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晁錯拜在劉長的面前,那聲音都在顫抖。

“豈能讓宗室為三公啊?當初周公輔朝,那是因為天子年少,如今您身強力壯,何以讓外王輔朝?難道也要讓他來個天下歸心不成?!”

晁錯此刻是無比的悔恨,大意了啊,一個不小心,家被諸侯王給偷了。

前幾天還在為諸侯王的事情而洋洋得意,結果今天就是迎頭暴擊。

好你個狡詐小人,難怪非要讓我辭官,原來你是想要直接把持廟堂啊?!晁錯心都涼透了,晚上做夢,都能夢到劉恆仰頭狂笑著說要把持廟堂,劉長在一旁瑟瑟發抖。

劉長撫摸著下巴,“九卿反對三公任免的倒是聽說過,但是縣令反對三公的倒是從未聽聞.”

“你為什麼會覺得吳王會把持廟堂呢?”

“吳王為人狡詐,惡毒兇殘,卻偏偏善於裝模作樣,偽善偽德,拉攏人心,獲取好大名聲,朝中之人很容易被他所迷惑,到時候,他們就只聽從吳王的號令,而不服從陛下!”

劉長猛地拍了一下案,憤怒的叫道:“晁錯!就你這番離間兄弟的話,就夠誅你三族了!!”

晁錯卻半點都不帶怕的,“陛下若是要殺,臣絕無半點怨言,只是這吳王,做不得御史!臣一心為陛下!!”

劉長氣的半死,當場就要對晁錯動手。

想了片刻,又放棄了。

毆打對這廝沒什麼用,只能發洩發洩,他還是決定坐下來講道理。

“你先起來,坐過來!”

晁錯坐在了劉長的身邊,能得到這個殊榮的,不是劉長的兄弟就是他的心腹,劉長認真的問道:“整頓好了地方,下一步該整頓哪裡?”

“廟堂.”

“對,廟堂,那廟堂要改制,你最想整頓哪個官職?”

“太尉.”

“這就對了,那你說,朝中有誰比吳王更適合對這些官職出手整頓?”

晁錯臉色不屑,“吳王難道還敢對太尉出手嗎?淮陰侯只要還在,想要削弱太尉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嘿,可吳王偏偏就有這個膽量,他就敢這麼做.”

“他憑什麼?”

“憑阿母讓他去做?”

晁錯頓時驚愕,“太后要對淮陰侯出手?”

“放屁!是要改官職,不是對某個人出手,首先,吳王有這樣的才能,其次,他在廟堂,群臣就不會因為改制的事情而鬧起來...最關鍵的是,他隨時能與太后取得聯絡,有太后的扶持,就是我師父,也不會太為難他,這個位置,要是找個朝臣來,難免會因為自己的利益而受到誤導,可外王不同啊,這朝中的官爵對外王而言,根本就牽扯不到什麼根本利益...你現在要是能給我找出一個更適合擔任御史大夫的,我晚上就準備馬車將吳王送回去!”

“你要是找不到,那就閉上嘴巴,安心上路!”

晁錯語塞,說不出話來。

劉長搖著頭,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去縣,而不是去郡嗎?”

晁錯搖搖頭。

“郡太大了,你去了郡,還是會如現在一般,出謀劃策,然後等著麾下的人去執行,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是縣城,官吏沒有多少,事事親為,大漢郡守,沒有不擔任縣令的,就是這個道理...你一定要改變你這個毛病,腳踏實地,百年大策啊....百年大策也是要一步一步來進行的,哪有因為將來而忽視現在的道理?百年後的大漢和如今的大漢,我倒是覺得如今的大漢更加重要....你且去吧.”

劉長有些疲乏。

這倒不是作假,在這幾天裡,劉長先是批閱了張蒼上書的名單,隨即是處置了幾個權貴大案,是真的有些累。

晁錯沒有再多說什麼,長嘆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

走出了殿門,忽然有人拉了他一下。

晁錯轉過頭來,拉扯他的人正是呂祿。

“君侯有何吩咐?”

