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丟人了!”

於安成痛苦的捂住了額頭。

怎麼說父輩也是聞名遠東的抗日實業家,為什麼胡山一見日本人,比見了他爹還要親?“不勸一勸?”

於秋水小聲問道。

“沒必要!”

方不為笑著搖了搖頭。

胡山的舉動越反常,他接下來對中村說的話,才越具有欺騙性。

攪屎棍不愧為攪屎棍,有胡山在,這場酒席的氛圍詭異至極,中村可能連肚子都沒吃飽,就提出了告辭。

胡山屁顛屁顛的跟著中村,說是要請中村去夜總會……“胡山這是怎麼回事?”

胡山剛追著中村下了樓,於安成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他就不怕被他爹知道,打折他的腿?”

“還能怎麼回事,看錢這麼好賺,眼紅了!”

方不為冷笑道。

“眼紅?”

於安成一臉的不可思議,“鬼迷心竅了?”

他頓了頓,又奇怪的看著方不為:“不過我也很好奇,你是怎麼把鐵定要賠本的買賣,乾的風生水起的?”

不是他想不通,於安成就根本不操心這些事情。

是於二君和胡文虎不止一次的驚歎,於安成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他爹和胡文虎把齊希聲派到國內,差不多是來做慈善的。

他們都做好了大賠特賠,不斷往裡貼錢的準備,沒想到齊希聲不但沒賠,還賺了不少?這戲法是怎麼變的?於安成極度的好奇。

“這有什麼難的?”

方不為呷了一口紅酒,“打通關節就夠了……”“真要這麼簡單,隨便派個人來不就行了,何至於讓老爺子誇你一次又一次?”

於安成哪裡會信。

方不為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說穿了其實一文不值。

歸根結底,是因為中村想利用他,為了把他塑造成南洋數十年都不見得出一個的商業奇才,促使國內日戰區的日本人大開方便之門,再加上百寶丹和虎標良藥質量有保證,價格還極低,愣是讓方不為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做成了獨門生意。

箇中原由,方不為早就和於二君和胡文虎分析過了,這兩位老爺子其實是在驚奇,為什麼日本人就跟提線木偶似的,這麼聽方不為的話?唯一超出預計的,就是事態發展良好的有些過頭了:進展太快,中村已經開始謀劃“蝰”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步:讓齊希聲加快與於秋水的關係,儘快加入南洋世家核心……清楚內情的人自然知道箇中原由,而一點內情都不知道的人,比如像胡山這樣的,自然也能看出來,齊希聲之所以能把生意做的這麼好,無非就是搭上了森下商會的快船。

而這些人無一不認為,中村夠朋友,也不知道齊希聲碰到了什麼狗屎運,能遇到這樣的貴人?齊希聲能遇到,他們自然也能遇到……這才是胡山見了中村這麼狗腿的原因所在。

“不管胡山了,有胡守成看著,出不了什麼大事……要不要再陪你喝兩杯?”

方不為又問道。

“沒意思!”

於安成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瞄了瞄旁邊的於秋水,含含糊糊的說道,“要不換個地方喝?”

方不不猛的瞪大了眼睛:你還真來?他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算了,你還是跟胡山一起去吧……”應付日本人和那群漢奸的時候,應付的都快要吐了,方不為這一輩子都不想再進夜總會了。

一聽胡山,於秋水就知道於安成說的是什麼地方了,她眼睛眯成一條縫,目光像刀子似的剜著自己的老爹。

於安成渾然未覺,直罵方不為不講義氣……方不為不去,於安成一個人也沒意思,又和方不為閒聊了一陣,和於秋水一起回了房間。

方不為只說不放心胡山,要等他回來,繼續留在了餐廳。

於安成和於秋水都不知道,他其實在等中村。

果不其然,一個多小時後,中村來了。

“胡山呢?”

方不為直接了當的問道。

“喝醉了,去找女人了!”

中村回了一句,坐到了方不為的對面。

“這個胡山是怎麼回事?”

方不為暗笑一聲:果然。

出了胡山這麼一個攪屎棍,最著急,最先坐不住的絕對是中村。

他坐在這裡,就是認定中村會回來。

要是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中村今天晚上是絕對不會睡覺的。

方不為傻笑一聲,提起茶壺,給中村倒了一杯茶,又把對於安成說過的話,對中村說了一遍。

“眼紅?”

中村直冷笑,“誰眼紅,可以讓誰來試試!”

