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所有奉新城內的侯府高手都愣住了;短時間內,他們無法理解劍聖的這句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至少,他們懂了,現在城內沒有刺客進來。

且,他們也不敢去責問劍聖為何“打草驚蛇”,故作緊張;畢竟,劍聖地位之超然,大家心裡是清楚的。

隨即,一道道身影在向劍聖見禮後選擇告退,重回自己的崗位。

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這一條位於侯府西南側本就人流不大的街面,此時,就剩下了劍聖和劉大虎這對父子。

劍聖揮手,龍淵垂直落下,沒有歸鞘,而是懸浮於劉大虎的面前。

這把當世名劍,被江湖中多少年輕劍客仿造出來不知多少把,受萬人追捧,但在劍聖家裡,卻總是被拿來墊桌腳,當燒火鉗,被當作扁擔,亦或者,被拿去殺豬。

劍如人,人如劍;劍的遭遇,體現的是劍聖在過去幾年自身的心境變化。

此時此刻,看著飄浮在自己面前的龍淵,劉大虎張大了嘴;劍聖嘴角帶著笑意;劉大虎開口道:“爹,您是受到過劍聖大人的真傳麼?”

“………”劍聖。

劍聖很想敲一敲這個兒子的腦袋,是不是平日裡肉食吃多了,給堵住了。

但下一刻,劍聖卻愣住了,他看見劉大虎淚流滿面。

劉大虎倒吸了一記鼻涕,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哭著哭著,又笑出了聲來:“我爹,是劍聖哩!”

劍聖伸手,輕輕擦拭兒子臉上的淚珠。

學社裡,普通孩子很多,在教育方面,不管是在盛樂還是在雪海關亦或者是現在的奉新城,侯府都不遺餘力。

畢竟,孩子們,才是未來。

一批忠誠的孩子,等他們成長後,侯府的根基才能茁壯成長。

但,孩子,學生,多是多,也確實是普通人家佔大多數;但劉大虎一直以鄭蠻那個狼崽子為對標,所以,他的各項成績,一直是極好的,上次沒走後門,也能列入陪同侯爺去穎都見世面的學生群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也正是因為成績好,所以他那個圈子裡的學生,家長的背景,就越是優秀。

鄭蠻,是蠻族,如今鎮守鎮南關的金術可大將軍,曾是他以前的部族,現如今,金術可大將軍更是視其為親子侄。

其餘的,出身將軍家的,出身校尉家的,出身文官家的;龍生龍鳳生鳳的意思,不是血統有高低,而是龍鳳的孩子,自幼所受的各項條件都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豐厚太多太多。

再者,侯府下的學堂裡,側重點,更在於應用;弓馬騎射,謀略算賬,這些,才是主體,而有些孩子,識字早,也有些孩子自幼就跟著自己父親在軍伍裡廝混過,他們的優勢,不可謂不大。

劉大虎在那個圈子裡,其實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因為他爹,是一個守城門的門卒;前兩年,更是走路都得拄拐,活脫脫的一個病癆鬼形象。

對這個年紀的孩子,家長往往喜歡教育,不要去攀比其他,去比學習;然後,家長轉頭就去看人家買了新的宅子進了新的首飾而眼紅心熱羨慕無比,卻要求孩子在此時心如止水;劉大虎也不可避免地想過,攀比過,有時候,看著人家的父親,騎著戰馬帶著扈從來學社門口接自家孩子,他也眼熱過。

或許,也曾失衡過,或許,也曾忿忿不平過;這些情緒,不可能沒有,但他依舊懂得感恩,他清楚,當年如果不是這個“父親”的出現,他,他娘,他奶,倆婦人帶一個累贅,這日子,得怎麼才能過得下去。

就算是標戶,家裡沒當兵的男人,也是進不去的。

劉大虎以前經常為自己心裡竟然去想這些而感到羞恥,甚至,還自己扇過自己的巴掌,罵過自己沒良心。

現在,他漸漸成熟了,見過了世面,見過了侯爺,他已經對家世什麼的,無所謂了。

他父親,已經做到了最好,他記憶裡,曾記得那次東征歸來,自己父親躺在床上,近乎癱瘓的模樣,以及自己的母親,看著父親的傷殘撫卹銀子在那兒抽泣。

下面,這個家,該靠自己了。

得由自己,去為這個家,撐起一片未來,為了自己娘,自己的奶,自己的爹,以及娘肚子裡,自己的阿弟。

平西侯爺,不也是出於黔首麼!不得不說,這就是榜樣的力量,亦或者是真正的偶像的影響,像是一道光,可以指引你前進的方向。

但現在,但今天,侯爺帶著三位夫人來到了自己家;然後,自己的爹忽然一劍直衝雲霄,告訴自己,他是劍聖。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劉大虎,意外是很意外,但驚喜,真沒有太多。

但,還是很開心的。

劍聖看著這孩子,忽然的,有些心疼。

如果是真的家境貧寒,那也就罷了,該怎麼挺過去就怎麼挺過去,可偏偏自己不是。

前陣子,鄭凡找他喝茶時,說鎮北王府的世子被找到了,一直被養在鄉野之間。

劍聖問道:“那這孩子,豈不是多半廢了?”

