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陳勝整理著衣裳從耳房至前院,就見趙清在庭院中心,團團轉的清點著大包小包,遠處季布正拎著兩個大包袱往大門走。

他笑著湊上去:“大姐,你是要把整個家都給我帶上麼?”

趙清認真的清點著一地包袱,不無憂慮的說:“十幾日啊,你長這麼大,還未離家這麼久呢,這些都是你常用的,都帶上,有備無患嘛!”

昨夜陳勝已經告訴過她,他今日要下轄縣去視察,估摸著要去十幾日才回。

陳勝在一地包袱中掃視了一圈兒,忽然在包袱之中看到一條黃色的小尾巴。

他好奇的彎腰將那個包袱解開,露出一隻醜萌的老虎布偶。

他面容一僵,哭笑不得的說:“大姐,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趙清詫異的看著她:“你以前每晚都要抱著這隻小老虎才肯入睡的.”

陳勝張了張嘴,一句“那是以前”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嚥了回去,改口道:“那就帶上吧.”

如今,恐怕也就只有她,還當自己是以前那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吧……生在陳家這樣的家族。

他有他的擔任要去承擔。

她也有她的擔子要去承擔。

作為她的丈夫,陳勝無法讓她一直都像現在這麼傻乎乎的,但至少能讓她晚一點變得聰明。

世人常嘆美人遲暮。

但陳勝卻覺得,自然老去其實沒什麼好哀嘆的。

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世故刻薄的主婦,才令人難過。

季布麻利的親手將眾多包袱盡數轉到馬車上,末了低聲對陳勝說道:“大人,時候不早了.”

陳勝向他揮了揮手,季布抱拳拱手,轉身退出陳家大院。

待他出門去後,陳勝才張開雙臂輕輕擁了擁趙清,墊著腳尖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大姐,我走啦!”

趙清也緊緊的摟著他,“嗯,早去早回!”

陳勝“嗯”了一聲,鬆開雙手。

卻發現趙清摟著自己腰部的手,還緊緊的禁著自己……可惡的身高差!陳勝仰著頭:“大姐,我真要走了!”

趙清雙眼微紅、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嗯,大姐等你回來.”

陳勝:“大姐,你不鬆手,我沒法兒走呀!”

趙清沮喪的收回雙手:“走吧,大姐送你出門.”

陳勝張了張嘴,想要告訴她,男人出遠門,女人是不能送的。

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嚥了回去。

他伸出手,笑道:“那就走吧!”

趙清牽起他的手,依依不捨的跟在他的身後。

伙房那邊,一可萌萌的小腦袋偷偷的注視著庭院中走過的那雙眷侶,清冷的眸子之中似乎多了一點光。

……七千兵馬,東出陳縣,直奔拓縣!出了陳縣之後,陳勝便將七千兵馬的指揮權,盡皆交於陳刀之手,他自己騎馬跟隨在陳刀身旁,向他學習如何統兵。

陳刀這也是第一次統領如此多的兵馬,其中還有半數新軍。

陳勝能看得出,他也有點如臨大敵的戰戰兢兢感。

兵出陳縣的第一日。

陳刀不斷的變幻旗號,時而令紮營,時而令取水,時而令加快速度行軍。

這時就能夠看出陳刀一手調教的三千郡兵,與趙山所統領的紅衣軍第三曲之間的差距。

起先,陳刀的旗號變幻之時。

他所調教出來的那三千郡兵,也有極其短暫的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去執行旗號,而且隨著旗號的變動數次增加,他們的反應速度也越來越快,執行過程也越來越有條不紊。

顯然平日裡就有操練過旗號。

而趙四所統領的紅衣軍第三曲,卻是全程都處於一種夢遊的狀態,既看不懂旗號,也不懂該如何執行他的旗號。

那種集體手足無措,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學都不知道跟著那三千郡兵學習的呆頭鵝模樣。

陳勝見後,只想拿鞭子上抽他們!陳刀顯然比他更清楚第三曲的狀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未露絲毫氣餒之意。

每每紅衣軍第三曲出現認不出旗號、不知該如何執行旗號等等問題的時候。

他都會將停下來,將第三曲屯長以上的所有軍官都集結到一起,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教導他們認旗號、如何執行旗號。

