉,仙貝點了幾下頭。

許是留意到地上的東西,男人問:“要下樓倒垃圾麼?”

仙貝繼續點頭。

手不知往哪裡擺,最後只能藏進衣兜裡。

男人笑意鮮明,在調侃:“今天訂這麼早,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早點見上面,還特地出來接我.”

耳根好燙,臉一定也紅透,仙貝把頭坑得更深、更低。

陳灼斂目,觀察著女孩子恨不能把它鑿進胸口的小腦袋。

她肩膀都縮在一塊,周身鑄起無形的盾牌。

陳灼望她許久,不知為何,那份笑,就褪不掉。

他不禁問出口:“不是見面麼,就讓我看一個後腦勺?”

他站得是近的,聲線低沉,挾裹著那份渾然天成的笑意。

聽得仙貝頭皮發麻,腳趾都要蜷起來。

整個人也因此不知所措,攢簇得更緊。

心臟猛撞著胸腔,躲在小小兜帽之下的兩隻黑眼珠,也四處亂竄,不知該去向何地。

下一秒,仙貝視線一僵。

因為,男人突然蹲低了身體!而後抬眼望向她,眉頭鎖起,認真打量過來。

目光交匯幾秒,他才勾起嘴角,眼尾也彎出了笑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發懵的仙貝這才反應過來!被看到了!!!臉爆紅,滾油鍋。

可他已經起身,風輕雲淡,迴歸站姿。

垂眸看向頭頂只及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動的後腦勺,仍是想笑。

緊接著,仙貝聽見他,居高臨下,卻分外正式的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叫陳灼,耳東陳,灼燒的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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