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茶盞被狠狠摔在地上,隨著清脆的碰撞聲四分五裂,茶水濺了一地。

徐階渾濁的雙眼噴射出怒火,他是被海瑞三番五次來信給徹底激怒了。

特別是信紙最後那份關文,要抓捕自己兒子的文牒。

他給自己看是什麼意思?

威脅,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用手中的權利對徐階進行威脅,逼迫他就範。

徐階會甘心受到海瑞的威脅嗎?

當然不會。

因為海瑞在民間的威望,一開始徐階也是不想把事兒鬧大,希望海瑞能念舊日維護之情把事兒壓下來。

這對於巡撫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書信居然被海瑞一次次無視,真覺得他退休後就拿他沒有辦法。

對於百姓告狀這樣的事兒,說白了,也就是那樣,天下不公的事兒多了。

四個人都是出自裕,在外人看來自然感情深厚。

徐階吩咐道。

“逸甫、善貸、叔大,能見到你們真好,為兄這些年想你們得緊。”

“今日已經備好接風酒,大家正好敘敘舊,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多少年了。”

而躺在病榻上的魏國公徐鵬舉心中也有類似的心思,特別是算著時間,貌似此事發生,大概就是財貨到京城那兩日。

之後,自然就是拿著鄭如瑾的口供進行了一番逼問。

徐階已經想好了,這次是絕對不能退讓的,否則後果難料。

畢竟就算把人從衙門裡撈出來,可臉面已經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至於不答應他的要求,那當然是為官多年看穿一切造成的。

這已經不是他徐家的事兒了,而是整個官宦之家的臉面,所有在家養老官員的臉面。

魏廣德也是笑答。

至於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這年頭官宦之間發生矛盾,一般就是書信往來說和。

在一番對峙和誘導之後,姜寶的口供也就出來了。

現在好了,南京一些官員收到徐階請求出面的書信,自然知道之前兩邊的書信往來沒把事兒談成,而且貌似鬧得很不愉快。

那行,既然魏廣德阻止他迎接,於是隆慶皇帝就問道:“難道就不去迎接了嗎?”

自家那些子侄平日在鄉里也沒少幹狗屁倒灶的破事兒,若是被一次被拿捏住了,以後麻煩就會不斷。

總之,四個人在城外相見的場面,大家都表演的很好,讓身後的朝中百官大多都以為幾人關係如初。

“肅卿,平安回來就好。”

林在收到魏廣德書信後,就先以有人告發貪墨的名義動手抓了國子監教習鄭如瑾,有徐邦瑞和林出面,進了刑部大牢的鄭如瑾幾鞭子之下就很快熬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般把當年知道的事兒一股腦全招了。

一封不行那就兩封,三封直到雙方滿意為止,此事就算揭過。

不僅有他的故交好友,門生故舊,還有在一年多前曾經跟隨上疏彈劾他的官員,都是來刺探情報的,看看現在回來的高拱會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們。

更何況此事並不是自家有什麼過錯,當初那些刁民為了逃避賦役主動投獻自家,現在看到朝廷徵稅變化就想把地拿回去,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隔得老遠,高拱馬車停下後下來,陳以勤、魏廣德等人就快步上前,待走近了齊齊抱拳行禮。

至於魏廣德他們為什麼會出城來迎接高拱,當然並非出自本意,能在京城擺下接風酒宴請高拱就不錯了。

就在南京這邊把奏疏連帶口供一併提交京城的時候,高拱終於又回來了,此時距他離去僅僅過了一年半的時間。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當他們徐家好說話,便宜佔了拍拍屁股就走人。

還是給南京的幾位好友去信,讓他們從官面上施壓海瑞為好。

和走時一片淒涼不同,這次回來距離京城十數里就看到迎接的官員人潮。

若是開了口子,對方的要求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肆無忌憚。

於是,收到書信的官員紛紛給海瑞去信,讓他適可而止,畢竟涉及面太寬,影響太大。

不可能回來一個人,整個內閣都跑出京城迎接吧。

好吧,隆慶元年剛剛修復的黃河河道又出問題了,這次換了地方,不過卻依舊影響航運。

其中詳細也只知道個大概,卻並不熟稔。

而訊息傳進魏國公徐鵬舉和誠意伯劉世延耳中後,兩人都是面色大變。

“老爺。”