鄭凡搖搖頭,說:“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

劍聖看著劉大虎,很認真地道:“我姓虞.”

“爹,我知道.”

劉大虎記得,爹剛到自己家時,奶喜歡喊他小魚。

後來,自從爹在雪海關受傷之後,奶就喊老虞,或者是虎子他爹,亦或者是妮兒她男人。

“我叫虞化平.”

“嗯!”

劉大虎用力地點頭。

“你是我,虞化平的兒子.”

“嗯,爹!”

“你是晉人,我是昔日大晉的宗室,你現在姓劉,但你既然入我的門戶,以後,你得有一個孩子姓虞.”

“爹,還有阿弟呢.”

“我很早,就把你當作我的親兒子.”

“我也是把爹當做親爹.”

“記著,打今兒起,再和同學同伴說起家世時,就說,你爹是這世上最強的劍客,四大劍客的其他三個,根本就不配和你爹比!再說你自己時,就說,自己是大晉皇族的後代!”

雖然沒血緣關係,但正如李良申李富勝那般,他們以後的孩子,是會被列入李家族譜的。

“再說,侯府,你想去就去,想進就進,侯爺的茶,你想喝就喝,侯府的椅子,你想坐就能坐.”

“嘿嘿嘿.”

劉大虎笑出了鼻涕泡。

劍聖很少這般張狂,也很少這般話多。

以前,他覺得這樣沒意思,像鄭凡那樣,更沒意思。

但現在,他忽然明白過來,人活著,不光是為自己而活。

他希望自己這個兒子,能開心,能挺起胸膛。

自己明明有,為什麼不給?劉大虎擦了擦自己的臉,笑道;“爹,我不會和同學說你的.”

“爹準你說.”

“不說,不說,我劉大虎的爹,就是城門口的卒子,每天中午吃娘蒸的饃,晚上教我練字.”

劍聖看著劉大虎,劉大虎也看著劍聖。

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有一種叫作緣分的東西。

他來到了她的家,她現在肚子裡給自己懷了一個孩子,但他,其實早就有一個現成的兒子了。

劍聖手指著依舊漂浮著的龍淵,問道;“練劍不?”

你爹是劍聖,你要練劍,我教!劉大虎抿了抿嘴唇,然後,搖搖頭,有些勉強道:“爹,我想先練刀.”

“………”劍聖。

“教習說,我們以後從軍的話,大部分會先從侯爺的親兵開始當起,我想為侯爺陷陣衝鋒.”

劍聖,有些抑鬱了。

明明劍,才是江湖年輕兒女共同的追求,可偏偏,自己又被拒絕了。

見到自家爹臉色有些尷尬,劉大虎忙道;“等阿弟出生了,讓阿弟來練劍吧.”

劍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牽扯下去,先前在院子裡和鄭凡聊天時,用自己媳婦兒的肚子刺了鄭凡好幾劍;結果轉過頭來,這一劍,才是最傷的。

“走,先買禮去.”

“好嘞,爹.”

這時,肖一波領著幾個護衛走來,見到劍聖和劉大虎,上前行禮道:“大人,侯爺來詢問,可是有什麼事?”

“無事.”

“好的,大人.”

肖一波馬上退開;雖然早有親衛探子回報,但侯爺還是讓自己親自跑了一趟。

無他,當時侯爺正在前廳裡喝著茶,忽然間迸發的劍氣讓侯爺下意識地以為有其他高手入奉新城想刺殺自己,茶水嗆了一鼻。

劍聖和劉大虎去了大前街,那裡開著很多家鋪子。

禮,買得不算貴,但看起來,很多;等買完明日的回禮後,劍聖帶著劉大虎來到了一家壽材店。

壽材店,很大,足足佔據了八個鋪面。

壽材,從竹蓆到最高檔的棺木,一應俱全,還能量身定製。

另外,各式冥貨也是應有盡有。

規模之所以這般大,是因為這個生意,也是侯府壟斷,其他人敢賣敢做這個生意,就等著衙門裡的官差來拿人吧。

現如今,晉東雖然吸納了很多流民進來,但依舊是地廣人稀,外加開礦、冶煉、作坊等等,都需要大量人口,最最重要的還是田畝上,也需要很多人口。

所以,只要有手有腳的,不愁沒事做;這種模式,在盛樂城時就定下了,不說壽材鋪了,連紅帳子,也是從窯子到青樓什麼的,全都是侯府的產業。

也就晉東天高皇帝遠,外加侯府的威名在這裡,否則,別處敢這麼搞的話,輕的,與民爭利的帽子就扣下來了,重的,那叫刮地三尺魚肉百姓,史書罕見的大貪。

但也正因為這種經濟模式,才能使得從盛樂到雪海關再到奉新城,地盤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兵馬負擔越來越重的變化中,依舊保持穩定和高效。

“喲,客官,看點什麼?”

