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悉,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處長赤木親之,已與法捕房總局政治處副處長馬龍協定,天亮後,由法捕房與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協同,對聖母院路,金神父路,呂班路,福煦路等法租界內主要街道,進行地毯式搜捕……望貴部提前周知上海潛伏人員,提前撤離……另,若重慶方面已接上海通知,已知悉此頻段,還請務必重視,保持此頻段二十四小時開通,以便隨時聯絡……”看到馬春風的表情,眾人還以為對方發來了什麼了不得的情報。

但迫於馬春風平時威勢太重,幾人心裡急得跟貓撓似的,卻沒一個人敢張嘴問一聲。

還是陳浩秋膽子大,斜著身子,湊上去瞅了一眼。

他就是方不為這王八蛋又說了什麼。

看到電文上的內容,陳浩秋轉了轉眼珠。

日本憲兵要和法捕房聯合搜捕?像這樣的情報,方不為要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現在跟黃金榮的那些徒弟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了,想從法捕房知道點什麼,不要太容易。

陳浩秋沒想通的是,方不為是怎麼把電報發過來的?難道他有私人電臺,而且還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的那一種?開什麼玩笑?當上海的日諜機構,公租界捕房,法捕房都是吃素的?上海離重慶有多遠?直線距離達一千六百多公里。

能將訊號傳輸到一千六百公里以外的電臺,必須是超大功率的,耗電量極大。

這種電臺一開,左鄰右舍連電燈都用不成。

更不用說,想要這種電臺發揮作用,還必須同時架設動輒近十米高的天線。

沒有精心的佈置和掩護,根本就架設不起來這種電臺,不然分分鐘被人告密到巡捕房,拿他換賞金……陳浩秋越想越不對勁。

難道真如自己之前胡思亂想的一般,方不為的手下,有一支不輸於上海軍統電訊組的那種後援團隊?看陳浩秋若有所思,馬春風把手裡的電文遞給了林雙龍,同時問道:“你怎麼看?”

他問的是陳浩秋。

陳浩秋猛的一驚,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想不通……如果真要按這個刺客所言,他是一個人的話,那就太扯淡了……”不管心裡怎麼想,但馬春風一問,陳浩秋自然而然的就給方不為打起了掩護。

“是啊,說不通的地方太多了……”馬春風皺著眉頭說道。

一是此人的身份和來歷。

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如果日諜要員去華北,以及明天赤木親之要對法租界進行大搜捕的情報都是真的,那這個人的身份,就太讓人驚疑了。

難道是日本人中間,又出了一個如同袁殊一般的人物吧。

袁殊已經夠厲害了。

能被日本外務系統看重,能將巖井公館的內外事務都交給他負責,甚至已經計劃,把他當做傀儡政府的領袖培養,可見日本人對他的信重。

但即便是袁殊,都還不知道日諜方面,會派人去華北調查陳公樹的情報。

比袁殊還要厲害的,總不能是日本人自己吧?想想都覺的荒唐。

二則是此人的能力和手段。

能得到袁殊都得不到的情報,還能拿他可能是日諜高層來解釋。

那這個人又是怎麼跟蹤到劉戈青,怎麼偵察到王天木的行蹤的?連王天木自己都在電文裡說,就跟見了鬼一樣。

不可能是這個人掐指一算算到的吧?還有電臺。

這種東西又不是大白菜,誰想有就有?不看看上海軍統,為設立一部電臺,付出了多少代價?沒有虞洽卿這樣的人物支援,沒有杜月生的那些徒子徒孫幫忙,上海軍統跟重慶方面,根本就建立不起來如此安全的聯絡通道。

那這個人的電報是怎麼發過來的?這個人甚至能保證,二十四小時,隨時可以接收密電?放到凌晨四點,只是為了照顧上海站?扯蛋呢吧?三是此人的身手。

看盧英被刺的細節,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此人能殺人於無形之中……聽起來很扯淡,但確實再沒辦法找出第二種解釋。

從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劉戈青的船上,留下信之後,還能無聲無息的消失,也能證明這一點。

如果他想要劉戈青的命,保準能讓劉戈青連聲痛呼都發不出來。

馬春風想遍腦海中有印像的人物,好像就沒這麼厲害的。

方不為的身手夠高了,號稱打遍全軍無敵手,但好像也沒高到這種程度……嗯,方不為?馬春風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一下。

不可能!方不為昨天還從香港給他發電報了,問陳浩秋什麼時候動身,根本不可能在上海。

再一個,方不為哪裡來的這麼大本事,能如此迅速的得到這麼重要的情報?馬春風猛的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裡趕了出去。

自己太異想天開了。

這張電文在眾人面前傳閱,十多分鐘後,又回到了馬春風的手裡。

然後,會議室裡便只剩呼吸聲了。

因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馬春風能想到的問題,下面這些人自然也能想到。

問題是光想到根本沒用,哪怕是腦汁想幹了,也想不出,該怎麼解釋這個人怎麼做到的這些,該給他安個什麼身份。

好半天,才聽徐業道猶猶豫豫的問道:“上海站……不會是過於誇大了吧?”

陳浩秋立馬就不樂意了。

你他孃的什麼意思?是說王天木在說假話,在推卸責任?再引申一下,難道不是說整個上海站的軍統都在沆瀣一氣,矇騙馬局長?豈不是說,像老子這樣,從上海回來沒幾天的,也是同夥?我操你大爺的……“徐處長,你不會是地下黨派來的吧?”

陳浩秋慢悠悠的說道。

“陳區長,你什麼意思?”

徐業道怒聲問道。

“不然何至於在局座,在林組長面前,構陷兄弟?”

“我……”徐業道猛的一噎,鬧了個大紅臉。

他現在才想起來,幾天前,陳浩秋還是上海特區特一區的區長。

剩下的人,差一點沒崩住,笑出聲來。

也不怪徐業道這麼想,委實是太奇幻了,根本沒辦法想通。

其實他們也是如徐業道這樣想的,不過沒說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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