對於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差點把自己發配到福建收拾首尾的人,魏廣德心裡對高拱有好印象才怪。

開什麼玩笑,高拱回了京城,那幾乎就沒他們幾個什麼事兒了,以後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高拱的陪襯。

按照官場規則,自己怎麼說也是他海瑞的前輩,還不說當初先帝時的迴護之恩。

眼看著海瑞要發瘋,連抓人的關文都準備好了,徐階心裡雖氣但也不打算雞蛋碰石頭。

“馬上派人給公子送信,叫他們注意點,別被巡撫衙門的官差碰到,暫時也別回華亭來。”

這邊見禮完,身後的官員也一一上前和高拱相見,三人都識趣的退到他身旁。

只要官府不受理,百姓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吞。

“肅卿兄,你可算是回來了。”

魏廣德在心裡想到,不經意間看了眼張居正,見他此時也是眉眼直抽,顯然和他的感覺差不多。

若是兩方談不攏,那就找第三方出來說和,總能找到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

徐階身前管家急忙上前一步,距離徐階更近些。

但是也因此,海瑞和徐階之間的矛盾也漸漸在南京城裡傳開,南京城裡的御史就像聞到腥味的鯊魚般,都把視線投向了這裡,開始關注此事的發展。

“徐忠。”

現在兩京官員和漕運總督為此事已經是焦頭爛額,又在籌劃治水工程。

畢竟是從四品的官員,在沒有朝廷旨意的時候還不能隨便下大獄。

當初參與此事的,除了這兩人,自然還有魏國公徐鵬舉和誠意伯劉世延,以及徐邦寧。

上層的官員們想要平息此事,而下層的御史卻希望事兒越鬧越大才好,到時候他們就有了攻訐的理由,不管矛頭對準海瑞還是已經致仕的徐階,都是上奏疏很好的理由。

徐階不是沒想過退出一部分田地,但那得大家好言好語商量,可不是一上來就在海瑞逼迫下答應條件。

一邊是老師,一邊是好友,你讓他怎麼站隊?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自然是陳以勤、魏廣德和張居正,而李春芳和殷士譫留在內閣處理政務。

另外,應天十府的知府那裡,也得打個招呼,免得海瑞瘋起來發下什麼海捕公文,那樣徐家會更丟人。

書信言辭愈來愈強硬,顯然這位海巡撫是安了心要和他徐階撕破臉。

但是在打聽到海瑞和華亭那邊還保持著書信往來以後也就沒當回事。

江南風起雲湧之時,南京城裡抓幾個小官自然也沒人注意,大家都視線都看向蘇州和華亭,想想這位“海青天”到底要如何處置徐閣老。

高拱被彈劾下臺後,這次回來貌似圓滑了許多,不再是過去的高拱了。

而張居正呢,在老師徐階和高拱鬥起來以後,自始至終也是一言不發,其實也是不得不避嫌。

按照原來的脾氣,除了他的好友外,對那些曾經敵對過他的人,應該是冷嘲熱諷一番才是。

高拱樂呵呵對魏廣德說道。

徐鵬舉是在病榻上看到劉世延的密信才知道此事,一時間驚怒交加差點就氣暈過去。

皇帝出城迎接大臣,可沒這規矩。

他一個堂堂閣老致仕後就可以被現官拿捏,那他們那些人呢?

要說魏廣德對高拱的態度,那肯定是不樂見的。

此時是禮部和刑部操辦,而不是南京城裡的錦衣衛,雖然讓他稍微心安,可心裡依舊有控制不住的恐懼,擔心此事的背後是北方皇宮裡那位的手筆。

這年頭的交通可沒有準點一說,只能大概估個時間,什麼時候能從南京到達北京城,特別是大運河上,因為航程太長,其中又有多段大河河道,時常發生缺水或者洪水氾濫的災禍影響航運。

