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東君樓的是一位老態龍鍾的博士,他坐在影壁後方的長桌後,整個臉龐被一道積年疤痕所貫穿,鼻樑上架著厚厚眼鏡,低頭翻閱著一本古書。

這位老博士渾身上下沒有任何靈氣波動,像是純粹的普通人。

他只在每年開學的學宮集會場合露面,即便李昂等學子也不清楚他的姓名——似乎在蒲留軒那代人剛入學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學宮裡了。

薛徹從腰帶上解下腰牌,放在老博士桌上,畢恭畢敬道:“門守,這些學生要參加試煉.”

後者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提筆在名單上寫下幾行字,下一瞬,籠罩在眾人身上的陰冷氣息煙消雲散,那種被窺視的不適感也迅速退去。

‘某種禁制麼...防止未經登記的賊人擅闖,或者盜取東君樓中的異化物。

’李昂眼角餘光瞥向那位被稱為門守的老博士手中的書籍,上沒有任何文字。

奇奇怪怪的,奇奇怪怪的看門人。

眾人跟著薛徹,走過漫漫長廊,沿途遇見了一些造型詭異的“人”。

他們穿著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的學宮職工制服,動作僵硬,臉上表情一成不變,腰間別著一串串鑰匙,出入於各個房間。

有些人還會推著小推車,車上擺放著各類稀奇古怪的物品。

曬成乾的蛐蛐,被砸碎的玉石,飄著蔥的熱湯等等。

“傀儡機僕.”

像是知道眾人心中所想,李惠壓低聲音說道:“東君樓異化物繁雜眾多,有些異化物只需要鎖在箱子裡,貼上封條,就不會再作妖。

而有些異化物,具有活性,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保養維護’,按照特定規則行事,讓它們平靜下來。

每種異化物都對應著不同規律,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災難後果,就算是專精於此的博士學者,也很難面面俱到。

因此東君樓會使用這種沒有生命、只會循規蹈矩的傀儡機僕,來完成瑣碎繁雜的維護工作.”

“...”李昂看著那些死氣沉沉的機僕,眯起了眼睛。

傀儡術是念學與符學的交叉術法,流派眾多,既有像鴉九那樣控制他人作為傀儡,也有像當初在太原府,遇到的餘永餘遠傀儡師兄弟——他們以秘法制成的傀儡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疑。

眼前東君樓的這麼多傀儡,是誰在控制?誰在提供能量?而且...李昂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傀儡機僕的外表似乎過於完美,無論是頭髮的乾枯分叉,還是面板的毛孔,都真實得不像假人。

‘難怪鬼市中,會流傳著學宮將長安城監牢死囚偷偷運走,進行異化物實驗的流言。

’李昂頓了一下,‘不知道這些傀儡拆開來後,裡面會不會是木頭、棉花、竹子...’詭異氣氛中,眾人穿過了漫長走廊,在推開某一扇厚重門扉後,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這裡已經到了山體的另一端,兩側山崖高聳陡峭,數道溪水沿著嶙峋山壁垂直落下,如瀑布般墜入下方碧綠深潭。

而在山岩周圍,搭建著許多木質腳手架,形成船塢。

船塢中心處,自然是一艘船。

一艘懸浮著的巨型木船。

不少學子下意識地驚撥出聲,眼前船舶實在太大太高,虞國江南引以為傲的、能承載數百名船員的俞大娘航船,在其面前,簡直就像微不足道的小舢板一樣。

“前隋天艟,長一百丈,寬十五丈,重近一千八百萬斤,以崑崙若木為龍骨,玄鐵山銅為骨架,”薛徹以一種頗為複雜微妙的語氣說道:“在其圖紙中,天艟能搭載二十餘種飛行異獸,上百種戰爭異化物,滿載上萬名船員。

是前隋歷代皇帝最瘋癲、最狂妄的幻想,集合而成的造物.”

“隋朝天艟...”一位荊國學子張著嘴巴,雙眼幾乎要瞪出來,“竟然是真的.”

李昂、裴靜的學宮弟子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在某些前隋野史中,記載了隋朝歷代皇帝,痴迷於尋找無盡海中,能賦予人永生的神山神島。

他們派遣了無數修士、學者、船隻,前往無盡海,為他們搜尋神島訊息。

很可惜,再龐大的船隻,也無法橫渡危機四伏、充滿可怖妖魔的無盡海。

因此,他們決定傾盡國力,以先秦時期的某些戰爭構造物為原型,使用不可言說的禁忌之法,建造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舟。

這艘巨舟上的乘客,只會是隋朝宗室,以及一部分證明了自身絕對忠誠的僕役家族。

隋朝皇帝將親自登上鉅艦,率領著皇族與子民,橫穿無盡海,抵達傳說中的極樂仙島。

至於結尾,正如虞國史書所述說的那樣,隋朝的最後一代皇帝離奇暴斃,帝國轉眼間分崩離析。

“隋帝崩殂後,由於其沒有子嗣,前隋宗室挑選出了新的小皇帝。

那位小皇帝面對四起狼煙,決定啟用這艘尚未完工的天艟,鎮壓叛亂。

可惜在此之前,上百個宗門就已經聯手鑿開了長安大陣,四處燒殺擄掠,這艘天艟,也在戰亂中被埋在了山崖之下,直至隋國滅亡,都沒有等來出航的機會.”

薛徹難得感性地嘆了口氣,帶著眾人踩踏吱呀作響的木板,登上鉅艦。

山長,信修樞機等各國代表已經在艦首處等待。

信修樞機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而荊國皇叔,南周國師等人的臉上,笑容難掩僵硬。

天艟是隋國國力頂點的造物,即便上面的某些構造、陣法,是前隋皇室不傳之秘,當代無法複製使用,天艟上所搭載的作為武器的異獸、異化物,也多半損毀,這麼一艘宏偉鉅艦,只要能懸浮飛行,都是對各國的巨大威脅——別的不說,兩軍對壘僵持之際,天艟在戰場上方遙遙飛過,敵對軍隊計程車氣就自行崩塌了。

“都到齊了?”

山長掃了眼登上艦船、東看看西看看的眾多學子,朝祭酒陳丹丘眼神示意。

後者點了點頭,從腰帶上解下一塊古樸玉佩,放入到艦首的扁平船舵中心凹槽處。

嗡——船舵亮起一輪微光,七面船帆自行揚起,迎著峽谷間大風獵獵飄揚,系在船隻圍欄與船塢上的十數根沉重鐵索,也自行解開,釋放鉅艦。

木質甲板發出連綿不絕的吱呀響聲,但不是那種腐朽船隻瀕臨死亡的呻吟,更像是一頭沉睡已久的戰爭巨獸,正在吐息、甦醒。

天艟,啟動了。

除了幾位燭霄修士外,所有人下意識地抓緊了艦船護欄,以抵抗腳下的劇烈搖晃,李惠抬起手臂,釋放念力,阻擋頭頂上方墜落的溪水,甲板另一側的某位南周弟子則反應不及,被瀑布淋成了落湯雞。

陡峭山壁緩緩後退,伴隨陽光慷慨灑落,前方視線豁然開朗,山林,農田,道路,城池。

李昂呼吸著清晨微風,俯瞰虞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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