呂祿搖著頭,“倒也算不上吩咐,只是想要告訴晁君一聲,晁君乃是陛下的舍人,陛下讓您前往縣中,難免揹負一個薄情的非議,但是陛下為了能讓您有所長進,並沒有在意這一點...反而是你,卻依舊是悶悶不樂,實在讓我費解,當初我聽到您說地方官與廟堂大臣沒有什麼高低,此刻卻又這般看不上縣官,白費陛下的好心...這般舍人,不似舍人啊.”

晁錯皺了皺眉頭,“不勞君侯費心,我自知也!”

言罷,他轉身離去。

劉長坐在厚德殿內,揉了揉額頭,大叫道:“祿!!讓王公進來吧!”

下一位訪客正是王恬啟。

這段時日裡的長安,除了晁錯和劉恆的事情,最大影響的事情就是王恬啟的重拳出擊了,他對著濟陰郡守為首的權貴群體一通連抓,不少人家裡都搜出了甲,證明他們確實有謀反的想法,一連有三位徹侯,八位關內侯被抓,算是大案件了,只是因為三公更替的事情而被蓋住了而已,王恬啟辦事還是很快的,基本上在三個月內就完成了太后的全部吩咐,將涉案的人全部都查辦了。

這件事,劉長沒有插手,任由老太太去操辦。

他大概也能猜到,這是老太太對那些人的警告,讓他們不要輕視呂家,不要想著能輕易玩弄呂家人,呂家的老祖還沒有倒下呢。

王恬啟認真的說起了自己的辦案經過,以及最後的判決,還呈上了證據,也就是他們謀反的實證。

劉長的臉色抽了抽,“王公啊,這都多少年了,還是這個理由啊....”王恬啟清了清嗓子,“太后的吩咐....”“嗯,我知道,那就這樣吧,難怪南越王那麼想給庶子謀取個王位,就是被你這種行為給搞怕了,徹侯在我大漢確實不算很安全...行了,你就自己操辦這件事吧!”

“陛下...等處置好了這件事,臣想要辭官回家.”

劉長一愣,打量著面前的王恬啟,驚訝的說道:“您這還不到八十歲,還這般年輕,何以就告老還鄉啊?”

“臣....臣近來身體頗為不適....實在無法繼續為陛下操勞...”劉長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別看這老頭低調,平日裡不怎麼出風頭,可是關鍵時候,這人是真的能用的,但是吧,看著他那灰白的髮色,劉長也沒有多說什麼,儘管不捨,可人家主動請辭,劉長也不好攔著,別說是王恬啟,就是張蒼,若是哪天告老,劉長也會答應,雖然他們都很有本事,但是操勞了半生,不至於讓他們病死在職位上,那對他們實在是不太公平了。

“好,朕答應了.”

王恬啟本以為還得費一番口舌,沒想到,皇帝這就答應了,心裡大喜,急忙拜謝。

“王公啊,您是孝仁年間封的侯?”

“是的....”“您功勞卓著,加一千戶,祿,賞百金!”

“等您辦好了這件事,就回府休息吧,回侯國也可以,留長安也行.”

“臣拜謝陛下!!!”

.........太尉府。

韓信的身姿歪歪斜斜的,側著頭,很是無禮的打量著面前的劉恆。

劉恆卻看著韓信的內屋,看了許久,頗為讚許的說道:“太尉這般勤儉,實在是令我敬佩,朝中大臣,未曾有如太尉這般節儉者,難怪都說太尉乃世之名臣.”

韓信聽了這讚賞,不但沒開心,臉色瞬間就黑了。

這是節儉嗎?這是遭了長災!你小子這是在內涵什麼呢?劉恆卻看著韓信,笑著說道:“實令我有歸家之感.”

