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麗箐的眼睛,很大,也很亮,這種光度,並沒有因其現在淪為階下囚而黯淡絲毫。

同時,鄭凡還在她的眼底,看見了恨。

是對誰的恨?按理說,應該是對自己,但似乎又不是。

鄭凡身子微微後傾,站在後面的四娘抓起椅子,向前推了一步,正好讓鄭凡完美坐下。

又變成了先前的模式,鄭伯爺坐在椅子上,而楚國公主,待在床上。

不同的是,二人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鄭凡將手中的煙丟在了地上,再度從鐵盒裡取出一塊薄荷糖,送入嘴裡。

鄭伯爺沒打算戒菸,但因為先前進來時的折騰,使得鄭伯爺今兒個不太想讓自己身上沾染上過多特殊的味道。

煙味兒,也是一種很特殊的味道。

菸草在這個世界上還未大面積普及,主流還是服散,同時,瞎子做的捲菸,配料講究,對於鼻子靈的人來說,可聞之不忘。

熊麗箐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放在了鄭凡面前。

鄭凡沉默了,連咀嚼糖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也要………吃糖.”

鄭凡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再度拿出一塊糖,放在熊麗箐的掌心。

熊麗箐將糖放入嘴裡。

一男一女,面對著面,都在吃糖,牙齒和糖塊摩擦的細微聲響不時傳出。

四娘就站在後面,不說話。

終於,鄭凡動了,他伸出手,托住公主的下巴。

面板很滑,到底是養尊處優出來的,生活條件好,自然能保養得好。

“伯爺在看什麼?”

熊麗箐沒反抗,任憑鄭凡抓著自己的下巴。

“沒看什麼,只是覺得好玩.”

說著,鄭凡又摸了摸熊麗箐的鼻子,額頭,耳垂,再順著一路往下,熊麗箐身子微顫,在鄭伯爺的手落下前,她還是後傾了身子躲開了。

但她似乎不喜歡這種退避,本能地想要再將身子向前,卻一時遲疑。

鄭凡也收回了手。

先前,並非是單純地想要吃豆腐,而是用這種看似簡單直接的方式,讓面前的女孩退卻,從而恢復一開始的那種強弱分明的談話節奏。

她,還是嫩了,比那位曾讓自己很是頭疼的鎮北侯府郡主,嫩了太多。

不過這也正常,如果滿大街都是郡主那樣子的女人,才是真正不可能的事兒。

肢體上的退縮,連帶著精神上也弱了下去,熊麗箐為了緩解膽怯而開口道:“伯爺是以為,我在用激將法?”

鄭凡伸出手,在自己面前輕輕一揮。

熊麗箐嚇得又是一縮,但鄭凡身後的四娘卻沒有上前抽巴掌。

鄭凡開口道:“俗了.”

“俗了?”

鄭凡搖搖頭。

四娘上前,“啪!”

一巴掌下去,四孃的抽巴掌,是一種藝術,這是曾無數次地在其她姑娘面前殺雞儆猴練出來的,又要響又要脆還得疼,同時還不能將姑娘給打壞了或者破相嘍影響生意。

熊麗箐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被打得有些麻木了,她怔怔地抬起頭,看著鄭凡。

鄭凡將食指放在自己唇邊,小聲道:“別說廢話.”

熊麗箐低下頭,顫抖道:“是.”

鄭凡開口道:“為什麼?”

“什麼為………不,我恨,我恨.”

“恨誰?”

“恨………”鄭凡抬起手,打斷了熊麗箐的話。

而眼下,這位大楚公主對鄭伯爺的手勢,已經可以做到充分理解和遵從了。

“別急著說出答案,一開始的那個遊戲,我也想玩,讓我來猜.”

鄭伯爺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露出思考的神色,道:“你恨的,到底是誰呢,屈氏?屈培駱?我聽說,屈培駱的風評還算不錯,你們楚人都覺得他有乃父之風。

就算是裝的,但能裝出這個樣子,也算是可以了。

你應該不會恨他的,因為恨不上。

那你是恨誰呢?恨我?恨我根本沒必要說出來,因為你恨我很正常,喜歡我才叫奇怪.”

熊麗箐聞言,點頭附和道:“是.”

“哦.”

鄭伯爺張開嘴,手指向熊麗箐一指。

熊麗箐有些茫然,四娘上前,“啪!”

又是一巴掌。

熊麗箐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待得四娘退回鄭凡身後,鄭伯爺開口道:“為什麼你就不能喜歡上我呢,比如,一見鍾情什麼的?本伯,很差勁麼?”

“我……”鄭凡和煦一笑,“下次說話記得要乖.”

“是,是伯爺.”

鄭凡掐著手指,繼續道:“那你是恨誰呢,恨你父皇?老楚皇早駕崩了,煙消雲散,談不上恨不恨了,再者,聽說老楚皇身前很喜歡你這個女兒。

那,那,那,你恨誰呢?”

鄭凡將身子前傾,讓自己的臉和公主拉得更近了一些,近到可以看清楚對方的眼睫毛,“呼!”

鄭伯爺吹了口氣,熊麗箐眯了眼睛,鄭凡的聲音響起:“你恨的是你哥哥,你的一母同胞哥哥,也就是現在你們楚國的攝政王.”

熊麗箐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猶豫答案還是在猶豫說辭,但最終還是點頭道:“是.”

“啪啪啪!”

鄭伯爺拍了拍掌,站在鄭凡身後的四娘也鼓掌,大楚公主看到這一幕後,本能地舉起雙手,遲疑了一下下,也跟著開始鼓掌。

為鄭伯爺的分析喝彩!鄭伯爺雙手下壓,掌聲停止。

“那本伯再來猜猜你為什麼會恨你哥哥?”

