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事件告一段落之後。

陳勝便將行商陳家的事務,一股腦的全交給他爹陳守處理。

他只在陳守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之時,才會插上幾句嘴。

其餘時候,他都專注於打熬身體、磨練武道。

在太平道事件結束之後,他其實做過一次覆盤。

得出的結論是,太平道事件對於行商陳家而言,其實是一件好事!雖然行商陳家在這件事上出了大風頭,還間接惡了郡衙,有樹大招風之嫌。

但也正是這件事促使著他,將原本計劃用一到兩年時間來慢慢落子的佈局,一次性便推進到位……若沒有這夥太平道黃巾賊在明面上吸引了陳郡諸多地頭蛇的目光,他是決計不敢邁這麼大步子的!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有五家聯盟的誕生。

憑藉著五家聯盟的影響力,行商陳家已經一躍為能與李氏、王家比肩的陳郡大家族。

當然,單從表面上看,行商陳家比起李氏和王家那樣的老牌世家或許還差了幾分底蘊。

但在影響力這一塊兒,已經相差無幾!至少,如今無論是李氏,還是王家,沒有過不去的利益衝突,都不會來招惹行商陳家!沒看到連郡衙都只能用那塊牌匾來噁心行商陳家,不敢真對行商陳家採取什麼措施嗎?什麼?風口浪尖上,犯不著?若是行商陳郡一碾就死,郡衙需要在乎風口浪尖不風口浪尖嗎?能讓一郡首腦忌憚,這本就是影響力的體現之一!陳勝在仔細的分析過行商陳家的處境之後,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只要行商陳家能保持住現在的勢頭,不斷變強,那麼無論陳郡的局勢怎樣變化,他們都可高枕無憂,但如果行商陳家某天再遇上某個過不去的檻,或者再像之前那樣接連走貨失敗元氣大傷,那就極有可能落入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境地。

都說臥榻之地,豈容他人酣睡,行商陳家在此次事件中嶄露出的攻擊性,只怕已經令陳縣內的諸多世家大族感到了威脅。

但凡是身處高位之人,就沒有一個會想看到底下人爬到自己的位置上,與自己並肩……除非這個人,是自己人。

顯然,行商陳家和陳縣的這些世家大族並不是自己人。

不過這個結論並沒有讓陳勝感到擔憂。

他只怕陳縣的這些世家大族,在行商陳家還未站起來之前,就聯手打壓行商陳家!既然行商陳家已經站起來了,還想打壓行商陳家?在想屁吃!能讓你們看到行商陳家的車尾燈,都算他陳勝沒本事!另外,這次太平道事件令陳勝感受最為深刻的,其實是大周解決矛盾與衝突的方式。

在他前世那個時空,絕大多數的矛盾與衝突,都能透過某種比較和平的方式,來達到解決的目的。

小到賠錢。

中到報警。

大到打官司。

總有一個和平且合適的途徑,能讓平民百姓們解決與他人的矛盾和衝突,維護自己的合法利益。

這既有法律完整而嚴密,且有公信力的因素。

也有整體受教育水準達到一定程度的因素。

總之,當整個社會都傾向於用這些和平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益,解決與他的矛盾與衝突之時,暴力就成為了一種不入流、不體面、不理智的方式。

但在大周,他前世那一套玩法,完全行不通!就例如太平道事件。

在陳勝發現這夥人很是棘手,極其不好招惹之後,他其實想過很多種轉嫁矛盾、分化矛盾的辦法,試圖從中找到一種不流血就能解決矛盾的方式。

可最終他都發現,行商陳家與這夥人的矛盾既已產生,那麼無論怎樣轉嫁矛盾、分化矛盾,到最後都只有流血衝突這一個結局!這個發現令他極其難受,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腦力不夠……直到郡衙拿著自己的招牌蓋了茅廁之後,他才醒悟:原來問題不在他,而是這個世界!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

