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很早之前,“包圍俠客”就被認為是一個“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事情。

只要雙方的力量對比不是那麼的絕望,俠客總有機會從包圍之中脫出。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俠客可以依靠絕對的單兵優勢,從敵陣之內鑿出一條大道來。

俠客斬殺一名敵方士卒,就只需要揮揮手,並且這動作完全不影響他前進的速度,那麼這個時候,他衝過整個軍隊,就等若是穿越無人地帶一般輕鬆。

用鐵釘去鑿鐵板,那麼鐵釘很容易受損。

但以鐵釘穿豆腐,釘子就幾乎不會感受到阻礙。

磨損也可以忽略不計。

軍隊之內也有武學高手助陣。

但是這些高手的數量沒有那麼多。

他們無法遍佈整條防線,只能在固定的位置等待指令。

當然,俠客想要做到這一點,也需要製造一些環境上的優勢。

“干擾掉資訊化指揮系統”以及“遮蔽視覺”就是最核心的。

前者可以防止軍武道高手擺出軍陣,創造“整體大於所有部分”的效果。

後者則可以防止自身被無窮無盡的火力淹沒。

當這個效果達成之後,剩下的就只有最簡單的“衝陣”了。

最原始的衝擊,足以顛倒乾坤。

賈德爾就在這樣奮力地向前跑。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越過了這一道封鎖線,重新鑽入風沙之中,自己這邊就安全了。

第一輛載具在車隊的正前方爆炸了。

正如賈德爾之前預料的那樣,那載具就是撞在了庇護者的工事之上。

爆炸炸開了工事,開闢出了一條路。

俠客們都十分的振奮。

但越過工事之後,依舊是潮水一般湧來的敵人。

就算失了一道地利,他們也沒有絲毫沮喪——或許他們根本沒有保留“沮喪”這種情緒?幾乎只是一瞬之間發生的事情。

槍炮道武者柴牢與那個學了戰車道的俠客所駕馭的載具,似乎過於急切,衝得太前,所以被三名武者抓住機會,掀翻了載具。

那兩名俠客沒有坐以待斃。

他們立刻火力全開,清空了周圍的敵方士卒,為同伴們開啟一條道路。

賈德爾想要去幫助那兩個俠客。

但是敵方之所以能夠掀翻這戰車,乃是運用了摔法,借力用力,藉助這戰車的衝擊力反過來將戰車給掀翻。

賈德爾的義體瞬間出力不足,沒法一下子就將之掀回來。

如果換一個時間地點,給賈德爾機會慢慢動作的話,他倒是可以憑藉液壓動力系統緩慢的將戰車抬起。

但是敵方的武者與士卒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地底貔貅駕馭著戰車,與眾人一同越過了這載具。

賈德爾返身扭斷一個敵人脊椎的時候,看到那名學過戰車道的俠客從側門滑出。

但是那個地方已經被步兵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那俠客奮力殺了三十幾個敵人,就被撲倒。

賈德爾沒有繼續看下去。

他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剩下的俠客又前進了幾十米。

然後,後方傳來了劇烈的爆炸。

衝擊波攪動氣溶膠。

“**!”

賈德爾忍不住大吼道。

但是,不能停下。

——只要殺穿……他順手劈了兩名士兵。

——只要殺穿……他閃過迎面而來的反坦克飛彈。

——只要能殺穿……他在阿碳的幫助下,奪下面前一名騎將的長兵。

——只要能殺穿……為什麼還沒穿過?有那麼一瞬,這位俠客的腦海之中閃過了這樣的情緒。

在廝殺之中,他的自我意識似乎完全變成了武道演算法的輸入口與指標。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最後一段路是怎麼走出來的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風沙之中跟著最後一架載具奔跑了。

這最後一架載具原本是裝甲最好的。

可現在,這載具只能以“悽慘”二字形容。

反應裝甲全都炸開了。

這種在外側附帶炸藥的裝甲,在遇到重擊之際就會自己爆炸,將敵人的攻擊推開。

每一處反應裝甲爆炸,都代表一次原本可能打穿外裝甲的攻擊被推開。

除此之外,彈孔與裂痕遍佈戰車每一處。

“我還活著……”賈德爾喃喃。

他看著周圍的無盡黃沙,道:“我們殺出來了?我們……我們殺出來了!天哪!我們成功了!碳大俠,我們……”賈德爾想要找個人宣洩一下心中狂喜。

但是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停住了。

連同腳步聲也停住了。

他想起來了。

好像是在哪一波的攻勢之中,阿碳被步兵列陣捲走了。

可能……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這……”他看著周圍:“我還拿了他一支垃圾資訊咧.”