這樣的情況,他早就預料到了,中村一點都不奇怪。

他是沒想明白,就算是南洋方面想摘桃子,也不應該派胡山這樣的廢物來才對?派胡山這樣的人來,純粹像是在噁心齊希聲。

“於安成告訴我,是胡山自己偷著跟來的!”

方不為無奈的搖搖頭,“但是你信麼?”

“不信!”

中村回了兩個字,開始沉默。

聽“齊希聲”的語氣,應該是想到了原因,再看他依然氣定神閒,一點著急的樣子都沒有,那就一定是想到了辦法。

中村不準備猜了。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讓他來試探,我再想不出胡山還有什麼樣的作用……這個人沒什麼腦子,腦子裡除了錢,就是女人,自然也是極其貪心的……所以他不會藏著掖著,可以讓我一眼就能看破他覬覦國內這門生意的心思……我如果惱羞成怒,就算是把胡山沉了黃浦江,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損失,但這樣一來,他們就知道了我的底線,自然會選擇不這麼直接的方式……如果我選擇忍氣吞聲,那就更好辦了,直接派個得力的來,比如胡好……”中村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他們早就設想過:任何一個家族,都不可能把核心的生意交給一個外人,那怕這個生意是這個外人一手做起來的。

遲出都會發生這麼一出。

所以中村才那麼急切的想讓“齊希聲”成為於家的乘龍快婿。

但中村沒想到,偏偏是在他謀劃讓“齊希聲”和於秋水的關係更進一步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就有些噁心人了。

“你準備怎麼處理?”

中村沉著臉問道。

“簡單!”

方不為雙手一攤,呲牙笑道,“這個桃子誰想摘,讓他來摘就好了……老子不幹了!”

“就該這樣!”

中村用力的揮了一下拳頭,陰惻惻的說道,“真當你齊希聲的錢,是從大街上撿來的?誰想來摘桃子,就讓他來試試,看這桃子好不好摘?”

不管是誰來,中村都保證讓他笑著來,最後捂著一臉血,灰頭土臉的滾回去……尊嚴從來都不是求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中村最怕齊希聲捨不得現在的一切,選擇忍氣吞聲,委屈求全。

但看來,經過這一年的培養,齊希聲身上的血性濃了許多。

中村很是滿意,他不但把齊希聲當成一個可以好好利用的對像,還有幾分栽培的意思在裡面,而他後半生的理想和抱負,都全部寄託在了這個“蝰”計劃上。

所以接下來的話,就有些推心置腹了。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無非就是這些店鋪和底層的夥計,讓出去也無所謂……只要渠道掌所在手裡,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中村笑的很猙獰,他已經在腦海裡構思,等南洋派來接管醫藥公司的人到了國內,該怎麼教他做人。

“我明白了!”

方不為順從的點了點頭,心裡卻在狂贊:看吧,即便是廢物,如果利用好了,也能起到大作用的。

胡山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至少不用他為了回南洋,費盡心機的找藉口了。

“不過還好,來的是胡家的人!”

中村嘆了一口氣。

意思是暫時來看,於家的人還是很信任他的。

從派來查賬和視察的兩個人的身份上就能看出來:於安成就是個二世祖,先不論他懂不懂,只要是和賺錢有關的事情,就沒他喜歡的。

他只喜歡花錢。

於秋水就更不用說了,本就和齊希聲有些不清不楚,而從剛才在酒桌上的表現來說,於秋水即便被於二君調教了一年多,但還沒修煉到六親不認,翻臉不認人的地步。

現在的於秋水,肯定還在感性大於理性的階段。

中村也知道,應該是自己過於樂觀了。

“蝰”計劃如此繁巨,怎麼可能一點波折和困難都不會有?當務之急,站在齊希聲的立場上,鞏固和於家及於秋水的關係,比賺錢更重要才對。

“你還有什麼打算?”

中村又問道。

“置身事外,隔外觀火就行了!”

方不為回道。

中村眉頭皺了一下,提醒道:“人也不用留在中國,最好還是跟於秋水一起回去!”

“那是自然!”

方不為笑的很開心,“我要留在國內,等這些人無以為繼的時候,肯定會說是我在中間搗的亂……”“和於家那邊的關係要維持好,當然,也沒必要因為這件事和胡家鬧彆扭……”中村又說道。

“放心,我知道孰輕孰重……一時成敗無所謂,笑到最後的那個,才是真的贏家!”