他同時意識到了另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既然這個世界,暴力是解決矛盾與衝突的主要途徑之一,那麼在這個世界,武力就是與腦力同等重要的硬實力!準確的說,武力的重要性或許還要在腦力之上!畢竟,任何決策,最終都是要人來執行的。

就好比太平道事情,他在家裡沒日沒夜的算計,頭髮掉了一大把,可最終不還得陳守領著行商陳家的叔伯們,抄刀子去砍人麼?這一次,是敵人的武力還沒有超過行商陳家,衝突才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下一次呢?敵人的武力完全超出了行商陳家能應付的程度呢?雖然陳勝不覺得,自己會讓行商陳家落入那樣的境地。

但人生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人生是不確定性……意識到了這一點後,陳勝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不再只將武功視作強身健體的鍛鍊方式,而是當作安身立命的必備技能來認真對待!這個心裡路程過程,看似理所當然,似乎不用經過任何思考就能扭轉這種觀念。

但對於在和諧社會生活了三四十年,三觀已經十分成熟、穩定陳勝而言,卻不亞於是一次重塑他三觀的思考。

只能說,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

當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剋制本能,拳頭都還未捏緊,腦子裡就已經在回放“打贏賠錢、打輸住院”等等名言警句的時候,是很難再將暴力列為解決問題的第一選擇的。

這或許也是前世的國人,出國後會成為某些獸性未脫的物種眼中最好欺負的人的原因。

……六月十三,深夜。

陳家人都已經歇下了,只餘下陳勝還在庭院中,不知疲憊的翻來覆去的苦練著殺生拳。

他每演練一遍,就會開啟系統面板瞟上一眼。

終於,在月上中天之時,氣運點那一欄的氣運點,恢復了滿值800點!可以提升殺生拳了!“初學乍練”級的食服練養術,配合“登峰造極”級的殺生拳,會將他鍛骨境的修行速度提升到什麼程度呢?一月一個小境界不過分吧?陳勝心下振奮,快步走入廳堂落座,長吸了一口氣後,對著系統面板上“殺生拳”後的那個剛剛出現的“+”,心念一動。

下一秒。

一道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迅速佔據了他的整個意識!玄盔、玄甲、赤紅的披風,閉目垂手立於無盡黃沙之中。

忽而,玄甲人猛然睜眼,緩緩抬起雙臂,拉開了殺生拳的起手式。

黑熊掏心!一腳跺下,無形的勁力自他腳底下盪開,周圍丈餘之內的黃沙,陡然下降一尺。

同時右臂向前轟出,轟鳴的氣爆聲彷彿手雷爆炸一般,激起滿天飛沙,卻無一粒能落於他身。

已經沉迷在觀看之中的陳勝,驀地睜大了雙眼。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觀看系統演練武功。

他當然知道,系統演練的武功之時,並不會超出他當前的境界。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這道玄甲人影一拳轟出的效果,也是他能打出的效果!我這麼厲害的嗎?我怎麼不知道?在他震驚之時,玄甲人扭腰,雙拳一高一低、一前一後、一正一奇同時轟出!霎時間,陳勝彷彿看到兩股磅礴的勁力,於雙拳之中噴出,交匯,同歸於盡……相比殺生拳晉升爐火純青時,數十道人影逆戰萬軍的大場面。

這一次晉升登峰造極級的殺生拳演練,場面並不大,速度也並不快。

相反,這一次的演練,氣勢足則足矣,但陳勝看的時候,有一種看公園裡的老頭老太太打太極拳時那種不溫不火的即視感偏生,明明打得慢吞吞的,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感!那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根鬚裸露、蒼勁有力的盆栽!“這種感覺……”陳勝看著玄甲人演練,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叫,叫什麼來著……”“對了!”

“舉輕若重!!!”

此念一通,陳勝再看玄甲人的演練時,已經是另一幅畫面。

就見玄甲人立足於黃沙之中,不見如何作勢,周身勁力卻散步於全身上下,彷彿鎧甲一樣籠罩著他全身。

偏生,他的勁力雖然散步於全身,卻又好似渾然一體,每一次揮拳,氣力流轉盡皆流暢無比,沒有任何的生澀感。

看起來,他人雖然在立於黃沙之中,卻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將周身氣力凝為一體,舉手投足間如同浪潮,層層疊疊的擊出嗎?”

