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被帶了出來,方不為明顯的看到,他走路的時候,腿好像都是軟的。

臉上早被嚇的灰白如土,身體時不時的就會哆嗦一下,顯然已被嚇破膽了。

看到於安成的時候,胡山就像是看到他爹一樣,一下就撲了過來:“成哥……”太慘了,裡面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武田義男故意在嚇唬胡山,憲兵特意帶胡山,到刑訊室轉了一圈。

看到好多人或吊或綁,或倒或臥,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形同厲鬼的囚犯,胡山的那點酒意早被嚇到了九宵雲外。

他發誓,一輩都不會再來這樣的地方了……“要不是中村君,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於安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還不謝謝中村君!”

“謝謝中村先生……”胡山激動的都要磕頭了。

中村冷淡的擺了擺手:“舉手之勞!”

說著他又指了指金懷玉,對胡山說道:“倒歉吧?”

倒歉就可以了?胡山直愣愣的看著那個女人。

他雖然蠢,但還不算蠢到家,也想明白了,這個女人雖然只是個小明星,但後面還有人,而且很厲害,竟然直接能使喚的動日本人……於安成只以為胡山還沒轉過這個彎來,認為給一個女人道歉太丟臉,還在死撐著,便低聲嚇唬道:“你要不服軟,我們就走了……這裡可是日本人的地盤?”

一聽“日本人”三個字,胡山一個激靈。

“我服……我服……”現在在他心底裡,已經沒有了女人不女人,戲子不戲子這個概念了……丟人總比丟命強!他一臉惶恐的衝到金懷玉面前,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給您添麻煩了……”方不為差點笑噴出來,這王八蛋從哪裡學來的?金懷玉的臉色非常難看,好像恨不得撲上去咬胡山一口的樣子。

但上面讓她息事寧人,沒有人願意幫她,她只能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她只能咬著牙齒,恨恨的瞪著胡山。

“走吧!”

中村淡淡的說了一句,率先出了這間辦公室。

方不為緊隨其後。

“走啊……嫌麻煩不夠多麼?”

於安成推了一胡山一把。

胡山有些不情不願。

這女人明顯沒消氣,他還想再說幾句服軟的話。

天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怎麼招惹到了日本人?在上海的這一個多月,胡山已經清楚的瞭解到了,“日本人”這三個字的厲害。

女人怎麼了,只要是和日本沾邊的,哪怕是條狗,也絕對是能咬死人的那一種。

“還得麻煩齊桑送我回去!”

出了憲兵司令部的大門,中村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意思?方不為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讓於安成帶著胡山先回酒店。

胡山不停的給中村道著謝,但看中村沒心思理會他的樣子,就絕了繼續跪舔的心思。

但他已經在心裡抱定了主意,一定要抱好中村這條粗腿。

能量太大了,只是露個面,就把自己救了出來……來的匆忙,中村只帶了司機,而且也是他絕對信的過的人,所以方不為並沒有避諱。

“那位金小姐……是同行?”

他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方不為對這個女人的來歷極其感興趣。

可惜,系統沒起作用,他什麼都沒聽到。

中村上去的時候,方不為就開啟了竊聽器,但他只聽到中村和武田義男之間幾句短暫的對話,中村只說胡山必須要保下來之類的幾句話,然後又是武田義男去和金懷玉勾通的。

中村和金懷玉就根本沒碰面,方不為也更不知道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武田義男是怎麼說服的金懷玉。

今天這事有點詭異,特別是那個金懷玉,方不為有些看不懂。

要說她也是間諜,方不為是不相信的。

日本人培養出來的間諜不會這麼囂張,也不會這麼張揚,不論有沒有這一層關係,都不可能傳出和日本憲兵司令的緋聞。

而且看景玉生的態度,金懷玉並沒有隱瞞他與日本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方不為由此推斷,這個女人不是間諜,至多也就是日本人包裝出來的一個宣傳工具。

但一個工具而已,為什麼能量大到憲兵大佐武田義男都要顧忌,中村出面才解決了這件事?除非他親爹或是乾爹很厲害……“不是……她只是和多田閣下的關係很好!”

中村一語道破迷底。

方不為念叨了一句,下意識的問道:“多田駿?”