方不為一語雙關的說道。

中村滿意的點了點頭。

成功的人,是從來不會計較眼前的那一點得失的……他感覺齊希聲越來越成熟了……糊弄走了中村,方不為情不自禁的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自然就好辦了,只需要趕快和南洋方面通個氣,讓胡文虎和於二君安排好後續的步驟,自己就可以跟著於安成和於秋水回南洋了。

……人在千里外,福從天上來?一天到晚不是追在於秋水身後討歡心,就是想方設法的追著中村套近乎的胡山,突然間就接到了胡文虎的電報。

當時他還以為胡文虎來電報是讓他滾回南洋,接受家法的。

哪知道電報裡只是簡單的把他申斥了兩句,就再沒提這檔子事。

反而叮囑他好好配合於安成和於秋水,把國內的賬目儘快查清楚。

胡山喜出望外。

以前別說查賬,胡文虎從來不讓他插手家族內的生意,至多也就是讓他跟著胡好跑跑腿,打打下手。

雖然這次也是打下手,但與之前有著天壤之別:說不定他做出點成績來,國內這一攤子就會交給他管了……看胡山上竄下跳,跟個猴子似的,方不為暗暗冷笑。

想什麼好事呢?即便是在演戲給日本人看,胡文虎和南洋方面也不可能派胡山這樣的人來接管:這不明白著告訴日本人,他們要放棄這一樁生意,徹底不想賺這個錢了?就算往砸裡演,都不是這麼個演法。

胡山是真正的狗肚子裡裝不了二兩酥油的那一種,接到電報還沒兩個小時,該知道,不該知道這個訊息的人,全都知道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訊息的第一時間,於安成就跑來質問方不為了。

胡文虎不但沒有讓胡山立馬滾回南洋,還讓他參與查賬?這表明是不信任齊希聲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麼辦法?”

方不為雙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放屁,這是卸磨殺驢……不對,這磨都還沒拉完呢,就要殺驢了……”就連恬淡如於安成這種性格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爆起了粗口:“虎叔怎麼這麼糊塗?”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看方不為一點都不急,於安成狐疑的問道。

“我能有什麼辦法?”

方不為笑嘻嘻的回道,“胡山有句話沒說錯,這生意做的再大,再賺錢,也是你於胡兩家的生意,我至多也就是個大掌櫃……你們兩家都不急,我有什麼可著急的?反正賠了,損失最少的也是我……”“原來你抱的是這樣的主意?”

於安成氣的牙疼,他一下撲了過來,扯著方不為的領子叫道:“我還想著讓你偷偷給我弄點私房錢……那麼多好玩的地方,你都還沒帶我去呢……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日?方不為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於安成,又看了於秋水。

“爹!”

於秋水的臉色很不好看。

她不明白,她爹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在他心裡,她這個親生女兒竟然還沒有方不為可靠?“你能保證,我幹什麼事情,你都不會給你爺爺和你娘告狀?”

於安成斜著眼睛問道。

大公子,你真是太優秀了……方不為都被驚呆了:你的意思是,我不但要帶著你去幹壞事,還要給你提供幹壞事的資金?這腦回路是怎麼長出來的?“勸勸?”

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於安成一點都不尷尬,還給於秋水使著眼色。

“你做夢!”

於秋水一點面子都不給她老爹留,冷哼了一聲,噔噔噔的踩著高跟鞋走了。

厲害!方不為忍不住衝於安成堅了個大拇指。

好像玩砸了?於安成咂吧著嘴皮子,懊惱了好半天,還是不死心。

“再想想……國內這一攤子,可都是你從無到有一手打出來的天下,就這樣拱手於人,你真能甘心?”

“我還能翻臉不成?”

方不為無奈的說道,“只要直接斷了貨,我就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於安成猛的一頓。

他光想著替方不為打抱不平了,卻沒有深想其中的干係。

是啊,總歸是要把藥賣出去,才能賺到錢,沒東西可買,毛都賺不到。

“也不知道我爹怎麼想的,怎麼就不勸勸虎叔?連份電報也不發……”於安成越想越覺得憋氣。

他也猜想到齊希聲可能會在背後使壞,不然不會這麼平靜。

但他並沒有問,心裡反而隱隱有些期待:管他來的是誰,栽的跟頭越大才越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方不為表顯的很平靜,整日不是陪著於安成在喝酒,就是窩在酒店裡看書。

至於於安成天天唸叨的那些風月場所,他是一次都沒去過。

開什麼玩笑,帶著於安成尋風訪月?他是嫌日子過的太舒坦了,還是覺得於秋水和於二君對他太好了?這已經不是找不自在,而是找死了。

至於配合查賬的事情,他全權委託給了胡守成,不論是上海的總店,還是蘇州、杭州、南京等地的分店,所有的賬目,全部都運到了上海,所有的掌櫃,也全部集中到了上海。

讓於安成和於秋水去南京或蘇杭等地,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些地方全由日本人控制,方不為實在不敢冒險。