如此走走停停。

第一日,竟只前行了不到五十里。

這個速度,令陳勝很是焦慮。

但他很明確,他帶著這七千人馬,是去打勝仗的,而不是去送人頭的。

現在還不調教,難道要等到上在了戰場,再調教嗎?是以,任他再焦慮,都他沒有催促過陳刀一句。

到了第二日。

陳勝就明顯的感覺到,紅衣軍第三曲的反應速度快了許多。

雖然依然還會手忙腳亂,亂成一團。

但至少再也沒有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第二日,行軍八十里。

到了第了三日。

陳刀指揮起七千兵馬之時,已經十分順暢了。

陳勝駐馬道旁,觀察紅衣軍第三曲執行旗號,就發現如果不仔細去看,已經很難分辨出哪一部分是郡兵,哪一部分是紅衣軍第三曲。

不論戰鬥力,只論如臂指揮、令行禁止,這七千兵馬已經初步合格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才他明白,為什麼前世那麼多軍事題材的影視劇裡,都有“拉練”的戲份。

不拉出遛一遛。

還真不知道自己麾下的兵馬有多垃圾!第三日晌午時分。

他們抵達拓縣附近,駐紮於一處山坳之中。

適時,陳守與陳虎的書信,自陳縣郡衙中轉,傳入陳勝之手。

陳守的書信有兩封。

第一封是兩日前,傳回陳縣的。

上書:蒙恬於前日凌晨,領五千精兵入任囂軍碭縣西營劫營,斬首三千,擊潰任囂軍西營!第二封是從昨日傳回陳縣的。

上書:府軍校尉趙佗入營,持州牧令,將碭山大營拆分兩路,一路由趙佗率領,繼續於碭山阻擊任囂軍主力,一路由蒙恬率領,南下入譙郡,目標未知……陳守已率八千紅衣軍隨蒙恬南下。

而陳虎的書信只有一封,乃是昨日傳回陳縣的:項梁率千五子弟兵自項縣出發,趕往拓縣,三日可抵。

……拓縣大營中軍大帳之上。

身著赤色軍伍常服的陳勝,起身將蓋印密封好的竹筒遞給身旁的甲士,命其交給鷹奴即刻傳回陳縣。

而後招來季布,詢問道:“派往新陽和汝陰的探子,有回報了嗎?”

新陽與汝陰兩縣皆在陳郡南方,皆有通往譙郡的小路。

並且從這兩地入譙郡,可直抵譙郡北上的大路,正是查探譙郡內動向的最佳位置。

季布抱拳拱手:“回大人,還未有!”

陳勝皺著眉頭揮了揮手。

季布拱手告退。

陳勝轉而看向一側的范增:“範公,有何教我?”

他做事,慣以謀定而後動。

而眼下,卻是兩眼一抹黑。

敵人有多少兵馬?不知!敵人兵分幾路?不知!敵人已至何處?不知!這令他有一種無從著手的麻爪感。

范增捋了捋三寸清須,鎮定的道:“無他,唯‘等’而已!”

陳勝擰著眉頭,沒有說話。

他如何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項氏援兵趕到。

等老父親傳回蒙恬那邊的最新訊息。

等派去新陽與汝陰的兩支探子傳回譙郡內的訊息。

可如今不知敵軍已至何處。

而預定設伏之地,又唯有雙鎖山一地!一旦坐失良機,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屠睢軍入陳郡……總不能真帶著七千兵馬,去正面硬剛十幾萬揚州黃巾軍吧。

范增看出了他心頭的焦慮,不疾不徐的說道:“君上不必憂心,無論是否是屠睢領兵北上,黃巾亂軍經由之地,都必將取其城池,以絕後患,譙郡民風剽悍、豪雄甚眾,任他屠睢提兵十數萬,也絕難在數日之內平定譙郡,君上以逸待勞,何憂之有?”

“下臣眼下更憂心的,乃是碭山之局!”

“蒙恬其人雖聲名不顯,但觀其用兵,穩中求勝,頗具大家之風,他統兵坐鎮碭山,任囂難開兗州門戶.”

“而接任蒙恬的府兵校尉趙佗,弱冠之姿,用兵難及蒙恬,又只得碭山大營半數兵馬,何以抵擋任囂軍兵鋒?”

