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穩婆抱住;剛出生的孩子,面板是褶皺著的,其實很醜;但這孩子,不說一出生就珠圓玉潤,那也太誇張了;但面板卻比尋常剛出生的孩子平坦得多。

只是,孩子已經出來了,抱在懷裡,卻沒哭。

穩婆情急之下,對著孩子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抽下去。

“啪!”

孩子還是沒哭。

緊接著,又是一巴掌下去。

“啪!”

孩子依舊沒哭。

仨穩婆急得已經哭了出來,這莫不是一個死嬰!但好在,被連抽了兩下屁屁的孩子,終於睜開了眼,開始好奇地打探著這個世界,但,依舊沒哭。

見孩子“活著”,仨穩婆這才長舒一口氣。

其中一個這才意識過來去探底,兩條小短腿掰開,瞅了瞅。

隨即,“恭喜夫人,喜得千金,喜得千金!”

“把孩子帶下去清洗,這裡也收拾一下.”

“是.”

“是,夫人.”

看著被抱去洗澡的孩子,再聯想到孩子先前自己主動出來的場景;手裡還握著針的四娘情不自禁地自嘴裡說出仨字:“小事逼.”

而公主本人,在孩子出來後,就已經昏厥過去了。

四娘沒有再給公主喂補丹,畢竟先前生產時已經吃用了不少,怕虛不受補。

不過,四娘對公主親自施針,用針灸的法子幫其調理氣血脈絡,先固本,接下來再行進補和恢復。

大概一個時辰後,公主悠悠然轉醒。

“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公主看向坐在其身側的四娘,這時的她,也顧不得對“姐姐”的尊敬和畏懼了。

“孩子抱過來.”

客氏將清洗收拾好已經包在襁褓中的孩子抱了過來,放在了公主的身側。

公主側過頭,看向自己的孩子。

孩子沒睡著,而是睜著眼,看著自己的母親。

少頃,孩子自己笑了。

這一笑,幾乎把公主的心都融化了;人生真正的滿足,或許就是如此,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她了。

公主抬頭,看向四娘。

四娘開口道:“是個女孩兒.”

公主笑了,道:“女孩兒好,女孩兒好,一輩子平平安安.”

王府的家庭氛圍,一直很好。

王爺本人就一直說想要個閨女,儘可能地將一切寵愛都給她。

而對於公主而言,原本她是幻想著第一胎是個男孩兒的,母憑子貴的夢,也不是沒做過。

但當真的看見這個孩子的笑容後,她希望這孩子是個女的,這樣就能少去很多的麻煩,可以幸福,可以安樂。

不要爭了,也不用爭了,你就快快樂樂地長大,當孃的,已經心滿意足了。

孩子砸吧砸吧了嘴,她似乎很喜歡笑。

四娘將孩子抱起,伸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嘴唇。

“哈嗝~~”孩子伸手,抓住了四孃的一根手指。

她是無辜的,生她時,差點將親孃害死也和她沒關係,血脈的鍋,只能由血脈來背。

“他會很喜歡這個閨女的.”

四娘說道。

“嗯呢,王爺一直說想要個閨女.”

四娘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將孩子遞給了客氏,吩咐道:“去尋乳孃吧.”

“是,夫人.”

客氏將孩子帶下去了。

四娘低下頭,看著公主,安慰道:“你還能再生的.”

公主很是委屈地看著四娘,嬌嗔道:“姐姐,疼呢.”

以前想象過生孩子很疼,但真沒想到,會這麼疼。

“一回生二回熟了,反正還是看你自己。

咱家,畢竟家大業大的,多幾個孩子,也多熱鬧一些。

再說了,家產現在就已經不少了,以後肯定還會更多,得多生幾個,以後大概不是怕地不夠封,而是地太多,人不夠.”

公主聞言,露出了笑容,道:“姐姐肚子裡呢,姐姐肚子裡是個哥兒,就好了.”