“雖然他兜裡啥口味的都揣,但是他本人還是很喜歡柔和口味的.”

從車廂之內的地底貔貅透過擴音器道:“留個紀念吧.”

“這樣啊.”

賈德爾點了點頭:“我們好歹是活下來了啊.”

“確實……我們活下來了.”

如果白漫也在這裡的話,按照他們原計劃衝陣,最後的突圍本不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但歷史不容“如果”二字。

白漫不在那邊正面衝擊庇護者的主力部隊,這邊所有人都會落入主力部隊與封鎖線駐守部隊的夾擊之中。

這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賈德爾的動靜,以及聽覺器官邊揚聲器的聲音,驚醒了昏厥過去的盧修。

盧修現在非常疼。

他的脊椎被一發子彈穿過。

這種生理上的痛覺,義體人已經很少體驗了。

不過好歹傷到的地方比較靠下。

他很快就察覺到,有一隻手抓著自己的脖子,將自己固定在戰車上。

“盧少俠你也醒了啊.”

——地底貔貅的語氣有些過於平靜了。

這好像不是他平時的性格……盧修沒由來的想到。

“你現在下半身都沒了……解開脖子上那隻手的動作時,小心一點.”

地底貔貅說道。

“什麼……”盧修掰開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隻手,單手支撐在戰車的外裝甲上,然後扭頭看去。

一個死人。

星驛早已死去多時了。

他的頭被熱武器擦出一個缺口,顱腔內漿液快撒完了。

“啊……這是……啊啊……”盧修愣住了。

“星驛兄弟?”

賈德爾走了過來。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剛才紛雜的記憶。

似乎是在衝擊道後半的時候,盧修被火炮打斷了一條腿,速度大受影響,於是被庇護者那一方的槍炮道武者捕捉,硬吃了一個彈鼓的子彈。

他的脊椎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打斷的。

然後……然後似乎是星驛撈了這位年輕俠客一把。

只不過,看樣子,星驛應該是沒機會將這位年輕俠客固定在某處了。

他一手握住盧修,一隻手拿著槍械,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單殺王伸手彈了彈這位武者的槍。

最後一發彈殼彈出。

“至少打空了最後一發子彈.”

賈德爾這麼說道。

他拍了拍星驛的義體:“做的不錯哩,老夥計.”

在來之前,他和星驛就一起活動過好幾次了,也算是熟識了。

盧修一隻手無意識的抓住載具外裝甲上的一道裂縫,愣愣的看著這位俠客。

“他說有他在,他死之前,也確實用盡了力氣來護佑我們.”

地底貔貅道。

賈德爾將星驛的身體從載具上取下來,然後扛起盧修,回到載具之內。

他對這位青年俠客說道:“一會還要葬了這位咧。

高興一點吧。

至少他在死之前就明白了,自己的犧牲沒有白費。

我們幾乎達到了所有目標……只要白漫大俠也逃出來了的話.”

青年發出一陣壓抑的哭聲:“我明白了.”

…………………………………………………………………白漫揮手逼開了向山身邊的那幾名武者。

他之所以下降,不是因為被狙擊手擊落,而是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機會殺菲沙了。

菲沙的向量噴射器質量是明顯優於白漫的。

菲沙有心拼殺的情況下,這種優勢還不是那麼明顯。

但他開始一心逃竄的時候,這差距就瞬間拉開了。

更擅長貼身搏擊、體內火力不是很充足的白漫,沒有遠端一擊殺死菲沙的手段。

而與菲沙追逐的話,他又很容易被十公里之外的狙擊手鎖定。

如果被打壞了身上的什麼部件,形式又要逆轉了。

所以,他快速的降低了高度,來到向山身邊。

白漫飛快的殺死了一名武者。

這個時候,菲沙再一次拉近了距離。

他打算依靠殘存的熱武器對敵。

白漫不打算再糾纏下去了。

向山之前就對他說過,如果事不可為,那麼白漫就得下來,抓住向山,然後將向山一併帶出去。

巨大的手掌如同鉗子一下抓住向山的腰。

向山就這樣被白漫扯著加速到數倍音速。

白漫瞬間衝入進入氣溶膠之中。

向山義體的減震效能沒有這麼堅挺。

或者說,向山本人並沒有預料到,自己這麼快就要介入加速度如此可怕的戰鬥之中。

這一下就帶出了腦震盪來。

向山意識開始模糊。

他看著周圍銀色翻卷。

疲倦也一同湧了上來。

或許是因為一直緊繃著的絃斷開了,向山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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