“任囂軍、屠睢軍,乃是一正一奇.”

“兵聖言:‘兵者,詭也!’”“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正可為奇,奇亦可為正!”

“一旦碭山之局失利,任囂軍長驅直入,屆時君上便是一戰擊潰屠睢軍,於大局也無補!”

陳勝目光閃爍。

這個角度,是他先前未能想到的。

他先前只覺得碭山戰局既已無藥可救,那蒙恬肯分兵來戰屠睢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經范增這麼一提醒,他才恍然醒悟……好像,確是如此!屠睢軍北上,本身就是因為青州宋義軍和徐州任囂軍遲遲攻不破兗州,而太平道又急需一條直逼京畿之地的通道,這才急調揚州屠睢軍北上。

可若是任囂軍打進了兗州,接通連往司州的通道。

那屠睢軍能不進兗州,還重要嗎?或許是重要的,畢竟十幾萬兵馬逼近京畿之地,與三四十萬兵馬逼近京畿之地,還是有區別的。

可對於他陳郡,卻是沒有任何差別。

譙郡能進陳郡。

梁郡同樣也能進陳郡。

屠睢軍擺開陣勢,他打不贏。

任囂軍擺開陣勢,他同樣打不贏……這就很難受了!“趙佗……”陳勝唸叨著這個名字,眉頭越皺越緊,“呂政既然派了趙佗來與任囂對壘,應該會有後手吧?”

但轉念一想,呂政手下也只得五萬府兵,還得對付一個比任囂兵馬更多的青州宋義。

他還能有什麼後手呢?莫說他還只是呂政。

就算他是嬴政,面對這樣的局面,只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怪只怪,兗州的位置太緊要,又太尷尬,四面環敵,雙拳難敵四手!思及此處,陳勝不由的想起,當初自己還曾為兗州位居九州腹地,無有外夷入侵之憂而慶幸過。

如今想來,邊關有邊關的難,腹地也有腹地的苦啊!這狗操的世道!“管不到的事,想得再多也無益處!”

陳勝深吸了一口氣後,徐徐說道:“我們先做好我們能做的事……局勢再敗壞,也不過只是收拾了屠睢,再調轉槍頭去收拾任囂罷了!”

范增仰頭看著陳勝,仍有幾分蒼白的硬朗面容上,緩緩露出了幾分笑意。

他點頭,稱讚道:“此等鴻鵠之志,下臣難及萬一!”

……是夜。

陳勝剛剛睡下,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速由遠及近。

“大人睡下了麼?”

陳勝聽出來了,是陳刀的聲音。

陳勝心下一沉,翻身而起:“陳兵曹,進來吧!”

陳刀挑簾入內,抱拳揖手道:“啟稟大人,探馬得報,一彪人馬自譙郡方向而來,人數約在五千左右,無有旗號,不知是敵是友!”

陳勝猛地一擰眉頭:“來軍距拓縣還有多遠?”

陳刀:“不到五十里!”

陳勝:“眼下還在行軍嗎?”

陳刀:“正是.”

陳勝赤足在帳內徘徊了兩圈,詢問道:“你乃宿將,依你之見,來軍星夜行軍,所為何事?”

陳刀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大軍行軍在外,慣遣先鋒前行三五百里,一為中軍開山搭橋、尋找水源行營之地,二為探查敵軍虛實……此一彪人馬,當為趁夜取拓縣而來!”

陳勝聽言,輕輕的“呵”了一聲,不無自嘲的說道:“也是,眼下我們哪有五千援軍……傳我軍令,即刻造飯,飽食一餐後出擊!”

陳刀面色一正,抱拳拱手道:“唯!”

他轉身快步出帳去。

陳勝在帳中徘徊了兩圈之後,高聲呼喊道:“來人啊!”

一名甲士挑簾而入:“標下在!”

陳勝:“著甲!”

“唯!”

甲士上前,取下懸掛一旁的甲冑,為陳勝穿戴。

待陳勝穿戴好皮甲,將兩柄戰劍懸掛於腰側步入大帳之時,兵甲撞擊之聲,已經響徹大營。

他抬起頭,就見天際黑如幕布,無有半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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