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點也不好。

永嘉坊,趙王府,庭院。

安樂郡主李南蕾,死死盯著桌上有關於蘇州水毒病情的報刊文章,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善哥哥,要被送去蘇州了.”

李南蕾緩和了一下呼吸,緩緩道:“以光王的身份.”

她頓了一下,猛地拍向桌面,將報紙甩飛出去,“荒謬!自私!善哥被其他王子皇孫忽視輕辱的時候他在哪裡?被百寮僕役刻意怠慢的時候他在哪裡?善哥哥是光王不假,但什麼時候拿到過食封的錢財?總是一拖再拖。

所謂的親王府,更是連基本的人馬都湊不齊,長史、司馬、參軍事等職位全都空置著,那些被邀請的官員,個個稱病不來,生怕扯上關係。

這個時候,他又在哪裡?”

郡主身後的女官,默默聽著李南蕾憤怒的自言自語,幽幽說道:“郡主慎言.”

這番話語中的“他”,不是別人,正是虞帝李順。

依照虞律,親王在開府後,就要離開皇宮建立自己的親王府,擁有下屬官僚和門客。

這些官僚,將輔佐親王,協助他處理事務。

若親王被派往地方擔任太守職位,那他的輔佐官僚還能進入仕途,獲得升職,相當於一條捷徑。

李善雖然還在學宮讀書,但在年紀上,已經可以準備開府事宜了,然而他一無食封錢財,二不受虞帝寵信,以至於開府處處受限,沒多少人投靠。

在這種情況下,虞帝卻還要為了李姓皇室的愛民如子形象,親自將兒子送到疫區前線,讓他去履行該死的親王職責。

公平嗎?合理嗎?要臉嗎?如果發生水毒病症的,是那位越王李惠的封地,李南蕾絕不相信,虞帝會命令李惠前往疫區履行職責,他只會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待在長安,保護起來。

如此偏心,如此厚此薄彼,實在...枉為人父。

李南蕾胸口劇烈起伏著,過了好久才得以平息。

見她情緒穩定,女官終於輕聲提醒道:“郡主,這次也許是個機會.”

“機會?”

李南蕾眉頭微皺,瞬間反應過來。

確實,李善在長安因為母族身份,處處受到限制,但在洛陽,在其他地方,依舊有老臣還懷念聖後的時代。

幾十年過去,那些當初因為支援聖後而被打壓的舊臣派系,依舊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他們無法扭轉朝堂,卻能在長安以外的地方,給予李善以暗中支援。

其次,李善的封地本來就在蘇州,等他開府之後,也會去那裡擔任太守。

與其過幾年上任,不如趁現在,就在當地找尋人才、培養親信,並透過治理水毒,積攢民望——虞國民間,聖後的形象依舊深刻。

“退一步,海闊天空麼...”李南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次去蘇州的,還有那個李昂。

以他的能力,就算解決不了,應該也不會讓場面太難看。

那麼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善哥哥的安全了...”水毒無情,何況每逢天災人禍,總會有魔門不知哪一脈的人跳出來,蠱惑民心,甚至行刺地方長官。

李南蕾可不會將李善的性命,完全寄託於親王府的府兵或者鎮撫司的人。

“最好能派我們自己的人,暗中保護善哥哥.”

李南蕾蹙眉思索,緩緩道:“這個人選必須足夠隱蔽,不會引起鎮撫司注意。

而且要足夠忠誠,足夠強大,足夠可信...盧雨楠她還在長安麼?”

聽到這個名字的女官稍稍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應該還在長安東市沒走.”

“讓她來見我.”

————盧雨楠,是一個商人。

準確地說,是來自北境黑山之中的商人。

虞國人口實在太多,以至於遼闊疆域都滿足不了胃口,只要有機會,就難以抑制征伐的慾望。

然而,北境始終是虞國的隱形邊疆。

那裡的冬天實在太冷了,冷到鋼鐵都會凍裂,馬匹都會凍斃,只有最耐寒的樹木,最狡猾的野獸,與最強壯的蠻人,能夠生存下去。

夾雜著冰刀的呼嘯北風,與密集高聳的原始森林,限制了虞國向北開發的步伐。

也給了那些最願意冒險的商人們,一條獨屬於他們的財路。

啪嗒。

東市某處豪華宅邸中,一位少女姿勢優雅地將陶瓷茶杯放在桌上。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露出姣好的腰肢曲線,躺在傾斜躺椅上,一邊翻看著報刊文章,一邊略微偏了偏腿,讓侍女能夠更方便地揉捏腳掌。