這是這間鋪子的三掌櫃,瘦削高個兒。

“明日派人,去侯府西側的平街巷甲字列甲等,家裡老人想提早打一副壽材.”

“成,我記下了.”

這位置,太好記了。

“爹,是給奶準備的麼?”

“嗯,省得她再喊什麼草蓆竹蓆的了.”

以前,她喊隨她喊唄,劍聖挺喜歡聽她嘮叨的,老太太話是多了些,但對自己,也是真當女婿,是真當兒子來對待。

但今日侯爺登了門,家裡的環境,也該變變了。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挺好;老太太先將一口棺材放側屋裡去,估摸著每天起床時過去看看晚上歇息前再去看看,心裡高興,也踏實;壽材,倒是沒有什麼詛咒的意思,老人有了這個,才是真正的歡喜。

自家娘子,也不用再擔心上工不上工,怕家裡的銀錢養不起家裡的兩頭大胃王了。

劉大虎雖然剛才說,不會去將自己是劍聖的事情宣揚給同學,但這孩子,從先前走路時的樣子就能看出來,明顯多了一抹子自信。

“爺,您放心,明兒個我讓人披紅掛綵地給您送去.”

掌櫃的賠著笑。

生意,是侯府的,但下面的人,有一系列的章程和考核,也是要看績效的。

最重要的是,那連續兩個甲字,讓掌櫃的清楚,這絕不是普通人。

披紅掛綵,吹吹打打送壽材,那是喜事兒,得迎的,也算是鋪子贈送的額外服務。

“牌位,給我拿四個.”

“好嘞.”

掌櫃的馬上派夥計去取,取來的是最好最上檔次的。

“爺,您是自己上描還是請我們鋪子上的先生來描?”

上描,就是給牌位題字;這年頭,百姓識字認字的本就不多,寫得一手好字的,那就自然更少了,畢竟事關先人面子,總不能牌位上是狗爬的字吧?所以,鋪子裡一切服務,都是一應俱全。

甚至,門面是在這裡不假,但鋪子下面,還有白事班子,吹拉彈唱,還有幫忙哭靈的,據說,樊力先生曾專門到這鋪子來指導過工作。

“不用了.”

劍聖拒絕了,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手裡拿著四個牌位,對劉大虎道:“你爹,要不要換個新的?”

自然是劉大虎的親爹。

因為劍聖覺得,自己擺四個新的牌位上去,劉大虎的爹,就顯得寒酸了,會不會不好?劉大虎撓撓頭,道:“爹,我覺得我爹應該不會在乎這個。

再說,這個,可以換新的麼?”

一邊的掌櫃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這他孃的到底是什麼關係?劍聖點點頭,道:“我也不曉得牌位能不能換,罷了,掌櫃的,再拿一個來.”

“好嘞,您等著.”

劍聖又對劉大虎道:“等回去後,問你阿奶,到底要不要換新的吧.”

“嗯.”

父子倆對這些習俗,是沒什麼概念的。

掌櫃的又遞過來一個牌位,都是用油紙包裹著的,否則拿在手上不好看。

“多少錢?”

劍聖問道。

“這是添頭,送您的,反正明兒不是還要定壽材不是.”

“嗯,好.”

“您等著,先留步.”

見父子倆要走,掌櫃的忙喊住了,這時,兩個夥計拿著一盆水過來,用毛刷子在父子倆衣服上刷了刷。

“這水是供奉在菩薩前的水,行了,二位爺走好,家宅平安.”

灑水,是為了驅晦氣;家宅平安那是客套話,當然不能說“您常來”。

簍子裡裝不下,父子倆手裡還提著很多東西,慢慢向家走。

家裡,早就收拾好碗筷的老太太和虞吳氏正一起坐在炕上。

婆媳倆互相看著,相顧無言。

你要說歡喜嘛,還真歡喜不起來;你要說哀愁嘛,再說哀愁就有點……忒不要臉了。

就是有點茫然,有點彷徨。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妮兒啊,你說吧,咱娘倆,這到底是………”老太太搖搖頭,繼續道;“別人家吧,盼個金龜婿而不得,咱們家卻反著來的.”

“娘,我這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枕邊人,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今晚,還怎麼上炕一起睡?老太太伸手,輕輕摸了摸虞吳氏的肚子,道;“別瞎想,你男人,是個踏實有擔當的,這一點,錯不了,否則當初,我也不會讓他進咱家的門不是。

嘿,好像也不是,當初像是你瞧著人家面相好,長得俊,主動………”“娘!”