平西王府,需要一位嫡長子。

晉東的軍民,需要一個血脈上可以繼承他們王爺,也是他們可以繼續效忠的少主。

可以說,這是一個政權穩定的標誌,正所謂……國本。

四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以為意道:“這個我倒是沒怎麼看重,就是怕你想不開.”

“妹妹哪裡會這般不懂事.”

“行了,你好好把身子養好,這陣子先讓乳孃來喂,等你身子好了,你要是想,就由你自己來喂。

咱王府沒皇宮裡那麼多的規矩,誰的孩子,就誰自己養.”

“全憑姐姐吩咐.”

四娘從旁邊婢女手中接過了一條帕子,給公主額頭輕輕擦了擦。

“再睡一會兒吧.”

“嗯.”

四娘起身,走出了這裡。

外屋那邊,乳孃正在給女嬰餵奶,旁邊,劍婢則站在那裡盯著女嬰在看。

“砰.”

四娘伸手,給劍婢腦殼上來了一記毛栗子。

劍婢捂著自己的腦袋,看見是四娘後,不敢炸刺,只能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

“喜歡孩子,就自個兒生一個唄.”

“我還小吶.”

劍婢說道。

“喲,看來早就想過這一茬了.”

四娘調侃道,“你想長到多大?”

“我……我不知道.”

“行了,扶我回去.”

四娘伸出手,劍婢忙搭手攙扶。

其實,四娘是真的有些累了,這一場生產,有波折,到結局是好的,卻仍消耗了自己很多的精力。

人有了身子後,就容易乏。

四娘本想回屋再歇息歇息,但外頭肖一波急匆匆地跑來,道:“夫人,王爺隊伍就在城外了,王爺要回府了.”

四娘聞言,搖搖頭,道;“他倒是會挑時候.”

的確,要是主上真趕上了,保大保小問題上,必然是保大的,這毋庸置疑;但真要主上站在旁邊,用像自己之前那樣決絕不帶絲毫猶豫的語氣對那“小畜生”說那種話,那當爹的,能做出來麼?關鍵時候,就是得有這種狠勁兒,主上怕是很難有,稍微軟和一點,可能就不會乖乖地出來了。

“我累了,你去迎接王爺吧.”

“是,小的明白.”

四娘懶得去擺什麼陣仗恭迎王爺凱旋了,睡自己的去。

進了屋,躺下,劍婢有些想走的意思。

“喲,想念那寬厚的肩膀了?”

四娘笑話道。

“哪有.”

“別緊趕著上架,失了自己的分寸,你當那是塊木樁子,實則比誰都精,女人吶,該矜持還是得矜持一點兒.”

“是,我曉得了.”

“來,給我捶捶腿.”

“好.”

劍婢在床旁邊蹲下,幫四娘捶腿。

“我師孃身子顯懷後,明顯腳都浮腫了,身上也起疹子了,您的面板怎麼還這麼好,身上除了肚子那裡,其他地方似乎沒什麼變化?”

“想學麼?”

“想.”

在這種問題面前,身為女人的劍婢,很實誠。

“你練劍了沒有?”

“在練啊,天天都在練.”

“境界沒上去呀?”

“師父沒準呢,當初我太小,不小心入了品,被師父直接抽走了那一段修為,之後我就只練劍招了.”

太小入品,身子骨沒發育好,是涸澤而漁,反而會極大的限制日後的發展。

這就是千里馬和伯樂之間的關係了,要是劍婢的落在一個普通劍道之家裡,估計巴不得劍婢早早地入品引以為家族的神童;但劍聖,就敢直接將其修為抽出,讓她繼續壓制。

“等你什麼時候入品了,我再傳授你一套心法,可以調理氣血,對打架和對境界,增益近乎於無,但對青春永駐,很有效果.”

也就只有四娘,才會去研究這種心法吧。

“好嘞.”

