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極域,小喜山宗什喀巴寺。

金佛林立的大殿,枯瘦的老僧盤坐於蓮臺之上,幽幽的嘆息聲迴盪著。

殿內數百位僧侶雙手合十,齊聲道:“阿彌陀佛!”

伴隨著聲音,一尊金佛變得黯淡無比,金芒盡皆消散,裂開了無數道縫隙,變得搖搖欲墜。

岡仁波齊菩薩雙目低垂,慨然道:“紅沙已失去修為與羅漢果位,去往眾生深處,尋找真佛了.”

“阿彌陀佛.”

四周的僧侶都低下了頭。

岡仁波齊菩薩卻是慈眉善目,輕輕一笑,道:“他失去了羅漢果位,這意味著,離菩薩果位越來越近了.”

“任何一個佛子,得到羅漢果位的那一刻,就是為了等待失去.”

“以佛的方式,失去羅漢果位,得到的只會是更高的果位.”

......靈武王都,羅漢寺。

雖然已經夜深,但此刻數百僧侶也依舊盤坐在大殿之內,為今晚的變故唸經頌佛。

禪唱之聲餘音不絕,在內院深處都能依稀聽到。

易寒坐在凳子上,將手中的茶杯轉來轉去,神情凝重。

他死死盯著屏風,十分憂心官兆曦的狀況,今晚這一戰,她使出《光明天典》的天下無垢,消耗恐怕過於巨大了。

那一股力量,甚至不該是她這個境界可以發出的。

跨越了境界,逼退了擺渡靈官,說明她必然是觸及到了什麼東西。

易寒經歷過戰爭,深知因果的可怕,這片大陸為了活下去,動用了無數禁忌手段,最初都有效果,但因果的反噬卻也代價慘重。

而此刻的官兆曦,盤坐在屏風之後的床上,雙眸緊閉,臉色不斷變化。

她的眉心,一道幽藍色的光紋不斷閃爍著,似乎在開啟什麼東西。

她的意識似乎陷入了一個絕對黑暗的深淵,在不斷向下墜落,墜落到最深處的盡頭,又像是突破了某種隔膜,反而進入更加廣闊的星河。

她站在星河之間,看到了無盡的星辰律動變化,看到了一條條天河滾滾流動,看到了光明與黑暗,看到了比星辰更加龐大的生物。

她與神靈對視,與星空深處的生物遙望,最終一切劇烈變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慢地睜開眼睛,眼中盡是疲倦。

下床走出屏風,她坐在了易寒的身邊,抬起頭,目光卻不再如以前那般乾淨。

易寒眉頭下意識皺起,道:“你內視玄心,看到了什麼?”

官兆曦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看到了神靈在哀嚎,寰宇在崩碎,一切的一切都被莫名的力量吞噬,又在另外一種力量下誕生.”

“我看到了一重重天宇在下沉,一座座地獄在誕生,無盡的生靈大片大片化作灰飛.”

易寒連忙打斷了她:“停止思考,這些對於你的玄心來說,負擔過重,不宜深思.”

官兆曦笑了笑,輕聲道:“那一切的畫面,並未給我恐懼感,反而讓我倍感熟悉,或許這就是我心中的魔在作祟.”

易寒道:“你說,你的魔是與生俱來?”

官兆曦點頭道:“是的,曾經我的不知道,但現在我已經感受到它的存在了,就在我的靈魂深處.”

說到這裡,她看向易寒,神色有些黯然。

這一刻的她似乎也不平靜,罕見的出現了低落的情緒。

她小聲道:“易寒,我該怎麼面對?”

易寒心中微微一動,握住了她纖細白嫩的小手。

手很涼,宛若無骨,柔軟細膩。

易寒道:“如果我以後做成了一些事,有人會稱讚我出色,我會說我不如你出色.”

“如果有人問我天下誰最出色,我會說是你.”

“我相信你的玄心,你的意志,你依舊迷茫卻一直在尋覓和堅持的道.”

“你應該比我更相信你.”

官兆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她只是低下頭,看向兩人緊握的地方,輕輕道:“為何你這般堅定?一路走來,我並未在你面前展露多少實力與才華,甚至在思想層面上,還需要你來引領.”

易寒搖頭道:“我做不到引領你,我只能盡力讓你認識到自己的才華.”

“而至於展露...我也有我的智慧,我能夠判斷一些事物.”

說到這裡,易寒不禁笑道:“我們不妨往前走走看,或許能發現一些不同的地方,而這些不同能讓你更加堅定相信自己.”

官兆曦也忍不住笑道:“我已經更相信自己了,在聽完你的話之後.”

她很快振作了起來,目光愈發清澈,點頭道:“相信玄心,它會指引我到我想要去的地方,我想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對的地方.”

“所以...目前這樣的局勢,動盪如此之大,而對手還不明確,你打算怎麼做呢?”

她看著易寒,道:“以我們的實力,恐怕很難和暗中的對手相比擬,而對方藏得太深,我們的謀劃也是無根之萍,沒有根據和針對性,仔細一想都算徒勞.”

易寒笑道:“所以,鑑於目前這種混沌的境況,我的意思是,先撈一些實惠的,唐家人該去救了.”

官兆曦道:“這只是插曲,並不算計劃.”

易寒深深吸了口氣,道:“當然還有,黎山古礦那邊也該差不多出動靜了,那邊恐怕會是主戰場.”

官兆曦想了想,才道:“易寒,我是說萬一,我們暴露了,面臨宗師以上的殺局,該怎麼解?”

易寒道:“我們很難暴露,畢竟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死了,其次我們未必沒有幫手,要搭著神易玄宮賺錢,不可能沒有代價,相信天地樓很清楚這一點.”

官兆曦沉默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我之所以問這些,是因為心中隱隱有一種擔憂,我的玄心告訴我,在不久的未來,我們可能會面臨一場生死大戰.”

“這一戰,恐怕會比青州魔災更艱苦.”

易寒嘆了口氣,道:“從走上這條路開始,我就知道我要面對很多東西,但這不重要,為此我已經準備了很多年了.”

“我要改變的東西,本就不是一帆風順便能做到的.”

他站起身來,眼中只有堅定,一字一句道:“若有劫難,盡皆來之,神易玄宮只能站在劫難的臺階上,才能觸及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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