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特別通行證,自然沒有人攔方不為。
直接到了谷振龍的樓下,負責的警衛才上去通報了一聲。
跟著警衛上了樓,進了辦公室,方不為發現谷振龍正叉著腰,呼哧呼哧的喘著氣。
再看他臉色,就知道剛剛才發過火。
沒辦法,來都已經來了。
方不為硬著頭皮說明了來意,谷振龍直接把名單甩給他,讓他趕快滾蛋。
谷振龍正被特工總部的洩秘案搞的怒氣沖天,見誰都是一副吃了槍藥的樣子。
方不為原本還想著問一問從憲兵衛隊調個教官給自己練兵的事情。
看谷振龍這個模樣,他哪裡還敢提?方不為出了谷振龍的辦公室,正好迎上了張副官。
方不為發現,張副官竟然也是一臉的愁色。
看來內奸洩密的事情,把谷振龍折騰的夠嗆。
名單上的人,只要是能找到的,全被谷振龍抓了回來,現在還在刑訊呢。
方不為不敢麻煩正在氣頭上的谷振龍,只能請託張副官,能不能把這些人的口供要出來,他先看一看。
張副官拍著胸口,說包在他身上。
方不為想著,等拿到那些暗探的口供之後,再好好的捋一捋,對比一下,要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再讓張副官幫他問一問,也省得來回跑了。
所以方不為又讓張副官給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張副官走了之後,方不為才有時間看一看那份名單。
其中倒有幾個眼熟的。
比如何世榮,付高昌,還有那個約了何世榮,事後被江右良滅了口的姓徐的。
翻著名單,方不為從上到下瞅了好幾遍,也沒看到趙金山的名字。
名單上沒有趙金山,不一定就說明趙金山和江右良沒關係,比如趙金山就認識何世榮,也認識付高昌。
這些人都是江右良的暗探。
等了快兩個小時,也不見張副官回來。
方不為知道急也沒用。
過了中午,都快一點了,張副官才出現。
方不為看到他帶著一個勤務兵,端著幾份飯菜走了進來。
“勞永昌兄如此掛念,兄弟愧不敢當!”
看著張副官擺放著飯菜,方不為連聲說道。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
張副官笑罵道。
方不為心裡也在暗暗稱奇,心想這張永昌到底是想交自己這個朋友,還是因為谷振龍器重自己的原因,才對自己這麼好?聞著飯菜的香味,方不為也正好餓了,抄起筷了就吃了起來。
他沒想到,張永昌也坐到了他的旁邊,拿起了筷子。
看架勢,是要陪著他一起吃飯。
張副官不去侍候谷振龍麼?“司令呢?”
方不為驚訝的問道。
“有事出去了!”
張副官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
“對了,差點忘了!”
張副官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紙,遞給了方不為,“這是你要的口供!”
你終於想起來了?他還以為張副官是徹底忘了呢。
方不為接過口供,一邊吃一邊看著。
等看完之後,方不為猛的發現了不對。
步少綱的呢?步少綱被送到憲兵司令部快一天一夜了,谷振龍不可能不審一下。
但張副官送來的供詞裡面,壓根就沒有步少綱的隻言片語,張副官也好像忘了這個人似的,提都沒提?難道步少綱交待出了什麼重要的人物,張副官是出於保密考慮,才沒有告訴自己?但方不為瞬間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要真審出來什麼,谷振龍就算不說,見了自己的時候,也會露出點不一樣的表情出來。
畢竟步少綱是方不為親手抓回來的,也是他第一個懷疑有問題的。
方不為看了看張副官,發現他眉頭緊鎖,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永昌兄,步少綱審的怎麼樣了?”
方不為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一提步少綱,張副官臉色一變,連筷子裡夾的菜都忘了往嘴裡送。
為什麼自己剛一提,張副官就這麼害怕?難道他愁的就是這個?步少綱出了什麼事?方不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沒有抗住刑的江右良。
不好!步少綱死了?方不為猛的放下了飯碗,黑著臉問著張副官:“死了?”