劍婢更加殷勤地敲起了腿。

“行了行了,再敲一會兒去外頭等王爺去.”

“嗯,明白了.”

……這時,一眾騎兵已經衝入了奉新城。

為首的,正是平西王本人,在其身後,還有一眾陪同的晉東將領。

哪怕歸心似箭,但鄭凡依舊沒敢像上次那樣輕騎奔回,他平西王的王妃快生產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萬一再在途中埋伏一手呢?這世界很大,稀奇古怪的存在與匪夷所思的手段很多;唯有身邊有精騎保護,王爺才能覺得安穩踏實。

真出了什麼紕漏,再玩兒脫了,孩子出生了,爹沒了,這叫什麼事兒?不過,入了城後,王爺就直接在城內策貔貅了。

貔貅也感知到了主人迫切的心思,快速地奔回到王府大門前。

肖一波等人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一眾錦衣親衛和府內的僕人全部跪下:“恭迎王爺凱旋!!!”

王爺翻身下了貔貅,理都不理跪著的這些人,徑直入了王府。

後頭跟著一起過來的諸多將領見狀,一起發出了大笑。

先前在城外就已經得到了訊息,王妃生產了,誕下了一位小郡主,其實,在場的將領大部分都早就有了孩子,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了都,作為過來人,見到自家王爺在這種事情上失態了,是能夠理解的。

肖一波起身後,一邊吩咐手下人招呼這些將軍一邊自己快步奔跑向後宅伺候。

王爺身上的甲冑都沒脫,走到後宅後,在通向主院兒和公主的院兒子中間,步伐微微地放緩下來。

這時,劍婢走了出來,道;“風姐姐說您先去看公主吧,她再睡一會兒.”

王爺點點頭,走向公主的小院兒。

劍婢回到臥房裡對四娘稟報,隨後還笑道;“姐姐,王爺對您可真是了不得,先前我明顯看見他腳步變慢了哩.”

明明另一個媳婦兒剛生產了,回到家,還想著要先去大房那裡看看,這恩寵,這待遇。

四娘此時正側躺在床上,手撐著自己的臉,道:“我不也讓你侯外頭,讓他不要先來看我了麼?如果不候著一下,他得多為難啊,就算是進來先看我了,心裡怕也會覺得不爽利的.”

劍婢微微皺眉,她對鄭凡的觀感,其實很微妙,在鄭凡面前,很少用尊稱,這算是她對死去師父的最後一點倔強了。

所以,此時她直接開口問道:“姐姐,夫妻倆過日子,還得這般算計著來麼?”

“煮一鍋湯,不是說你將各種好的食材丟進去,就能煮得好喝的,這叫亂燉。

有時候,哪怕就是簡簡單單的青菜豆腐,只要調理得好,這湯,也能很鮮美。

夫妻之間,相處之道,就好比煲湯。

這不叫算計,這叫經營.”

“哦.”

劍婢點點頭,其實她還不是很明白。

但內宅的女人,哪怕是劍婢,基本都對四娘有著一種……崇拜的情節。

在這個時代而言,四娘無疑是一種偶像標杆。

“等以後你就明白了.”

……“恭賀王爺凱旋!”

“恭賀王爺凱旋!”

熊麗箐小院兒裡的奴婢們全都跪伏下來恭迎王爺。

王爺走入房中,乳孃抱著小郡主迎向王爺。

王爺伸手,輕輕推開了乳孃,看都不看襁褓中的自己女兒,直接來到了公主的床前;抓著公主的手,看著她,柔聲道:“辛苦了.”

熊麗箐看著自己的丈夫,將自己的頭輕輕枕靠在他胸膛上。

在這個時候,她確實需要來自自家男人的依靠。

“夫君遠征歸來,才是真的辛苦呢.”

“是我回來晚了,沒能趕得上陪你.”

邊上,乳孃抱著小郡主,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彷彿是多餘的一個。

公主挪過視線,看向乳孃那邊,道:“夫君,看看我們的女兒.”