都這時候了,還說這話!“呵呵呵.”

老太太笑了起來,道;“你愁啥呢?這幾年,不都這麼過來了麼?他對虎子好,對你也好,對我這個老婆子,也好,我平日裡絮絮叨叨的,他也坐那兒認真地聽著。

他啊,沒雙親的,是拿我當親孃侍奉的,我這心裡,有數。

再說了,他是看城門的還是侯爺的眼前人,又與你有何相干?窮苦日子過來了,沒道理富貴日子享受不起的。

退一萬步說,你這肚子裡,不也懷著他孩子麼?你啊,就安心養胎,日子,照常過就是了,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心思重了,傷身子,可別動了胎氣。

妮兒,你是有福氣的,不,是咱娘倆,都是有福氣的,福氣日子到了,就踏踏實實過。

哦,對了,今兒個攙扶著我的,是……”民間喜歡聽故事,奉新城的百姓,自然最喜歡聽侯府的故事。

侯府的女人不多,就三個,所以,自然也就更詳細一些。

“想來,是風先生.”

虞吳氏猜測道。

“喲,是那位傳說侯爺身邊的那位一杆秤,可稱量晉東的風先生?”

老太太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道;“那,那位體態稍微豐潤一點的,豈不就是?”

虞吳氏忽然“噗哧”一笑,道:“娘,我今兒個居然和公主一起燒了灶.”

“呵呵呵,快收聲,收聲!”

老太太一邊忍著笑一邊示意虞吳氏趕緊停下來,罵道:“貴人也是你能笑的?呵呵呵呵……”“娘,奶,我和我爹回來了!”

“喲,父子倆回來了,你且躺著,我去瞅瞅回禮備妥帖了沒,差點啥也好趁著日頭還在再讓他們去買.”

老太太出來,劉大虎先報喜:“奶,我爹讓壽材鋪的人明兒上門,來定您的壽材哩.”

“啊?”

老太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劍聖。

劍聖點點頭,道:“選個好材質的.”

“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一般般的也就可以了.”

老太太眉眼已笑開了花。

隨即,她又想到了什麼,道:“我那兒還有一塊鐲子,本是他爺爺留的,不值錢,我這就去當掉,湊點銀子……”打壽材,不便宜啊。

劍聖笑了笑,道;“往後,不用為銀錢擔憂了.”

“這哪行,日子,可不能………”劍聖開口道:“侯府不缺銀子,咱家就不會缺銀子,能給咱家使銀子,那位侯爺可是樂不得,您老就把心放肚子裡去。

橫豎多大本事吃多少銀俸,總不至於讓侯府吃虧.”

“這……”老太太覺得,自己這個女婿,和以前,不一樣了。

劍聖拿出那五個牌位,依次開啟油紙,對劉大虎道:“拿筆墨來.”

“好嘞,爹.”

四個牌位,一個是晉國太祖皇帝,也就是初代晉侯;兩個,是虞化平的雙親;還有一個,是自己的弟弟。

老太太在旁邊看著,第一位,因為寫的是皇帝號,所以她知道是誰。

雖然虞氏早不行了,但各處的廟宇裡,太祖皇帝的神像和牌位,是不可能缺的。

這晉地姓虞的,都一個祖宗。

後面仨,能看出來是雙親和弟弟的。

家裡,要放牌位了。

老太太在旁邊,沒一點不高興,她本就不是招的上門女婿,更何況,這個家,終究得靠男人來當頂樑柱。

這是男人打算堂堂正正地過日子了,這是好事。

以前,老太太只想著家裡人平平安安,不被餓著不被凍著,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現在再看看正在上描的女婿,再看看蹲在旁邊仔細打量著的孫子,老太太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做做夢了。

“娘.”

“哎.”

“他爹的,要不要換一個牌位?”

老太太忙笑道:“哎喲,這哪裡還時興換的,又不是換宅子,不得換的,不得換的.”

“嗯.”

劍聖起身,將四個牌位拿起來。

家裡,是有供桌的,原本只供著大虎的親爹。

現在,供桌上,首排,自然是晉國太祖皇帝。

這沒得挑。

下一排,自是劍聖的雙親牌位。

再下一排,就是自己的弟弟和那位“兄弟”的了。

老太太在旁邊看著,她可沒絲毫覺得自己兒子牌位獨佔的位置被分了有什麼不妥或者不快,恰恰相反,她甚至覺得自己兒子沒那個資格擺在這裡,道;“虎子他爹,還是把牛兒哥的牌位換個地方吧,放我屋裡頭去?”

劍聖搖搖頭,道:“娘,是一家人了,安安生生,和和氣氣過日子就好,規矩什麼的,就不用計較那麼多了.”

老太太聞言,只得點點頭。

虎子則笑道;“那我爹也不會寂寞了.”