中村瞪了他一眼,好像對他直呼這種人物的姓名很不滿。

但方不為是真的驚訝。

原來和金懷玉有關係的不是三浦三郎,而是更厲害的日本人。

多田駿是東條英機的死對頭,前任華北方面軍總司令,山田乙三中毒回日本後,他還兼任過一段時期的華中方面軍總司令。

還真是睡出來的關係?但以日本人一慣的尿性,女人從來都是附庸物,想必多田駿早忘了金懷玉是誰。

不然武田義男不會像是踢皮球一樣,沒有直接向著金懷玉,而是暗示方不為把中村請了過來,順利的解決了這件事。

“會不會有麻煩?”

方不為又問道。

他擔心的不是胡山,胡山死不死,和他毛關係都沒有。

方不為擔心的是醫藥公司。

雖然很大的可能,是有意讓醫藥公司倒閉的,但前提是,不能讓日本人佔到便宜。

“放心,有我盯著!”

中村冷哼道,“這個女人被捧的時間太長了,已經忘了自己是誰……”果然如此!方不為暗暗的點了點頭。

中村頓了一下,覺得還是提醒一下方不為的比較好:“以後如果遇到這個女人,還是儘量不要有交際……她雖然不可怕,但她後面還站著一個瘋子……”“瘋子,誰?”

方不為下意識的問道。

肯定不會是多田駿,不然中村不會這麼輕易的逼著金懷玉息事寧人。

“金璧輝!”

中村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方不為眼珠子差點突出來。

川島芳子?再一聯想到多田駿,他一下就想明白了這中間的關係。

還真是乾女兒和乾爹……這中間有些亂:川島芳子能在東北和華北混的風生水起,一是因為她滿清皇室公主的身份,二則是她與幾個大人物之間的親密關係。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岡村寧次和多田駿。

多田駿就是她的乾爹之一,公開的那種!這女人還超喜歡女扮男裝……方不為沒心思理會這種八卦,但他至少理清了金懷玉為什麼這麼有底氣。

除了多田駿,竟然還有個川島?方不為腸子都悔青了。

他只給這女人裝了個竊聽器,沒裝定位器,他這會也更不可能再去追這個女人……川島的大名,方不為如雷灌耳,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交際,不然這世上早添了一座新墳了。

中村沒說錯,這確實是個瘋子。

為了實現她復辟滿清的願望,就沒有她不能付出的東西……只要她有!連日本人內部對她都極其忌憚。

沒這個女人,東北至少少死幾十萬人……也就是沒碰到機會,不然方不為早下死手了。

可惜啊可惜…………次日一早,方不為帶著於安成,於秋水,登上了開往南洋的客輪。

來送行的人不多,都是南洋醫藥公司的掌櫃。

方不為也沒怎麼交待,只是簡單的嚀囑胡守成,盯著胡山,讓他少做妖,堅持幾天,等胡好到了就好辦了。

胡守成自然知道輕重,連連點著頭,同時心中暗暗悲憤:虎叔老糊塗了,為什麼要聽信讒言,換掉齊希聲?即便胡好能力極強,但胡守成還是不大看好,胡好來了國內,就一定能守住齊希聲打下的基業。

齊希聲強的不是做生意有多麼厲害,而是交際的手腕。

胡守成無比的清楚,在國內做生意,如果和日本人,還有漢奸搞不好關係,別說賺錢,褲子不賠掉都是燒了高香……客輪開動,方不為站在甲板上,凝視著晨光中的大上海。

不會耽擱太久,自己就會回來的…………於二君足足罵了方不為三天。

根本不找什麼藉口,不提罵他的理由,反正見了就罵。

私底下罵,公開場合也罵,方不為從來不回嘴,一副我就是做錯了的模樣。

於安成看不過眼,多了一句嘴,替方不為申辯了一下,差點被於二君用柺杖給打破了頭。

“你們看看……看看……搞到最後,好像是我做錯了一樣?”