留在上海租界,至少多一層安全保障。

胡山很不高興。

因為這樣就無法徹底的查清楚南洋醫藥公司的賬目是不是有問題,“齊希聲”是不是在裡面黑了錢。

但沒人在意他的看法,於安成不會,於秋水更不會,就連胡守成這個本家,也完全是把他的話當放屁……他也更不敢對方不為太過放肆,因為中村警告過他:齊希聲是他最好的朋友,中村不會放任他的朋友被別人欺辱。

胡山只能暗自咬牙,想著等回到南洋後,再慢慢收拾齊希聲……查了快一個月,於秋水該查的賬目全都仔仔細細的核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問題當然有,不過並沒有顯示在賬目上:按齊希聲的說法,從南洋運到國內的藥品中,有兩到三成的份額,是用來打通關節的。

所謂的打通關節,就是以幾乎白送的價格,把這批藥賣給了日軍,偽軍,以及漢奸權貴。

而其實這批藥,全部用森下商會的渠道高價銷售出去了,大部分的錢自然也進了“齊希聲”的口袋。

這也是中村所認為的“齊希聲”的把柄之一。

於秋水知道這個情況,但賬目不在賬本上顯示,任何人,包括她在內,都不可能看的出來。

藥品沒用任何現有的渠道售賣,胡守成和那些各分店的掌櫃夥計都不知道,自然也無跡可查,更不要說胡山了。

真實情況則是:這筆錢先是存入日本人的正金銀行,留了個底,又轉入中國銀行,再從中國銀行轉到滙豐銀行,存入“齊希聲”的賬戶,然後方不為再秘密把這筆錢轉到南洋,再經南洋捐給重慶和延安……這個情況,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比如於二君,比如胡文虎……賬查完了,於安成也玩高興了。

雖然方不為不可能陪他,但中村可以啊!一是為了套話,二是為了替“齊希聲”造勢,中村很是用心……於秋水早就知道自家爹是什麼性格,她沒時間管,也沒心情管。

不過這樣的日子終於完了,馬上就要回去了……“那就祝安成君一路順風!”

中村舉著酒杯,熱情的勸著酒。

他確實很高興。

陪了一個月,也不是白陪的。

中村已經清楚的瞭解到,於家內部,包括於二君,於秋水,還有於安成夫婦,對齊希聲還是很看重的。

甚至於二君也不是很同意胡文虎“卸磨殺驢”的做法,但畢竟是盟友,不可能為這麼一件事情就撕破臉,所以於二君已經決定,逐步收縮在醫藥公司中的經營份額,到一定時候,徹底退股。

不排除另立門戶,徹底交給齊希聲打理的可能性。

所以於安成和於秋水並沒有表現出憤慨或是不平的情緒,好像他們相信,於二君肯定會替齊希聲討回一個公道。

中村怎麼可能不高興?這說明,“蝰”計劃還在預定的軌道上穩穩當當的行進……至於胡家,後繼無人這一點,就是這個家族最大的致命傷。

如果胡文虎突然出了點什麼意外,後果不難想像……中村有的是手段讓胡家產生內亂。

前提是得先等到“齊希聲”成功接掌於家之後……胡山也很高興,因為胡文虎剛來的電報,讓他留在上海,等接管醫藥公司的管理人員到了之後,再另行安排。

雖然胡文虎沒有直接指定,讓他頂替齊希聲位置,甚至嚴令他在齊希聲走後的這個空窗期,不得插手醫藥公司的正常運轉,讓他有些遺憾,但胡山還是覺得自己勝利了一半……只要再想辦法把齊希聲趕回美國,或是弄死他,那就是大獲全勝!所以胡山很興奮,也表現的很大度,連著敬了方不為好幾杯。

只有方不為看起來很平靜,不喜不悲……不知內情的人都能理解,比如像胡守成。

任誰做出成果,快要到了收穫的季節,突然就被人摘了桃子,都不可能高興的起來……其實方不為是在想心事。

讓於家先撤股的主意,就是他主張的。

現在已經是四零年中期,離太平洋戰爭爆發,南洋各地被日軍侵佔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了。

但戰爭不是說爆發就爆發的,珍珠港也不是山本五十六突然一拍腦袋就炸的。

這中間絕對有一個鋪墊的時間。

具體的節點方不為不知道,他只能儘可能的把預防的時間提前。

讓於家撤走,再佈置出一場“因為齊希聲被卸磨殺驢”,而導致於胡兩家出現裂痕的假相……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如果還需要用醫藥公司做遮掩,以於家的名義再開一家就是了,然後徹底的搞跨胡家的醫藥公司。