“呵呵.”

劍聖伸手摸了摸虎子的腦袋。

緊接著,仨人一起跪下來拜了拜。

原本,老太太不會拜自己兒子的,但誰叫太祖爺也在上頭,老太太怎敢不拜?隨即,虎子和老太太去收撿買回來的禮物了,有些還需要包紅紙或者捆紅繩。

劍聖則走進屋子,坐到虞吳氏床邊。

其實,她不是國色天香的那種,也不是沉魚落雁,甚至,連面板,因為常年勞作,也有些許的粗糙。

但,她是耐看的。

人的一見鍾情,基本都來自於見色起意。

虞吳氏看著劍聖,低聲道:“我有些不安.”

“有我在,我們的孩兒,也在.”

虞吳氏點點頭。

“想換個大一些的宅子麼?”

劍聖問道。

虞吳氏搖搖頭,道:“這個家,我很喜歡.”

劍聖笑了,道;“我也是.”

虞吳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母性的笑容。

劍聖則道:“平西侯說,他會認咱們孩兒做乾兒子.”

“啊!”

“你別驚,別動了胎氣.”

虞吳氏點點頭,看著劍聖,道:“這合適麼?”

“是侯爺求著要認的,不是咱們腆著臉求人家.”

“他爸.”

“嗯?”

“你得好好的.”

劍聖明白妻子在擔憂什麼了。

其實,很好笑的;當兵吃糧,自己先前當守城卒,戰時隨軍出征,妻子對此已經習慣了;但現在得知,自己是平西侯身邊的保鏢時,她反而擔心了。

實則,就算自己不是劍聖,當平西侯身邊的親衛肯定也比當小兵要安全得多。

但在妻子看來,拿到越多,也就意味著要付出越多。

“你放心,我只負責保護侯爺而已.”

頓了頓,為了徹底安妻子的心,劍聖又補充道:“真到了有大危險的時候,我會跑的,我跑得比他快.”

虞吳氏想笑,卻又忍住了,看了看四周,道;“侯爺,是好的.”

劍聖點點頭,道:“安心養胎,其餘的事,不用操心,我答應你,我們這個家,會一直好好的。

今日見了很多人,你也累了,先歇息歇息.”

妻子點點頭,閉上眼,歇息了。

劍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後,起身走出臥房,在廚房裡,還有今日剩下的大半壺酒。

其實,自己和鄭凡,都不喜歡喝酒,故而剩下很多。

他拿起酒壺,又揀起兩個酒杯,走出了屋子。

院子裡,老太太還在和孫子一起排列回禮,要回侯府的禮,老太太很謹慎。

劍聖出來,直接走向院門。

劉大虎看見了,喊道;“爹,你去哪兒哩?”

劍聖沒回頭,抬起酒壺,擺擺手,道:“去侯府逛逛.”

一時間,老太太都震驚了。

待得劍聖推門而出後,劉大虎自言自語道:“爹你去哪兒哩?”

“去侯府逛逛.”

“嘿嘿嘿.”

老太太一巴掌打在自己孫子腦門上,笑罵道:“兔崽子,撞客了不成?”

“嘿嘿嘿.”

劉大虎笑著道:“奶,您聽聽,我爹剛說,去侯府逛逛,哈哈哈。

奶,你說,以後我是不是也能讓我爹帶著去侯府逛逛了?”

“那是你爹自己的本事,自己靠本事掙來的臉面,才有侯爺登門,喊我老夫人,你想出這風頭,自己把本事練好再說。

記住,大虎,你現在還姓劉,你不姓虞.”

“奶,我知道………”“孩子,奶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說想讓你和你爹生分了,而是告訴你,你沒跟著改姓,事實上,就是咱奶孫倆欠他的,你曉得不?你爹,他是個好人,現在看來,也是個能人。

你也得爭氣,好好學本事,咱做人得講良心,你雖然姓劉,但你那個爹,牛兒哥,他其實一直身子不好,和你娘成親有了你後,反倒是個累贅。

養恩比生恩大,給奶記住了.”

“知道了,奶.”

“人要知進退,懂分寸,不能貪,這樣才能知福,才能惜福,這福,才能流得長久啊.”