她有著黑山蠻族典型的外貌特徵,潔白長髮編成略顯花哨的長辮,垂落於胸前,碧藍色的眼眸如同湖泊一般,清澈透亮。

四年以前,她帶領著商隊,跨過漫長而艱險的北境山區,開拓出了一條通往長安的商路。

她的商隊給長安帶來了珍惜昂貴的皮草、珍珠、寶石,特別是一種堅固厚實且防水的北方黑木,能夠製成瓶子,長期儲存熱水。

長安的小康家庭,願意花數貫的價格,買回去用來改善生活。

這其中的利益過於豐厚,豐厚到足以讓某些人利令智昏,試圖控制這些蠻族。

好在,盧雨楠選擇了與趙王府合作,成為王府的代理商人。

這能讓她繞過一些虞律的限制,將鹽、糖、米、茶乃至鋼鐵、鍛爐等物資帶回了家鄉,讓家鄉的人們能夠生活,而不僅僅是生存。

“小玖,你知道,對於虞國這個龐大的國家而言,最重要異化物是什麼嗎?”

正在翻閱著報刊的盧雨楠突然想到了什麼,微笑問道。

名為小玖的侍女歪了歪頭,停下捏腳動作,比了個手勢。

“不,不是鎮撫司手中那些威力巨大的兵器。

再猜.”

侍女再次做出手語,盧雨楠依舊搖頭,懶散道:“錯啦,不是學宮東君樓裡那些不可說不可知的隱秘,甚至不是皇宮深處用來保護皇室血脈的最終武器。

而是一種蟲子。

咫尺蟲。

那是外形類似於大型蚱蜢的一級妖類。

它的唯一能力,就是與千里之外的同類進行溝通,實現遠端通訊。

正是因為有了咫尺蟲,管理疆域如此龐大的帝國,才有了可能性。

長安朝廷才能瞭解遙遠州府的實時情況,快速下達重要政令,控制邊鎮軍隊。

由於太過重要,每一隻咫尺蟲都處在朝廷的嚴密控制之下,只有學宮與皇室供奉,知道如何培育、繁殖它們。

數量稀少的咫尺蟲,會被交給朝廷信任的封疆大吏。

而任何私自繁殖、飼養、掌握咫尺蟲的行為,都會被視為最嚴重的叛國罪,罪同謀反.”

盧雨楠頓了一下,喃喃道:“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蟲子,蘇州的情況才能第一時間傳回長安,長安的報刊,才能第一時間發表文章。

如果我們能有十隻,不,只需要六隻甚至更少的咫尺蟲,都能夠聯絡、掌控黑山深處的同胞,所有人團結起來,抵抗突厥人每年的掃秋劫掠...”掃秋。

突厥的東端領土,如同箭簇尖端一般,刺進了黑山之中。

每年秋季,突厥部落的騎兵就會進入黑山,要求黑山中成百上千的各家部族,交出糧食、牲畜、物資。

至於這種活動,是否會造成黑山人餓死凍死,突厥人完全不在乎——黑山蠻族就像韭菜一樣,每割掉一批,來年就會生長出來。

咚咚咚。

屋外傳來規律敲門聲,一位蠻族護衛走了進來,在盧雨楠耳邊耳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讓那位女官在庭院裡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蠻族的商人少女屏退護衛,起身走到梳妝檯旁,從櫃子中拿出了數個瓶瓶罐罐。

一個瓶子中裝有透明的凝膠狀薄片,貼在眼睛上,就遮蓋了原本瞳色。

而另一個瓶子中,裝有粘稠黑色液體,她用手挖了一點,塗在頭髮上,便將白髮迅速染黑。

再配合其他化妝粉末與工具,很快她就變得和虞國人沒有什麼兩樣——甚至原本堪稱驚豔的容貌,也在化妝術的作用下,變得平平無奇。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踏步走出屋門。

一陣涼風吹來,掀起了桌上報刊的一角,將報紙翻到最後一頁。

學宮的人力飛機,已於河南道登州港順利飛過勃海海峽。

其發明者李昂,將飛機命名飛翔河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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