於二君把柺杖砸的“通通”直響,一把白鬍子張牙舞爪的亂飛。

胡文虎也苦著一張臉,有些替於二君發愁。

要是方不為差一些也就罷了,大不了用些強制手段,把於秋水這顆瓜給扭過來就行了。

但問題是,就連於二君也動了心。

越是比較,他就越覺得那些青年材俊,寒門貴子,給方不為提鞋都不配。

世家和豪門中倒是有幾個能與方不為稱一時瑜亮的,但哪個願意入贅到於家來?真敢入贅的,九成九就是衝著他於家的家產來的,於二君除非真糊塗了才敢答應。

其實方不為最讓他看重的,才能和眼力只是其次,最滿意的是人品和手段。

“忠義無雙”這樣的話,用在方不為身上一點都不為過,看他以往的做為就知道了。

就是這種品質,才最讓人放心,也才會讓於二君認定,方不為不會鳩佔鵲巢,到時候於家還是於家,方家還是方家。

手段方不為更是不缺,不管是賺錢的手段,還是為人處事的手段。

用於二君給他的那二十萬英磅,只用了短短四年的時間,硬是讓方不為賺出了不輸胡於兩家的家底,這簡直是奇蹟……他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該心狠的時候,絕對不會有婦人之仁,該懷柔的時候,絕對會讓對方感受的最為真誠的心意……胡文虎甚至誇方不為,要是早生十幾年,再讓他們早些遇到,這天下,說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這才是最讓於二君最耿耿於懷的。

重選一個?實在是不甘心,更捨不得。

這就好比見慣了美玉,突然換成了一塊頑石,誰都會有落差。

就選方不為?名聲要不要了?到時候怎麼算?更過份的是,這狗東西沒有一丁點這方面的意思,一問就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茬……給誰都得氣出腦淤血來。

“不行就先放放吧!”

胡文虎耐心的勸著,“他不也說了麼,最多兩三年,局勢就會明朗,到時候他也就不用親自赴險了,也就能談這件事情了……”每次問到這個問題,方不為避無可避的時候,就會說:說不定哪一天,你們聽到的就是噩耗……人一死,萬事皆休,於二君和胡文虎當然知道方不為說的是什麼意思,更知道他做的事情,蘊含著多大的危險。

刀尖上跳舞算什麼?方不為等於是在屁股底下綁了一顆炸彈,說不定什候,從什麼地方迸出來一點火星子,炸彈就爆了……一這樣想,就連於二君也沒辦法說方不為這麼是錯的。

正因為有情有義,才不敢胡亂承諾……但也不能一直這麼拖著。

“兩三年?”

於二君眼睛一瞪,“你怎麼不想想,我還能不能再活兩三年?”

“怕什麼?”

胡文虎酸溜溜的說道,“有他看著,就算你死了,難道還有人敢欺負到你於家的頭上來?也就是胡仙才幾歲,不然我都有這個心思了……”“放屁?”

於二君一下不樂意了,“你那不是親生的,自然不心疼……再說了,如果我和他都死了呢?”

“你……你這不是抬槓麼?”

胡文虎哭笑不得。

……於二君都快被氣爆炸了,樓下的氣氛卻很是和諧。

偌大的沙發裡,一個方向坐著一個人:於安成夫婦,於秋水,方不為……雖然是爹媽,但於安成夫婦很清楚,於秋水的大事上,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哪怕是老爺子讓於秋水嫁給一個乞丐,他們都沒辦法抗爭。

一置身事外,看事情的角度就不一樣了。

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滿意……當然,也是因為這兩個壓根不知道,齊希聲不但不姓齊,連老婆孩子都有了……不知道他們知道了以後,會不會考慮要不要把於秋水的腿給打斷。

一回南洋,於秋水像是又回到了四五年前那種沒心沒肺的時候,非常的開心。

要不是方不為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她恨不得一天到晚的跟在身邊。

“要不咱們先走吧,不然呆會爺爺下來,又該罵你了……”於秋水笑嘻嘻的說道。

方不為瞪了一眼於秋水,意思是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幸災樂禍。

於二君光忙著生氣,忙著找他的茬,根本不聽方不為提出的儘可能多的讓南洋人儘快轉移到國內的建議。

方不為急的頭髮都快掉光了。

於安成卻很好奇。

都是一家人,他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的老爹,自己的女兒,還有齊希聲三個,在合謀什麼事情,而且還是大事情。

老爺子一直遲疑怎麼處理齊希聲和於秋水的關係,也是這個原因……但他就一花花公子,存在感太低,心裡好奇,卻沒有搞清楚問題的的能力和辦法。

老爹和女兒那是別想了,他也就只能在方不為這裡套套話。

但方不為腦子鏽透了才會說實話,而且他騙於安成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謊話一套接一套……於安成明知是謊話還特愛聽,也是見了鬼了。