……劍聖出了家門,進了小巷,來到侯府側門前。

這扇門,常年不會上鎖。

當然,在門兩側,都有暗樁在。

只不過,在看見是劍聖來了後,沒人會出面阻攔。

劍聖進侯府,就真的跟回自己家一樣。

而且,他們清楚,自家侯爺巴不得劍聖“常回家看看”。

進了侯府,劍聖沒去前廳等客,也沒去後宅找鄭凡,而是徑直走到假山後。

那裡,有一條向下的甬道。

此時,甬道是開著的,證明有人在裡頭。

劍聖走了下去,裡頭,傳來了孩童的笑聲。

待得劍聖走入密室,看見了一條青蟒正在那裡遊走,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下來,青蟒馬上扭動身子向這邊撲來,以作警告。

劍聖就站在最後一層臺階上,看著青蟒扭動身子面向自己。

在看見是劍聖後,青蟒吐了吐蛇信子,默默地將腦袋又匍匐在了地上。

不是它無法提前分辨出劍聖氣息,而是像劍聖這種層次的高手,收斂氣息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手段了,這才有了先前的警惕。

但在認出劍聖後,青蟒馬上清楚,這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認慫低頭,一氣呵成。

劍聖走到蛇軀前,伸腳輕輕踹了踹。

青蟒收回尾巴,讓開了路。

劍聖繼續向裡走,而這時,先前在裡頭玩耍的天天看見劍聖來了,馬上收起玩鬧,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劍聖面前,雙手握起,彎腰,道;“天天給虞伯伯請安.”

雖然,天天是世子,但他向劍聖請安,那是理所應當,尊稱其為長輩,更是應該。

想當初,沒有劍聖護送著襁褓中的他出歷天城,就沒有現在的他了。

天天身後,跟著一起玩鬧的狐狸和黑貓也馬上匍匐下來,在劍聖面前瑟瑟發抖。

它們作為妖獸,自然更清楚面前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其實,天天自幼的生活,很是孤單。

鄭凡又經常領兵出征在外,留守的魔王往往每天也有一大堆的事兒。

但天天很乖,不會走路時,就在小圍欄裡自己爬自己玩耍,會走路後,活動範圍大了一些,就能在後宅裡到處看看。

自打家裡妖獸多起來後,妖獸親近他,他也就有了玩伴。

其實,也是因為他身份太敏感,和這些看似兇猛狡黠的妖獸玩,反倒是比和人玩更安全。

這不,從劍聖家裡出來後,天天就帶著府邸裡的幾隻妖獸跑到幹爺爺這裡來玩耍了。

他打小就生活在沙拓闕石的棺材蓋上,對這位幹爺爺,那自然是無比熟悉。

他不怕棺材,也不怕裡頭的殭屍,他是靈童,周圍對自己的善惡,他很敏銳。

而這時,天天腳下還有一顆紅色的石頭,正是魔丸。

一個小孩,帶著三隻妖怪,一隻鬼,在一頭殭屍的“府邸”裡玩耍。

這畫面,很美。

劍聖走上前,張開雙臂。

天天也馬上露出笑臉,張開自己的雙臂,營業求抱抱。

劍聖將天天抱起,對這些“妖魔鬼怪”道:“讓我清靜一會兒.”

一時間,青蟒、狐狸加黑貓,馬上竄出了密室。

魔丸依舊停留在原地,假裝自己真的只是一塊石頭。

一直到,劍聖的目光,落在了它身上。

魔丸這才有些不情願地顫抖了幾下身子,飛出了密室。

隨後,劍聖面對著沙拓闕石所在的這口棺材,坐了下來。

天天坐在他的腿上,見劍聖將酒壺和酒杯放下,天天兩隻小肥手撐地,起身,先將兩個酒杯放好,然後抱起酒壺,開始幫忙倒酒。

劍聖也不阻止,就這麼看著小傢伙忙活。

靈童,懂事,乖巧,可愛,劍聖搖搖頭,田無鏡啊田無鏡,多好的一個兒子啊,可惜,你不能帶在身邊。

因為自己也要有自己真正的孩子了,所以劍聖現在對父子之情,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虞伯伯,給.”

天天端起一個酒杯,遞到了劍聖面前。

劍聖接過酒杯,目光,看向了面前的那口棺材。

天天端起另一個酒杯,想嘗試放到棺材上面去,卻發現自己夠不著,又不敢跳,怕酒水灑了,只能把酒杯放在棺材前的地上,然後自己走過去,用小手拍了拍:“幹爺爺……起床……喝酒酒.”

棺材沒動靜。

劍聖喝了一口,開口道;“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也知道,鄭凡喜歡下來找你聊聊天,不好意思,今兒我也想找個人聊聊天。

聽說過你不少事,其實,很早以前,我不理解你一個人來到鎮北侯府門前到底是為了做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於國何益?於族何益?就圖個,自己爽快?”