在中村的配合下,不要太簡單……方不為估計,至多用不了三個月。

如果自己有辦法徹底打入日方內部,比如像袁殊那樣,那就不需要做掩護了,製造點矛盾,徹底和於家決裂:比如讓於秋水發現“齊希聲”在上海如何的放蕩形骸,讓於二君知道“齊希聲”竟然黑了那麼多錢……方不為最終的目的,則是為了儘快讓南洋財團撤到安全地帶,儘可能的儲存民族工商業。

最好是搬到國內,比如雲貴和福建等日軍不可能攻佔,戰爭波及不到的地方。

要是有人不放心,直接去美國也行,方不為願意出資買下他所有的資產。

當然,只限於僑盟成員,為抗戰捐過款,出過力的這一部分人。

方不為不怕買虧:等到日本人投降,百廢待興的時候,有的是人願意用兩倍三倍的價格,求爺爺告奶奶的從他手裡贖回產業……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比殺掉汪精衛,影佐偵昭,乃至殺掉土肥圓和板垣的重要性高無數倍。

殺了這些人,至多也就是緩一緩日軍侵略的腳步,但如果保全了這些民族產業,戰勝後的中國,能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裡恢復民族實業……方不為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回到南洋,甚至都已等不及接任他的人到上海了……胡文虎和於二君已經發過密電,也只有方不為知道,南洋方面派來接替他的是誰。

胡家老三,胡好!雖然同胡山一樣,也是養子,但能力極為出眾,出眾到讓極其重視血脈相承的胡文虎,一度生出要將家業交給胡好繼承的打算。

方不為依希有印像,後來的胡好確實被胡文虎欽定成了接任者,但可惜天妒英才,胡好英年早誓,甚至死的比胡文虎還要早。

他記得,胡家最後名義上的繼承人好像是養女胡仙。

但確實沒有逃過中村的預言:胡家內患太多,只是無法確定繼承人這一點,就是最大的隱患,而胡文虎死後,胡家內鬥不斷,一度到了家人相互搶賣家產的地步,最後分崩離析……胡好自然不知道,他是被派來給日本人看樣子的:既然胡家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摘桃子,自然要派出最為得力的人手……胡好還鼓了一股勁,想著一定要做的比齊希聲更好,才符合胡文虎對他的期望……慢慢演吧……玩了一個月,於安成也有些膩了,也確實有點想家,而且以後還有齊希聲這麼一個會玩的陪著他,所以只在上海待了一個月就離開,他一點都不失望,還有些期待。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和中村君相遇……”於安成稍稍有些感慨的說道。

“安成君放心,這一天不會太遠……”中村笑呵呵的說道。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不會太遠,因為過不了多久,齊希聲就會捲土歸來。

在於二君的影響和教育下,於安成當然也有民族氣節,但他並沒有完全把中村當作一個日本人看待,還有一些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所以不知不覺之間,於安成就喝多了。

也可能是看方不為沒怎麼喝酒,非常清醒,中村也不想掃了於安成的雅性,便拿出了捨命陪君子的架勢,最後也喝的五迷三倒了。

怕胡山這個王八蛋胡來,方不為先是把於安成和於秋水送回了房間,才去送的中村。

等方不為回到酒店,胡山已不見了人影。

方不為也只以為他回了房間,上樓聽了聽動靜,看於安成和於秋水都已睡了來,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不為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隔壁房間裡的電話猛的想了起來。

於安成沒被驚醒,方不為倒是先被嚇醒了。

他猛的坐了起來,先看了一下時間。

已經凌晨兩點多了?一般大晚上打電話來,絕對不會是好事。

到底是誰打來的?方不為跳下床,飛速的穿好了衣服。

隔壁的電話依然在響,直到方不為穿好衣服,準備去敲門的時候,於安成才被吵醒。

方不為剛到門口,於秋水也已穿戴整齊,出了房間。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於秋水有些擔心的問道。

方不為搖了搖頭:“還不知道,進去再說!”

等於安成接完了電話,方不為快速的敲了敲門。

“等一下……”於安成喊了一聲,應該是在穿衣服,兩三分鐘後才開啟了門。

“出事了!”

於安成腦門上全是汗,也不知是嚇出來的,還是因為酒喝多了,房間太熱,給悶出來的。

不能一次性說完麼?方不為和於秋水焦急的等著他的下文。

“是胡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被日軍憲兵司令部給抓進去了……”於安成既不解又著急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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