張副官一臉驚恐的看著方不為。
谷振龍接二連三的誇讚方不為,說方不為有勇有謀,還智計百出。
更為難得的是心細如髮。
張副官總覺的谷振龍有些言過其實了。
有勇有謀他信,智計百出也不算誇張,但要說方不為心細如髮,他是不相信的。
方不為才多大歲數?不正是毛裡毛燥的時候麼?包括昨天憲兵司令部督查處的少將處長,衝到谷振龍辦公室要人的時候,張副官還有些不以為然,想著方不為的一張好嘴,連劉處長這樣的人物都能被他哄的好像發現了絕世瑰寶一樣。
但自己沒說一個字,只是頓了一下而已,方不為就猜出了真相?包公再世也沒這麼厲害吧?張副官這樣的表情,方不為連問都懶的問步少綱是怎麼死的了。
只能是用刑太重,沒挺過去。
他心裡氣的直咬牙,卻不敢罵出來。
所有和江右良有關,並能和洩密案扯上關係的,除了這幾個暗探之外,就只有步少綱了。
而且步少綱最為重要,透過他,很有可能把內奸的身份查出來。
不用想,憲兵司令部肯定從步少綱這裡沒審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不然谷振龍不會那麼暴躁。
但現在人卻被審死了?方不為想不通,谷振龍是怎麼考慮的,就這麼心急?現在好了吧,線索全斷了。
“先不要說出去啊!”
張副官湊到方不為面前低聲交待道,“連你們馬處長都還不知情呢!”
“永昌兄放心,我自然知道輕重……”話剛說了一半,方不為又發現了不對。
步少綱死便死了,至多也就是查不到內奸,和馬春風關係不大,有什麼好瞞的?難道自己猜錯了,步少綱招出了什麼厲害的人物,讓谷振龍都要顧忌?方不為渾身一震,瞪著眼睛看著張副官:“他招了?”
“他要是招了倒好了!”
張副官低聲嘆道,“還沒來的及審,他就自殺了……”方不為驚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著張副官。
怎麼會是自殺?自己送步少綱到憲兵司令部的時候,步少綱連舌頭都動不了,那他是怎麼自殺的?“司令也猜測步少綱可能知道點什麼,所以命我派人就地審訊……你也知道,特工總部涉及洩密的人不少,所有的審訊好手全配合著督查處審查呢。
等我從樓上調人下去,回到牢房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他怎麼自殺的?”
方不為驚聲問道。
“他給獄卒說要解手,獄卒把他送進了茅房,可能是嫌臭,也想著步少綱手腳都被銬著,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就關了門在外面等他。
結果快一刻鐘了不見他出來,開啟門一看,人已經不行了……”張副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他把自個的脖子放到窗沿上有梭角的地方,硬是磨斷了血管……”方不為聽的打了個冷顫。
步少綱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能做到這一步?上一世他看了那麼多的案例和卷宗,聽都沒聽說過這樣的死法!“你說他到底有多麼害怕,才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張副官問道。
步少綱這是生恐自己受不住刑,說出什麼來,才恐懼到了極致,迫不得己之下,才用了這麼殘忍的方法自殺。
他要敢說出來,肯定會發生比要他的命還要嚴重無數倍的後果。
所以生怕自己不死。
步少綱到底知道什麼?要不是心裡藏著天大的秘密,何必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方不為終於知道谷司令為什麼不敢讓外人知道了。
步少綱雖然沒招,但這種舉動,已經完全證明,他身上牽扯著了不得的人物。
谷振龍第一時間就會想,步少綱身後究竟藏著什麼人。
要是自己,自然會想到,步少綱和曾中明是把兄弟,曾中明又是汪的心腹……幹了個他孃的……谷振龍不會真的這樣懷疑吧?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原因,翅膀這麼一扇,給扇了個亂七八遭?方不為覺的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來了。
張副官一看方不為的臉色,就知道方不為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雖然都是方不為猜出來的,他一句重要的話都沒提過,但張副官還是不放心的交待道:“千萬不能說出去,司令為這事,快急的冒火了……”能不冒火麼?在谷振龍看來,步少綱最多算小魚小蝦,還勞駕不動他。
但引出了讓步少綱死命都要保的人物,就容不得他不重視了。