劍聖單手撐在身後,身子微微後仰,道:“但漸漸的,我開始明白了。

當我看見我弟弟戰死,當我看見我虞氏宗廟都被扒了個乾淨,當我看見野人入關,生靈塗炭;就像是鄭凡對我說的那樣,我,這個人吶,這輩子,也就是個耍劍的本事,自以為想做一些於國於民有利的事兒,可我沒這個能耐啊?呵呵呵,哈哈哈,我反而還把國和民,弄得更糟。

唉………你當初,應該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怎麼辦呢,怎麼弄呢,就是忍辱負重,也不見得事情能變得更好;再者,可能我前半輩子,無牽無掛慣了。

雖說姓虞吧,但我其實不算什麼宗室,相反,我和我阿弟小時候,因爹孃走得早,還過得很艱難。

家,是什麼意思,不懂,族,是什麼意思,也不懂;家和族,都沒搞懂,我當年卻還天真地想著,去為國出劍。

哎呀,簡直是蠢得一塌糊塗,不能看了都。

一直到那年冬天,在雪海關前面。

他姓鄭的,讓我去做他的旗手,跟他出去談判。

對我說,只要我能殺了那個野人將領,這雪海關,多半也就守住了。

我那會兒,其實挺渾渾噩噩的,因為我很自責,一直很自責,總想著,都是我害的呀,誰能想到,那司徒雷,本來一派英主的模樣,卻最終,導致野人入關了。

早知道會那樣,我當年怎麼會幫他殺他老子?慘吶,晉地那叫一個慘吶。

我那時就想著,行吧,殺了那個野人將領,怎麼著,也算是對自己,對晉地,有個交代了,至少,將這群野狗一般的畜生,都留在了晉地,一個,都別想跑.”

雪海關前那一戰,劍聖一人破千騎,斬野人王麾下晉人大將格里木!“本以為自己要死了,誰知道,運氣好,沒死成,活了下來;本以為自己要廢了,誰知道,又是運氣好,沒廢成,又慢慢地好了。

那姓鄭的,像是開了天眼一樣;我自己都覺得自個兒要成廢人了,可他偏偏就像是篤定我能復原一樣,呵呵呵呵,你說可笑不可笑?害得我躺床上一年,欠了他好多人情。

煩,真的煩,這傢伙的人情,不好欠吶,你應該有體會,他和你算人情,是用一半,再又給你補了一倍,你還來還去,卻發現越還越多。

嘖,還著還著,就看不見頭了,什麼九出十三歸,比他這,差遠了,差遠嘍。

呵呵呵,我聽哪個先生說的來著,當初是那姓鄭的,給你磕了頭是吧?那人情,就欠下了呀。

不過,說到底,還是姓鄭的做事兒,不,不是做事兒,是做人,講究。

你是這樣,我是這樣,田無鏡,不也是這樣麼?在做人方面,咱們,都信他。

你說,一個人能把做人的本事練到這份上,還真是不容易,我是覺得比練劍難多了。

唉,不好意思,我扯遠了。

我有家了,我妻子肚子裡,有我孩子了;不過,我本來就有個兒子。

家,什麼是家啊,前幾年在盛樂城那會兒,我只算是剛品出點味兒;在雪海關那會兒,我覺得,這個家,挺舒服,挺好的;一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了,家的含義.”

劍聖將酒杯,放在了地上。

先前坐在地上的天天,又爬起來,抱著酒壺走過來,滿上。

劍聖又端起酒杯,繼續道;“所以,我現在懂你了,真的懂你了。

你是家沒了,你的族,沒了,所以你瘋了;我懂你當時的感受了,真的。

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晉人,燕人,你,蠻人;雪原上的野人;其實吧,都是人,說的話不同,用的文字不同,但其實,有些東西,是一樣的.”

劍聖伸手,將天天拉入懷中。

緩緩道:“孩子啊,等你以後長大了,別埋怨你爹,你爹,其實是最苦的,他比我,比躺在棺材裡的這位,都苦。

但也別去理解他,他活該,他該的,是吧。

他哪天要是死了,你就過去,對著他墳頭,吐口唾沫,碑呢,就別砸了,呵呵.”

被劍聖抱著的天天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伸手去摸了摸劍聖腰間的龍淵劍。

………歷天城,原靖南侯府,後宅,池塘。

門檻上,還坐著那道身影。

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沉睡。

但在此時,他緩緩地抬起頭,一如大夢初醒,又像是依舊在夢中游離。

不是渾渾噩噩,而是過分清醒。

他的事,還沒做完,所以不會允許自己墮落下去,而這種清醒,才是最大的煎熬。

一如燕京城後園裡的那位,每天靠服用丹藥強打精神,不允許自己昏睡於床榻,哪怕每日都頂著極大的痛苦,也依舊在堅持。

事,還沒做完,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再多的想回避,都得挺過去。

田無鏡搖搖頭,本想不予理會,但猶豫了片刻,他還是站起身。

走到一片落葉覆蓋的池塘邊,伸出手,風襲來,吹散了落葉,露出了一片純澈的池水,盪漾起陣陣波紋。

田無鏡的眸子裡,滿是冷漠,在此時,對著池水,開口道;“臉呢?”

………“臉,早沒了啊.”