熊麗箐看著鄭凡,沒說話。

鄭凡閉上了眼,良久,又睜開了眼,道:“你愛他?”

大楚公主的雙目猛地瞪大,滿臉的不敢置信!這是秘密,這是大楚皇室的秘密,是獨屬於他們兄妹之間的秘密,為什麼他會知道,他怎麼能知道,他怎麼可以知道!這哪裡是猜的,這根本就不是猜的,哪有一猜就中的道理!不可能,不可能!燕國密諜司,密諜司,竟然……竟然……竟然……看見熊麗箐這個反應,傻子也能明白,這是猜對了。

鄭凡嘆了口氣,微微搖頭,用一種略顯失望的語氣,吐出倆字:“俗了.”

熊麗箐還在六神無主之中,鄭凡則緩緩地站起身。

他確實是猜的,可能,有些隱秘的事情,在當事人眼裡,可能會覺得萬分難以理解,非正常人所能想象,但對於鄭伯爺而言,先猜一個骨科,不是基本操作麼?原以為還能有些不一樣的新花樣,新故事,新獵奇點,但最終的答案,依舊是新瓶裝老酒,俗套膩歪。

鄭凡低著頭,看著熊麗箐,忽然發出一聲低喝:“喂!”

“啊!”

大楚公主嚇得大叫出聲。

“呵呵呵.”

鄭伯爺笑了。

伸手,抬起熊麗箐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道:“你喜歡你哥哥,你哥哥卻為了自己的朝堂利益,要將你下嫁給屈氏,你覺得,這是一種背叛,你哥哥背叛了你,還傷害了你,所以你恨他,你非常非常恨他,是麼?”

此時,在熊麗箐眼裡,鄭凡的形象,已經和惡魔無異,但在鄭凡的語言下,熊麗箐還是點了點頭:“嗯.”

“是該恨,自己的妹妹,是拿來疼的,就算不去做違揹人倫之事,也不能將自己妹妹當作一件貨物一樣拿去和人家做買賣,哥哥,可不是這般當的。

你說,對不對?”

“對……”“所以,你說你想要報復他,想要讓他這個大楚名義上的攝政王實際上的當代楚皇出醜?嗯哼?”

“嗯……”鄭凡將自己的嘴湊到熊麗箐耳邊,繼續道:“你剛剛編的那個唱本,很不錯;但這出戏,真的很難唱,一旦沒唱好,就會變成另一齣戲。

戲中說道,燕國軍功赫赫的平野伯,愛慕迷戀楚國公主,得知心愛之人即將與他人成親,不惜孤軍入楚想要搶回自己的愛人,最終被楚軍圍困,死戰,力竭而亡。

那一日的聚安城,雪,下得很大很大,彷彿老天爺,都為這可歌可泣的愛情在默哀感傷。

有情人,為何終究不能成眷屬?哎呀,哎呀,你說,這則唱本,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是不是依舊能繼續賺取到很多小媳婦兒小姑娘的淚珠兒呢?”

熊麗箐的胸口一陣起伏,她,她不敢回答。

鄭凡後退了幾步,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呵呵呵.”

轉身,向密室外走去,四娘緊隨其後。

被鄭伯爺這般不停心理暗示欺壓驚嚇的大楚公主,在此時近乎是歇斯底里地衝著鄭伯爺的背影大喊:“你是個魔鬼,你是魔鬼!”

鄭伯爺沒轉身,只是舉起手指畫了一個圈,接道:“中的天使.”

……出了密室,走出假山。

鄭伯爺伸了個懶腰,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裡頭,還是太壓抑了一些。

“主上,你剛剛……”“還不錯吧?”

“瞎子就算在這裡,也不見得能比主上做得更好了.”

“嘖,這話得當著瞎子的面說才更讓人舒服.”

四娘微微一笑,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主上不會真的想………”鄭凡伸懶腰的動作頓了一下,笑道:“除非我腦子被抽了.”

四娘點點頭。

“啪.”

鄭伯爺一巴掌輕輕抽在自己額頭上,道:“稀奇,冬天居然也有蚊子.”

……ps:關於更新的事,因為龍和絕大部分這個年齡段的男人一樣,剛剛背上了房貸,所以說實話對更新,龍比以前更有急迫性,因為想早點還掉房貸。

每天多寫一點,多更一點,就能多一點收入,道理,大家都懂。

但一來是自己身體的原因,幾年死肥宅下來,身體真的沒當初寫《恐怖網文》時那麼能造了,二就是寫文方式的改變,對於《魔臨》這本書,我是傾注了感情的,也是情緒。

可以說,《魔臨》這本書,很吃作者的情緒,沒狀態時,其實也能寫,畢竟也是老作者了,強行水文怎麼可能不會,但我真的不想那麼做,有時寧願斷一下。

我更想在我情緒好的時候碼字,這樣寫出來的文字和故事更有感覺。

說這個不是為了賣慘,只是想說,如果狀態允許,我是願意也開心儘可能地多寫的,我不喜歡斷更,每次發“咕咕咕”時,其實都像是生活節奏被破壞了一樣難受。

希望大家能夠多多理解,有時候是身體原因,有時候是碼字狀態原因,有時候是生活上的原因,其實平時生活裡我已經儘可能地遮蔽掉絕大部分的外出和社交了。

每次發單章說今晚無更,原因都會寫上,真沒主觀情緒上的想偷懶。

《魔臨》已經快兩百萬字了,能追更到這裡的大家,都算是鐵粉了,龍其實很享受每天寫完一章釋出後和大家一起互動的感覺,像是每天一群朋友固定的聚會一樣。

莫慌,抱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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