若不是知道海瑞為人,徐階都有些懷疑他被派到應天府來接替林潤,就是高拱在背後安排的,就是故意來刁難他的。

把問題拋給魏廣德,這種情況下魏廣德自然說他當初和高拱關係好,這一年多也是想念得緊,所以自告奮勇要出城迎接高拱還朝。

魏廣德聲音略微有些“沙啞”的說道。

之後徐階又吩咐道。

自己給海瑞書信中雖然否掉了他的要求,可言辭還算溫和,反觀海瑞的措辭,那是一次比一次嚴厲。

這些來迎接的官員,不管熟悉還是不熟悉的,不管年前是否參與彈劾他的,高拱一律笑臉相迎,就好似當年事沒有發生一般。

劉世延是沒想明白事兒都過去好幾年了,怎麼還被人翻出來,關鍵打聽到審問細節時,似乎就是針對魏國公府上的。

再往後才是六部五寺的其他官員,可謂聲勢浩大,就彷彿是一位得勝回朝的將軍般。

陳以勤是略顯激動的說道。

所以現在最好的應對就是人在外面,不回華亭縣,那關文就是廢紙一張。

有了鄭如瑾的口供,接下來自然是拿下姜寶,藉著海徐之爭,南京的權貴都把視線投向那邊,想看笑話的功夫,姜寶就被扣留在禮部後院。

不過因為有林的默許,人是被控制起來。

經過林和徐邦瑞兩人潤色的口供,立即以南京禮部的名義發往京城,到這個時候,南京城裡才有官員後知後覺發現此事。

“去書房給老夫研磨,我要寫信找人幫忙施壓。”

特別是那些人稍一回想就會想到,當初滿朝傾拱的時候,陳以勤、魏廣德等人都是沒有附庸首輔徐階的,私下裡也曾勸告那些彈劾高拱的人收手。

徐階也想好了,以前想單獨和海瑞私下談這件事兒貌似已經變得不可能。

想想景王怎麼死在安陸州,魏廣德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是的,和隆慶皇帝心目中英明高大的形象不同,魏廣德覺得高拱是個假公濟私,還心狠手辣的人。

不過徐邦寧早就忘卻此事,要知道當初安排他進國子監,徐邦寧就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所以最後根本就沒去。

拖著病體給劉世延寫信,請他幫忙周旋,想要儘可能把事兒壓下來。

至少在皇帝眼裡是這樣,高師傅大才,是治國安邦的肱骨。

魏廣德此番出來秀,主要還是因為隆慶皇帝的原因。

不好對付了,現在的高拱。

畢竟真鬧大了,雙方臉上都不會好看,而且徐家的那些事兒,大家其實心知肚明,而且各自家中也有,自然不希望真的鬧到不可收拾。

其實,一開始海瑞收集那麼多關於徐家的狀子,江南一些敏銳的官員就已經發覺事態有些不對。

隨著徐階書信的發出,徐家和應天巡撫之間的矛盾算是公開化了。

如果高拱臉色不好看的話,那還是趁早考慮離開京城遠遠的,免得被他惦記上。

到現在為止,因為沒有看到口供的副本,所以現在他還不知道此事矛頭直指小兒子徐邦寧,否則他一下子就會猜到此事背後有大兒子徐邦瑞的身影。

姜寶是南京國子監祭酒,品級也算不低,自然不能直接拿人。

好吧,那日去見皇帝,隆慶皇帝高興的告訴他,帝師高拱已經從新鄭出發,不日就將抵京的訊息。

“我在新鄭聽說善貸入閣的訊息,可是高興的連飲了三大杯。”

皇帝想要借這個由頭出城迎接,魏廣德當然不能讓他這麼幹。

身後則是禮部尚書高儀、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等人。

見到這番場面,魏廣德心裡卻是暗暗叫苦。

當初自己確實在他面前提過景王雖然就藩,但始終是裕王殿下的隱患,結果數月後就傳來訊息,人死了。

不過最讓魏廣德不爽還是高拱想要他外放的事兒,那是想要堵他入閣之路的做法,這特麼就是死仇了。

魏廣德甚至猜測,從那時起,高拱其實就已經在想方設法堵裕舊人們升遷的路,想把他們擋在內閣之外。

一番繁雜的見禮完畢後,官員們坐轎的坐轎,上馬車的上馬車,前呼後擁跟著高拱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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