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老百姓失蹤了,很有可能就成為大案要案,在如今監控密佈,依靠手機上的北斗系統,社交媒體上的蛛絲馬跡,各種app上的登陸地點和時間,定位失蹤者出現過的位置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是像劉長安捏碎的這些人,從他們沾染那些東西開始,他們的人生便像下水道生物一樣,像蟑螂一樣,像過街老鼠一樣,死活不再被人關注。

就算是家人,往往也對他們的銷聲匿跡習以為常,對聯絡不上他們沒有任何擔憂……如果會聯絡他們的話。

至於他們的同行和同夥,更不會多此一舉因為他們的失蹤而去報警,這幾乎等於自投羅網,還不算自首。

“捏碎”,這個詞常見於囂張的發言,“把你像螞蟻你一樣捏碎”,意味著要把對方打入塵埃,摧毀對方的人生,驕傲和自尊等等。

劉長安沒有這麼過份,捏碎就是捏碎,直接的物理效果而已。

想必他們也寧可被物理捏碎,也不願意被摧毀驕傲和自尊,畢竟人都是這樣,劉長安對此有著深刻的瞭解。

“即便是對付惡人,我也照顧著他們的心情啊.”

劉長安有些感慨,轉頭對李洪芳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很體貼他人,仁善溫和?”

“那必須的.”

李洪芳帶著點東北口音,儘管她並不知道劉長安為什麼沒頭沒腦地說這麼一句,但是他怎麼會錯?劉長安就是滿意李洪芳這一點,誠實而且敢於表達。

“今天他們也算運氣好,能夠遇到劉哥,親手給他們安排了。

不過,他們為什麼連個放風的人都沒?”

李洪芳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以後問道。

她回想起自己當初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潛入小區動那具棺材,還被劉長安抓住了。

要不是當時劉長安手下留情,現在的自己大概也在哪個辣醬罐子裡待著吧,形成了一個分解者生態系統,也許會被他命名為“芳華碎落”這麼悽美動聽的名字。

會這麼想,主要是因為當初聽到她的名字,他便說“洪水猛獸襲城,自顧芳草萋萋”,所以把她殺了以後,想一個“芳華碎落”這樣的名字完全有可能。

剛剛有點被劉長安嚇到,但是李洪芳也回過神來,當初劉長安都放過了自己,現在當然不會隨隨便便再把她捏碎,最多就是要求她把屁股上的甲片卸掉,或者把她的褲子後邊剪出一個心形,然後踹她一腳就是了。

這樣的懲罰,李洪芳還是願意和能夠接受的,第一次有點委屈,但要有第二次,大概就只是噘噘嘴罷了。

“你是看香港犯罪片看多了……你以為現實裡這種交易,雙方也是各帶一群人,隨時準備黑吃黑,隨時開片?”

劉長安笑了笑,“做這種事情,當然是越隱秘越低調越好,有時候就是見面錯身而過就結束了,甚至不會安排見面.”

“對,像我們走穴,持續時間比較長,才需要望風.”

李洪芳明白了過來,人都有固定思維。

“在我們郡沙,要是有一群看上去就不像正經人的傢伙聚集在一起,很大機率就被舉報盯上了.”

劉長安指了指遠處的居民樓,“現在如果你家中有一個有案底的人,有某些不良記錄的人,你就知道居委會街道辦來走訪盯防的有多勤快了……你去調查一下,就會發現很多案子都是被舉報發現,人民群眾的眼光雪亮.”

“儘管不可能啥犯罪都被舉報,啥樣的非法聚集都會被發現,但是罪犯們沒有必要引人矚目,人越少越低調越好……傻子除外.”

李洪芳不由得生出佩服之意,劉長安就算是去當犯罪份子,估計也是其中的佼佼者,畢竟犯罪也講究個知己知彼,也就是反偵察意識,不會像一些蟊賊那樣還沒有來得及實施犯罪計劃,就已經被舉報抓捕了。

劉長安在江邊看了一會,想起去年自己還跳入湘江中抓到了一條鯽魚,便有點躍躍欲試。

“幫我拿下手機.”

劉長安把手機交給李洪芳。

李洪芳還不知道他要幹嘛,就看到劉長安把衣服褲子都脫掉了,直接跳進了江水中,不由得目瞪口呆,不愧是劉哥,真是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也不知道他想幹嘛。

原來男人的屁股也這麼好看的,李洪芳有點臉紅,心想要是劉哥穿上自己那種帶鏤空心形的內褲,得多騷啊。

李洪芳抬頭遠望,只見他在江水中浮浮沉沉,閒暇愜意的樣子,偶爾揮動手臂奮力遊行,便讓人想到“中流擊水”十分豪邁。

一會兒他游到了江中,便沉了下去,再浮上來時,已經離岸邊的李洪芳不遠了。

“轉過身去.”