一家三口聊著家常,方不為也不參與,腦子裡轉悠著怎麼說服於二君和胡文虎,儘快轉移。

也就一年半的時間了,聽起來很多,但算起來,怕是都不一定夠。

現在的於二君正在氣頭上,不等他消氣,事情就沒辦法談,只能先做胡文虎的工作……又過了快半個小時,聽到二樓書房的門響了一下,方不為只以為於二君和胡文虎談完了,等胡文虎下來後,跟著一起離開。

胡文虎確實出了書房,但沒有下樓,而是衝下面喊了一聲:“你們兩個上來……”他所說的兩個,自然指的是方不為和於秋水。

方不為一陣頭大,他只以為於二君是要和他攤牌了……進了門,於二君重重的哼了一聲,瞪了方不為和於秋水一眼,就再不說話了。

沒罵人?也沒有要攤牌的意思?方不為有些奇怪,還有些小驚喜。

“丫頭去倒茶,嗓子乾的冒煙了……”胡文虎一點都不客氣的支使著於秋水,然後一指方不為,“來,現在好好跟我們說說,你那訊息是從哪裡聽來的……”想讓南洋方面向國內轉移,自然不是方不為嘴一張,紅口白牙的恐嚇兩句,就會有人信的,更何況還是於二君和胡文虎這樣的老江湖。

無奈之下,方不為只能半真半假的扯謊。

真的這一部分是:他告訴於二君和胡文虎,日本已經開始對東南亞佈局了,最多一到兩年,就會另外開僻戰場,對東南亞一帶發動戰爭。

原因為國內的戰況進展不利,掠奪的資源無法支撐日本政府之前制定的“大軍工”發展計劃。

再加上日本軍部過於激進,已經侵害了許多國家在華利益,英美等國已經謀劃,並小範圍的實施對日本人能源封鎖計劃了。

在這個前提下,日本政府不得不另闢蹊徑,尋找新的資源掠奪地。

最好的目標,當然是各自為政,勢力孱弱,沒什麼抵抗力量,地利條件又便利,能源還比較豐富的東南亞各國。

方不為還站在日本人的立場上替他們分析了一番:國民政府用來抗日的一大半的軍費,都來自南洋各地,如果日本人真發動了戰爭,攻陷南洋後,報復的手段絕對極其殘忍,很遙相呼應的就是第二次南京事件……於二君和胡文虎根本不信。

要不是方不為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們,這是他親自從中村那裡偷聽來的,這兩位只當方不為已經瘋了,說的是胡話。

“日本人瘋了麼,他當南洋各地是國內,光桿司令一個?”

胡文虎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們就不算算,這場仗一打,他們會得罪多少國家?越南,緬甸是法國的,南洋是英國的,菲律賓是美國的……日本就不怕這麼多國家聯合起來打他一個?”

以一己之力挑戰全世界?方不為也覺得日本人真瘋了……不,應該說是日本海軍瘋了,硬是把陸軍和日本政府綁架到了他們開向滅往的大船上。

英法兩國不足為俱,都已是日薄西山,紙老虎一樣的東西,不然日本人不會幹出派戰機轟炸英國大使座駕之類的事情出來。

也是這一次,徹底的讓日本人試探出了英國的虛實。

方不為想不通的是,日本人哪來的自信,認為就一定能幹的過美國?美國的經濟實力已是穩穩的世界第一,就算多年未打過仗,但兵員素質並非像多年戰亂的中國這樣低下,武器製造水平更是比日本高出了一大截……但不可思議的事情,終歸還是發生了。

方不為也只能當日本政府集體喝醉了,已不知自己是誰了。

為了讓於二君和胡文虎相信他的話,方不為只有用已知的資訊,儘可能的編出一條可信的理由。

“日本人不會和美國做對,他們搶的只是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利益,不會打菲律賓……”方不為話沒說完,就被於二君打斷了:“那美國人也不可能同意……”“不同意又能怎麼樣?”

方不為冷笑道,“難道美國人還能仗義到,派出自己的軍隊,幫英國和法國討回公道?”

於二君一下就被噎住了。

政治不是過家家,最終還是要講究利益的,美國人腦子沒被驢踢,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除非他有把握,一下就乾死日本……“淞滬會戰之前,美國人不也是堅決不同意日本開戰麼,日本人聽了沒有?還不是照打不誤……日本人已經膨脹到了極致,完全不把美國人放在眼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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