韓信瞥了他一眼,眼神在他那明顯縫補過的衣裳上瞄了幾眼,臉色就坦蕩了許多,“奢華非君子所為.”

“聽聞你要入朝,與我為伍,我讓長將你叫進來,就是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你的名聲很大,但是就我過往的經驗來說,名聲越是大的人,越是沒什麼能力.”

韓信這都可以算是赤裸裸的羞辱了,但是劉恆並不在意,他猛地站起身來,大大方方的揮起了衣袖,問道:“那太尉覺得我如何呢?”

“模樣倒是不錯,可以為三公.”

韓信點著頭,又問道:“你有什麼能力,可以擔任御史大夫呢?”

“我沒有什麼才能,只是因為是陛下之親,深得陛下的信任,方才坐的此位.”

“按著你的話來說,陛下之親多的是,為什麼要讓你進廟堂呢?”

“大概是因為他人沒有我這般模樣吧.”

韓信笑了起來,“是因為沒你這個膽量吧,你上任御史,是不是為了分廟堂之權?第一個就要對我這個太尉下手?”

“太尉不愧是名臣,一語中的,淮陰侯乃是陛下之師父,自然不會有什麼,可太尉之職,權責太重,若是他人來擔任太尉,我是第一個坐不住的,而若是有其他太尉在任,想要削弱太尉,怕是要引起大亂,只有在淮陰侯這樣的親近人擔任太尉的時候,才能著手進行限制,這是一個好機會.”

“這麼說,削太尉是因為信任我?”

“恕我直言,只怕所有朝臣裡,沒有人能比您更得到陛下的信任,我聽聞,晁錯被罷免,太尉直呼陛下之名,言語多是無禮,若是他人如此行為,只怕是要被族誅,有人將這件事告知太后,太后言:子不肖,其師之過也.”

“可見,無論是陛下,或是太后,都對太尉格外信任.”

劉恆知道韓信所在意的是什麼,這位不怎麼顧忌利益,倒是很重視別人對自己的態度,尤其是信任,只要別讓他覺得自己被輕視,讓他覺得自己被信任,被重用,被人所依靠著,他才會開心,因此,劉恆一開始就將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言語裡滿是要依靠太尉來整頓廟堂的意思。

果然,太尉已經是飄飄然了。

韓信臉上的得意都完全沒有隱藏,“你說的也有道理.”

“那你上任御史大夫之後,準備如何去做呢?”

“我才疏學淺,並不知曉,其實,就是太尉沒有召見,我也定然會前來拜訪....請太尉教我...”“呵,我又不曾擔任御史大夫,我能教你什麼?多聽聽皇帝的言語便是了!”

韓信大手一揮,絲毫不客氣的將劉恆趕了出去。

走出了太尉府,劉恆的內心方才平靜了下來,太尉是不會再為難自己了。

想要出任三公,三公里需要說服的只有一個太尉,其餘兩位國相,那根本就不是問題。

劉長在次日召開了朝議,正式商談由劉恆來出任國相的事情。

張蒼迫不及待的贊同。

這廝的辦事能力,張蒼是看在眼裡的,他當了御史,往後自己將政務往他身上一丟,就可以安心休息了....吧?緊跟其後,太尉也選擇了支援。

張不疑雖然不在廟堂,但是大家很清楚他的想法,皇帝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大多群臣還是選擇了沉默,不支援也不反對,激烈反對的只有奉常陸賈。

這位仁兄常年反對皇帝的詔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按道理說,自從周昌逝世之後,這位算是少有的直臣,常常反駁天子,應該有著巨大的聲望,但是吧,群臣也不是傻子,也琢磨出了些不對勁,就陛下那個心眼,反對他的不是去了夏國,就是去了西北兩庭國,怎麼你陸賈就這麼特殊呢?每次都反對,每次都不懲罰你,跟著你一同反對的人卻全部倒黴,你最後甚至還加戶進爵,你莫不是天子放出來的魚鉤吧???到了如今,群臣已經不再敢盲目跟著陸賈去反駁天子了,對陸賈都有些警惕。