劉長安是個少年,羞於將身前正面展露在他人眼前,剛才他跳水就是背對著李洪芳的。

畢竟李洪芳也是個成熟女性了,看到他赤身裸體,難免會想入非非,心生旖旎,對他生出不尊重的幻想。

李洪芳連忙轉過身去。

劉長安上了岸,抖了抖身體,利用高速的震盪去除了身上殘留的水,再穿上了衣服鞋子。

他走到李洪芳身前時,李洪芳發現他手裡拿著一條白鱔。

“以前這條江裡,有鰣魚和中華鱘,那時候儘管窮了點,但只要不碰上嚴重的天災,有手有腳總不缺吃的.”

劉長安看著手裡的白鱔說道:“現在別說鰣魚和中華鱘了,連湘華鯪都沒有了.”

以前湘江,資江,沅江,澧水和洞庭湖裡都有湘華鯪,如今也只有沅江裡有了。

湘華鯪很好吃,肉質鮮美僅次於鱖魚……劉長安倒是不介意物種的滅絕,全球性的物種滅絕都是常有的事,更何況幾條魚的死活?只是要再隨時隨地吃到就很困難,難免有點在意。

“白鱔也挺好吃的.”

李洪芳在南粵一帶工作考察的時候,常常能夠吃到白鱔,粵菜裡常見……其實啥玩意在南粵的餐桌上都常見,例如臺蛙,胡建人,例如煲仔飯的主料小仔子之類的。

“你住的地方能下廚嗎?”

劉長安隨口問道。

“能.”

李洪芳今天早上才自己燒水泡了泡麵吃。

劉長安便抓著那條大白鱔,準備中午在李洪芳住的地方開火,主要是她住的地方離這裡近,劉長安吃完飯還要到廠房去看看。

剛剛只看了外圍,沒等他細看,就遇著了一些肉醬原料,有必要等會兒再去仔細看看,來去匆匆之間劉長安還是注意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這就是你說的能下廚的地方?”

劉長安提了提手裡的塑膠袋子,裡邊裝著江水和白鱔,能夠儘可能還原它原本的生存環境,舒緩它的緊張,這樣它在被宰殺前就能更輕鬆愉悅地保留最美味的狀態。

李洪芳依然和那個湘大學設計的女孩子住在一起,第一版《清明上河圖》還在這裡曾經被捲起做成一款裙子的下襬,當做那個女孩子的畢業設計。

劉長安也因此受到了啟發,只是他更隨意一些,直接把第一版《清明上河圖》當成了布料,現在也是以裙子的狀態擺放在安暖的衣櫃裡。

李洪芳的廚房極其簡陋,菜刀是超市裡挑選的切片刀,上邊有“張小泉”,“十八子作”之類的字樣。

買了菜刀,卻沒有磨刀石,也就是說菜刀多半是鈍的,這也不影響劉長安使用,但是切菜的時候難免沒有絲滑順暢的感覺。

菜板就是最便宜的塑膠板,上邊佈滿了劃痕,想必在剁骨頭之類的時候,一刀下去整片菜板也會彈跳起來。

菜鍋也就一個,居然還是鑄鐵鍋,然而使用鑄鐵鍋沒有經驗和保養習慣的時候,十分影響口感而且很不衛生。

這也就罷了,調料只有一包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海鹽,一小壺轉基因大豆油。

感覺這個廚房也就是煮碗泡麵,加點蔬菜切絲這樣的烹飪條件。

“其實……其實……我來的時候就這樣,主要是那個女學生用廚房,你知道的,學生嘛,這種生活條件往往要求不高,馬馬虎虎.”

李洪芳連忙甩鍋。

李洪芳當然能夠選擇好上十倍百倍的住宿條件,但是當初為了藏匿身份才精挑細選住在這裡。

劉長安看了看手裡的白鱔,郡沙的粵菜餐廳裡都能吃到,可是在湘江裡抓到一條並不容易。

這種魷類在海里出生,在江河裡長大,劉長安抓的這一條甚至迴游透過了洞庭湖,再來到郡沙段的湘江中,十分的不容易,三四十年前還多一點,現在就相當罕見了。

劉長安不想讓它死在李洪芳簡陋的廚房中,於是便讓李洪芳在家裡物盡其用煮泡麵吃,自己去麓山頂做菜……除了竹君棠那種規模,秦雅南的廚房便是普通人適用的頂級配置了。

劉長安走到門口,門開了,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理著挑染色波波頭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帶著點詫異眉頭微皺,然後漸漸露出笑容,仔細打量著劉長安。