王爺似乎這才記起來,哦,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降生了。

但隨即,又擺擺手,道;“不看她,我接到訊息,說她害得你生產得艱難,不看她,不看她.”

公主咬著嘴唇,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

以她的智慧,明知道這是自家男人哄自己的話,但這個時候,她就是愛聽。

不過,她還是道:“夫君,看看女兒嘛.”

“唉,好吧.”

王爺很不情願地對那邊的乳孃招了招手。

乳孃如釋重負,將孩子抱了過來。

鄭凡伸手接住,只覺得自己懷中的孩子,很柔軟很輕,根本就察覺不到什麼重量,卻又不得不緊繃著手臂,生怕她一不小心掉落下去,患得患失的情緒,馬上充填滿其整個人。

“長得很像你.”

鄭凡說道。

“不像您麼?”

熊麗箐有些好奇地問道,“明明眉毛和夫君你簡直一模一樣.”

“像我,像我.”

鄭凡點點頭。

這時,閨女睜開了眼,看著抱著她的鄭凡,笑了起來。

“呵呵.”

王爺也笑了起來。

邊上躺著的公主見到自家男人笑得跟個二傻子一樣,也只能在旁邊強忍著憋著笑。

“我閨女,這是我閨女.”

王爺逗弄著自己的姑娘。

只覺得懷中的小人兒,她每個細微的面部動作,在自己眼裡,都是造物主的奇蹟與恩賜。

而且,自家姑娘還很愛笑。

……王府廳堂裡,一眾跟著王爺一起回來的將領正喜笑顏顏。

王府有了郡主,雖然是個女孩,但一來王府那位真正的大夫人肚子也大著,不用多久也要生了;二來,時下流行收義子,實在不行,收個義子再許配郡主,完全就可以直接當接班人培養。

當然了,肯定沒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得更名正言順以及根基更鞏固。

但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大傢伙也不急。

晉東一系的將領,他們先前最擔心的其實還是自家王爺可千萬不要和靖南王爺那般,被控制了子嗣,亦或者無子嗣;眼下,這個擔憂可以拋卻了。

一個男人,有自己親生孩子和沒有,那根本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象和想法。

“王爺駕到!”

所有將領起身。

王爺抱著自己的閨女走了進來,這幫將領跟著自己入城,本就是為了這件事的,於情於理,都應該讓他們見見孩子。

最重要的是,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寶,有了寶貝,可不得炫耀炫耀麼?“真乖啊.”

“真俊啊,都不用長大了,這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哈哈哈,和王爺長得好像.”

一眾將領圍看著小郡主,不停地誇讚著。

“哈哈哈.”

王爺則不停地點頭笑著。

在這個時候,沒必要含蓄,也不用內斂,怎麼開心怎麼來。

這時,曾做過王爺第一任武功師父現在也是一方總兵的丁豪,開口打趣兒道:“這可得通傳四方才是,讓整個諸夏的後生小子們,趕緊籌備彩禮了啊,哈哈哈……”丁豪這話,說得其實沒什麼問題。

閨女,終究是要嫁人的。

但王爺的想法可和這個時代不一樣,沒見女兒前還正常,一見到了,就直接成了女兒奴。

尤其是剛抱入懷中沒多久呢,你就說要把我閨女嫁出去?敢!哪家臭小子來提親,可以,他今兒來提親,老子明兒就帶鐵騎滅了他滿門!王爺直接開口道:“本王的小公主,就得一直陪在本王身邊.”

我的小公主,我家的小公主,是對自家閨女的愛稱;但這個稱謂,在時下,卻代表著截然不同的政治含意。

王府家的,是郡主;天子家的,才是公主。

鄭凡興致正高著,沒留意到這個。

周圍的將領們則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眾人後退,單膝跪下行禮,齊聲喊道:“拜見公主殿下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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