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道:“拳到、力到,拳盡、力未盡,力竭、氣尚存!”

“以拳御力!”

“以力使氣!”

“三合為一,是為……”一刻鐘後,陳勝眼前的玄甲人漸漸消散。

他端坐在座椅上,閉目沉思許久。

忽而,風起,搖曳院中梨樹。

陳勝陡然睜開眼,三步並作兩步衝入庭院中。

拉開架勢,起手黑熊掏心。

腳掌落地,一拳轟出,勁風四散!“不對,不對!”

他像是著魔了一般,扭身打出一招“雙龍搶珠”!“不對,不對!”

“拳為力之骨!”

“氣為力之憑!”

“三者當以力合一!”

殺生拳六式,一式一式的在他手中走過。

但每走一式,他都會低喝一聲“不對、不對”。

低沉的氣爆聲,在庭院中接連炸開。

劇烈的動靜,驚醒了一個個陳家人。

陳刀按著腰刀,出現在了廳堂頂上的屋脊上。

陳守披著衣裳,哈欠連天的出現在了耳房門口。

但誰都沒有開口……靜靜的看著院中瘋魔般的陳勝。

忽而,風疾,壓彎梨樹,似大弓張開。

陳勝一拳轟向梨樹,暴烈的勁氣震散狂風,壓彎的梨樹猛然回彈。

在廳堂中洩出的暗淡火光中,茂盛的梨樹枝枝椏椏掃回掃,宛如倩女幽魂姥姥開大。

陳勝見狀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旋即便似乎想到了什麼,愣在了原地,仰著頭痴痴的看著在風中亂舞的梨樹。

“我明白了!”

他忽然高叫一聲,原地躍起,再次拉開起手式。

剎那間,拂過他周身的狂風似乎變得溫順,竟連他的衣角也無法再掀起。

“以拳御力!”

“以力使氣!”

“三合為一,即為……勢!”

“勢即拳!”

“拳即我!”

“我即勢!”

跺腳!不見勁氣,青石條鋪就的地面卻裂開一大片細密的裂紋。

揮拳!不見氣爆,他周圍三尺之地的狂風卻驟然停歇!揮拳的瞬間。

他就知道,自己找對路了。

也知道,自己已經突破了,是為……鍛骨四重!不虧是能列裝五十萬幽州軍的高明拳法,對於肉身潛力的挖掘簡直就和bug一樣!就這一拳,若是用以對敵,至少能將他的戰鬥力推至當前境界的130%!用這種超過境界極限的力量來練功,簡直就和成人毆打小朋友一樣輕鬆!可以說只要營養跟得上,開脈境指日可待!……立在房簷上面無表情的看他練武的陳刀,也被他這一拳給震撼得張大了嘴,滿臉的不敢相信。

他在幽州軍中為卒十數載,自然是見過世面的。

但哪怕是在能人輩出的幽州軍中,能將殺生拳練到這般境界的狂人,亦是屈指可數!既因殺生拳只是一門武道築基之功,對開脈境之後的武道修行並沒有太大的幫助,不值當投入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也因想將殺生拳練到這般地步,天賦、毅力、胸襟與運氣缺一不可,不是你想練成這般境界就能練成這般境界的。

許多圍困於鍛骨境的老卒,修行這門武功數十年,都難入此境……也是細想過之後,陳刀才發現,那些能將殺生拳練到這般境界的狂人,但凡活下來的,無一不有大成就!“不愧是將軍唯一的子侄啊!”

他按著刀,心悅誠服的喃喃道。

至於耳房那邊的陳守,見了陳勝這一拳之後,卻是眼角猛的一抖,以手遮臉,轉身大步回後院繼續睡覺去了。

咱啥都沒看見。

不!咱分明在睡覺。

壓根就沒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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