女生合租往往會制定禁止攜帶異性這種物品進入的制度,畢竟女孩子很注重個人隱私,在私人空間又往往喜歡只穿一點點走來走去……例如,竹君棠就曾經暗暗發誓,等她膨脹起來,她就要不穿上衣在樓層裡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

只是有過多年合租經驗的女孩子就會發現,在制定這一制度的時候,大家都會同意,但是有男朋友的那些人,一定會趁著室友不在的時候,把男朋友帶回來偷腥。

過夜也是有可能的。

在合租房裡的戀愛日子,也許在逐漸面臨現實壓力和婚姻問題時顯得無奈和心酸,但是對於學生來說卻是一種粉粉的生活。

李洪芳站在劉長安身後,看到被室友撞見,連忙解釋道:“沐晴,他是我朋友,也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今天我們抓到了一條大白鱔,本來想借廚房做頓飯……可是沒有調料啥的,他正準備走呢.”

“沒事.”

聽到李洪芳話語裡歉然的意思,沐晴已經變得柔順的眉毛更是挑起了溫和的神色。

其實禁止攜帶異性來到合租房,主要還是保護隱私,像中午這種時候室友外出,又沒有在裡邊做什麼讓人尷尬的事情被撞破,也沒多大事。

當然,這是在不計較的情況下,自己寬容對方的理由。

“我們很少自己做飯,廚房有點簡陋.”

沐晴不好意思地解釋,目光依然集中在劉長安臉上,“我認識你,你是劉長安,我算是你的學姐了.”

“你好.”

劉長安點了點頭。

“那個被你揍了一頓的袁曉東,是我老鄉,他這個人是挺討厭的.”

沐晴接著說道。

說著沐晴快速走進了客廳,脫掉了羽絨服,顯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身是白色的毛線衣,略微有些蓬鬆臌脹的感覺,下邊就是一條簡單的格子紋短裙。

“袁曉東是誰?”

劉長安仔細想了想,既然是被他揍了一頓的人,那就不難想起來了,畢竟他也不是常常打人,“哦,想起來了,就是籃球隊的那個人,跑到女排訓練的地方,說我女朋友貌似如花的傢伙.”

“啊?他不是籃球隊的啊……他是你們生物學院學生會的.”

沐晴露出些不確定的神色,“不過可能我記錯了吧,我和他也不熟.”

李洪芳聽到沐晴語氣裡有些撇清的意思,不禁有點想笑,毫無疑問沐晴見到劉長安,很有些好感,哪怕劉長安都說自己有女朋友了。

“哦,再見.”

劉長安禮貌地離開了。

沐晴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李洪芳,笑道:“他女朋友不是你吧?”

其實沐晴也知道劉長安的女朋友不是李洪芳,她都知道袁曉東被打,作為老鄉自然會參與進一些相關八卦,瞭解更多的事情。

作為臨近畢業的學生,總是會遺憾地發現,當自己要走的時候,學校就似乎變得有趣起來,那些帥哥和美女似乎也多了起來,然而自己卻沒有機會了。

“他女朋友是湘大校花,而且是那種以前沒見過,以後大概也沒有的級別.”

李洪芳對沐晴的印象還不錯,所以好心提醒下別想太多。

“你們關係很好?”

沐晴繼續問道。

“我們是世交……”李洪芳想了想說道,“不過,現在我算在他手下混飯吃.”

“你最近在找地方開店……老闆就是他?”

沐晴饒有興趣地問道。

李洪芳沒有否認,“對了,我們看中了一片廠房準備改造,除了開店還剩下不少空間,你不是準備搞個工作室嗎?要不要給你留片地方?”

“啊……那得看租金,我家裡給的錢也不多,小打小鬧先試著.”

沐晴有些期待地問道。

“反正你又不要臨街的鋪面,到時候我給你在二樓或者三樓留個地方,租金不多收你的.”

李洪芳大方地說道,畢竟買廠房的是她,只是一樓會租給周書玲開米粉店罷了,給沐晴留個地方她還是能做主的。

最主要的是李洪芳很清楚,當初她租住在這裡,其實會給沐晴帶來危險,如果足夠倒黴,小命無意中搭進去都很可能。

現在她與那危險的過往已經割裂,給沐晴一些補償也合適。

李洪芳和沐晴聊了一會兒,就去她原來工作過的酒店了,劉長安對她加入九州風雷劍門的要求提醒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應該精緻生活。

她不能再蝸居在合租房裡了。

生活環境太湊合,那就沒有那麼多心思讓自己的生活精緻起來,房東放置的簡易組裝衣櫃讓人沒有興趣放太多昂貴優雅的衣服,貼在牆上的梳妝鏡下也沒有興趣放滿富婆專用的化妝護膚品牌。

共用的鞋櫃,當然也不適合用來裝點綴女人氣質必備的精品高跟鞋。

在廠房改建完成以後,先到酒店定個長包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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