但是陸賈並不在乎這個,依舊是我行我素,還是扯起了反抗“暴君”的大旗。

而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居然也開口支援。

太子劉安。

劉安本是旁聽的,在陸賈反對之後,他急忙起身,表示支援,同時反駁了陸賈,弄得陸賈“悲憤而無言以對”....提前堵死群臣的道路。

就如劉長所說的,其實群臣的阻力已經沒有那麼大,整個廟堂裡,劉長的親信派佔據著多數,遇到事情,他們就算不支援劉長,也不會去反對他,而劉長也早已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群臣就是不理解,也不會急著去反對,當初連晁錯都能被任命為三公,何況劉恆本身的名氣就不錯,又得到了老婦人的支援,群臣基本上沒有反對的餘地了。

順理成章的,劉恆就成為了新一任的大漢御史大夫。

劉長親自拜劉恆為三公,賜予三公節仗,冕服,領侍中,並且賜予他參拜不名,佩劍上朝等特權,恩寵到了極點。

劉長坐在上位,看向了自己的三公位。

張蒼,劉恆,韓信。

劉長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邊,這是何等奢華的配置啊。

平日裡做夢都不敢想啊。

要是能再讓阿父給自己當個郎中令看門,那簡直就是....咳咳,這還是算了。

劉長大喜,便開始了這豪華班底下的第一次朝議。

第一次的朝議,劉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靜的打量著群臣,聽著他們的奏告,做出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來。

反而是張蒼,此刻卻很是積極。

他將這些時日裡所堆積的事情全部拋了出來,包括今年的二十八次考核,官員空缺,升遷名單,漕渠的工程,幾個道路的養護,河西國的外羌問題,淮南的水災...而劉長當然也知道他為什麼如此積極,因為這老頭要休假了,這些提出來了也不是他操辦,他只是想自己休假的時候大臣們能多辦點事,讓他回來時少點麻煩。

而群臣的想法也都不同,欒布堅決反對近期內幾個漕渠的動工,農家在試驗田裡又做出了成績,如今最該推廣新的農業技術,農業才是最重要的,漕渠固然重要,但是要講一個順序,先做好今年的農桑事,放在明年再說。

而陸賈卻又反對欒布的想法,新的漕渠一開,能影響到河北五個郡的收成,越快完工是越好的,趁著河北一帶沒有任何災情的時候進行,不易往後拖延。

胡毋生贊同以考核取士,卻反對一次性取士太多。

群臣商談了起來,廟堂裡格外的熱鬧。

劉恆只是平靜的聽著這次的朝議,在沉默之中結束了自己的初次朝議。

次日,劉長剛從睡眠裡醒來,正吃著肉,呂祿就急忙前來稟告。

“朝議??”

劉長抬起頭來,“昨日不是才朝議嗎??”

“今日的朝議,是御史大夫所組織的,群臣對昨日的諸多提案都進行了定奪...”“嗯??這麼快??”

劉長很是驚訝,往日裡,對這些政策進行定奪,起碼也要吵上一個多月,哪有今天提出來,第二天就進行決定的。

呂祿還沒來得及解釋,又有人站在門口求見。

劉長揮了揮手,進殿的人是劉章。

此刻劉章臉色蒼白,誠惶誠恐的跪在了劉長的面前。

“陛下,臣有奏,昨晚,吳...御史大夫前往拜訪了一十三位大臣,手持筆墨,與他們詳談政令...今日一大早,更是私自派人召見群臣,進行朝議,直接進行定奪...臣沒能及時將這件事稟告給陛下,請陛下治罪!”

劉長緩緩放下了手裡的肉。

“好嘛...原來這就叫勤政啊....”“辦事這麼勤??”

“他是我阿父親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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