想必谷振龍也沒想到,抓了一個江右良,扯出了一個步少綱,又引出了讓他都要忌憚的人物?方不為剛想問一問,谷振龍接下來怎麼打算,但話到了嘴邊又讓他給嚥了下去。
谷振龍肯定會下死力氣往下挖,哪怕找不到證據,至少也要推斷出步少綱身後站在是哪尊大佛。
這樣的事情,張副官不一定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亂說。
張副官也怕方不為追問到什麼自己不方便說的事情,有意的轉移著話題。
“當時司令還感嘆了一句,說你怎麼就這麼好的運氣?人要是晚送過來半天,就死在你特務處了,到時候你麻煩就大了……”張副官又嘆道。
扯蛋!方不為心裡暗罵了句。
張副官是沒看到步少綱在特務處時的那個囂張樣,他會想著自殺才怪!步少綱為什麼在特務處的時候那麼囂張,剛一到憲兵司令部就要自殺?因為谷攏龍不是馬春風,步少綱知道自己不能倖免了。
想到這裡,方不為心裡又是一震,心虛的看了一眼張副官。
他押送步少綱的時候,手拷帶了,腳也綁了,甚至是嘴也塞上了,就是沒有矇眼睛。
方不為就是想讓步少綱看看,馬春風不敢治你,有的是敢治你的人……誰知道,步少綱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敢自殺?特麼的,給玩脫了?和給江右良下毒的事情一樣,這事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出去。
“我也覺的司令說的對,兄弟確實是好運氣,”張副官感嘆道,“人死在了我憲兵司令部,就和你特務處沒有了一丁點的關係,曾中明想找麻煩也找不到你頭上……”看張副官明顯是替方不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方不為納悶的問道:“曾中明就那麼厲害?”
“你不知道他?”
張副官反問道。
“他不就是鐵路部的次長,以前還是汪院長的秘書麼?”
方不為輕描淡寫的回道。
“馬處長就沒對你講過?”
張副官一副你怎麼如此無知的模樣。
方不為知道,這中間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自身家世只是一般,有一個姐姐,是同盟會元老,但他夫人家裡卻是聲名赫赫……福建方家本就是名門世家,國父反清時,方家舉全族之力襄助……若不是天妒英才,方家子弟個個英年早逝,但凡活下來一兩個,汪院長也不會如現在一般狼狽……”說到這裡,張副官猛的打住了話頭,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了不該說的話。
“永昌兄放心,出自你口,只進我耳。
兄弟我是萬萬不會說出去的!”
方不為拍著胸口保證道。
張副官想了想,還是沒敢把一些傳聞說出來,只對方不為說道:“曾中明此人,絕非你想的那麼簡單,只論他與汪院長的關係,就非一般,能不招惹,兄弟還是不要惹上這等人物的好!”
方不為聽的一頭霧水,但不管他怎麼追問,張副官都不往下說了。
只說是讓他回去之後,問一問馬處長,說馬春風絕對知道的比他清楚。
最後,張副官更是藉口有事,逃一般的出了房間。
名單和口供都拿到了,張副官又是打死都不會再說的樣子,方不為也就沒有了再待下去的必要。
一路上,方不為都在想這件事情。
按照他原來的計劃,是想利用步少綱釣出大魚來的,這事他只在谷振龍面前,隱晦的提過一句,連馬春風都不知道。
而方不為的真正目標其實就是曾中明。
當時的谷振龍明顯就是一副看笑話的樣子,方不為只以為,谷振龍是因為和馬春風鬧了彆扭的原因。
看來,還是自己想錯了。
谷振龍就是在等方不為碰了南牆,更或者是惹了麻煩之後,找他去求情呢。
雖然步少綱死了,但對於方不為來說,並不一定就抓不到幕後人物的尾巴。
還有一個特工總部的內奸洩密案在這放著呢。
方不為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根據這一點,把幕後人物揪出來。
至不濟,也就是浪費一枚竊聽器的事情。
但方不為必須要防著有人情急之下狗急跳牆。
不管是出於提前防範,還是出於自身安危,他都要把曾中明的底細給問清楚了。
回到特務處之後,方不為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去找馬春風。
馬春風雖然知道的多一些,但肯定不會給自己說那麼透。
這樣的人和張副官有同一個毛病:就連說話都會留三分餘地。
方不為想著,還不如先找高思中問一問。
怎麼說高思中也幹了這麼些年的特務頭子,方不為不信他就比張副官知道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