劍聖抱著天天繼續道,“你說我一個晉地劍聖,這兩年,卻一直待在這燕人侯爺身邊。

這不是最丟臉的,最丟臉的你知道是什麼麼?是每每遇到那些人,看見我時,會對我來一句:想不到晉地劍聖竟然………哈哈哈哈,你知道我聽到這話後是什麼感覺麼?不是羞愧,真的,一點點羞愧的意思都沒了,就是膩歪,就是煩,就是剛開始離開師傅闖蕩江湖時,看見一些趾高氣昂的傢伙,就想一劍斬了他。

我本以為我看破了,你懂麼,但我沒有。

我本覺得家、國什麼的這些,已經和我沒幹繫了;現在才發現,不對,是我理解錯了。

是我以前,其實不曾真的有過。

我原以為,我這輩子,一把劍,就足夠陪我到頭了;現在才明白,人,得活在人生裡;劍嘛,其實和殺豬用的刀、揀煤渣用的火鉗子、挑竹筐的扁擔,沒什麼區別;和那鼻菸壺,和那匠人手中的錘子,也沒什麼區別;以前把劍看得太重,是因為我沒找到,比它更重的東西.”

………田無鏡繼續看看這池水,看著這片波紋。

當初,在大火中的郢都內,他曾將進入二品的心得,告知過劍聖。

現如今,他終於走到那一步了。

雖然,他曾戰勝過劍聖,但你不能說劍聖弱了。

雖然,他比劍聖更早掌握了開二品的能力,但劍聖,並非不能後來居上。

因為,他是劍聖,他是……同階最強的劍客!曾經,鄭凡問過他,自己該怎麼練刀?他的回答是:刀,還需要練的麼?現在,他的臉上,微微盪漾出些許不屑;明明早就將路子告訴你了,卻居然,想了那麼久,找了那麼久;田無鏡開口道:“你,找到了麼?”

………“我找到了啊,劍,是人生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呵呵………”劍聖笑了起來,對著棺材道:“其實,老早的,田無鏡就告訴過我了,為何他能幾次開二品,我上次開一次,就差點人就沒了。

你不服不行吶,這世上,真的是有天才中的天才。

所以,我就越是感慨………”劍聖低下頭,伸手捏了捏天天的臉蛋:“你爹,幹什麼不好,非得走上那條路,唉.”

劍聖舉起酒杯,對著棺材敬了一下,道:“二品是個什麼意思,二品其實很簡單,我一直以為,他田無鏡因為是個武夫,靠著體魄,可以強撐開二品的負擔;但其實不是,不過是借來的東西,隨手就可以借,借了,就丟,丟了,就再借;天地間的無主之物,不必珍重,不必珍惜,拿來,再拿去,隨意,隨意。

我幹嘛要用自個兒的身體去承載呢?哈哈哈,就是他田無鏡,也不是每次都拿全身去硬抗吧?是用拳頭,是用腿?你和他打過,是吧,你說,他是全身都進了二品了麼?不是的,肯定不是的,那個負擔,不僅僅是體魄,是對你精神,對你靈魂的碾壓。

所以,二品嘛,不就是二品嘛,天要下雨,隨手找個盆,接著唄.”

劍聖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而此時,先前天天放在棺材前的那杯酒,升騰起一縷白霧,沒入棺材的縫隙間,這是酒氣被吸走了。

相當於,碰杯後的同飲。

隨即,劍聖抱著天天,走出了密室,外頭,已經夕陽了。

“孩子,再問你一遭,要不要跟著我學劍!”

………田無鏡伸手,指向前方池塘,緩緩道:“開.”

剎那間,池水,一分為二;不是兩側分開,這對於真正的高手而言,不難;但眼前的池水,卻是上下分層。

田無鏡閉上眼,道:“我不練劍,借不了你劍意,但可以借你一樣東西………”緩緩地,田無鏡再度睜開眼,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繼續道:“不屑.”

………懷中,正抱著劍聖脖子的天天再次聽到這個問題,他馬上堅定地搖頭,道:“不要,我要練刀,劍,不好玩.”

今日,第二次被拒絕的劍聖沒有絲毫挫敗和失意,反而放聲大笑,“劍,可是個好玩意兒吶.”

手指指向空中,龍淵再度出鞘,龍吟向天。

須臾之間,彷彿有一道霞光被接引進了龍淵劍身之上,強橫的劍氣在侯府上方發出了刺耳的嘶鳴,宛若天上的虹,被接引到了人間。

天天看得眼睛都睜大了,嘴巴也張開,隨後,興奮地拍動起了小肉手:“嗷嗷嗷………”劍聖低頭,看著懷中娃娃:“好玩不?”

天天點點頭,笑了。

今日,奉新城內的侯府高手,被驚動了兩次;今日,侯爺一次喝茶被嚇得嗆到,一次吃飯被嚇得噎住;今日,數千裡之遙的歷天城侯府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雨;今日,晉地劍聖虞化平,再入二品!————再求一次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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