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馳的目光落到水靈身上的那一刻,水靈便明白這當中的意思了,無非就是要她伏低做小,開口去與張德芳周旋罷了,這種事,上輩子在魔窟她經歷得太多太多。

所以當徐怡轉頭讓水靈去與張德芳說一說的時候,水靈心中的感受,除了複雜,還有滔天的憤怒。

不要怪她太敏感,她究竟在別人眼裡下賤到什麼程度,為了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居然被要求低三下四的去求張德芳?她一不愛梁青林二不是薛東海的誰誰誰,心中更是巴不得兩人不要出來,為什麼要去求張德芳?徐怡不過是拿了她的通知書,扣住了她的執念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她就算是不痛快一輩子,也不會去求任何人!因為心中有憤怒,水靈看著徐怡的目光充滿了冷意,那決絕的樣子,根本不用說任何話,便教辦公室裡的三人感受到了她的剛烈,真正是死也不會妥協不會彎腰的一個女子了。

滿室的難堪中,張德芳志在必得的用肥短的手指敲擊著桌面,他是見過水靈沒錯,可當時在xx酒店形色匆匆的,他並未仔細的看過水靈的樣子,再說那會兒水靈被她爸爸揍得鼻青臉腫的也沒怎麼看透,這會兒再看這姑娘,真是越來越好看,越看越讓人心癢難耐。

他等了許久,也不見水靈替梁青林與薛東海說半句話,反倒是那個徐怡被嚇得六神無主,於是心中估算著怕是梁青林與薛東海在水靈的心中並沒有那麼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可以為了這兩個人答應任何條件的地步,想想也是,一個願意為了自己的貞潔選擇跳樓的姑娘,又怎麼可能輕易出賣自己的肉.體?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於是張德芳以退為進,又故作體諒的笑道:“這樣吧,替那兩個少年做個取保候審,保證隨傳隨到,這個事兒啊,老鄭,你還是要抓緊調查的,正好趁水靈也在,就重新替她錄一份口供,畢竟她也算是xx酒店的當事人嘛.”

原本xx酒店一事是要被張德芳壓下去的,事實上從社會層面上來講,確實也被張德芳壓下去了,但上頭來的一波又一波檢查的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提及xx酒店一事,雖然回回都被張德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無形之中,xx酒店的案子已經變成了張德芳及所有庸縣大小領導最關心的案子之一。

然而所有的領導關心xx酒店一案,不是要查出個所以然來,而是要想著怎麼互相打配合將此事掩蓋過去,水靈之前就說過,庸縣的領導階層已經爛到根兒上了,就是因為官官相護,導致上頭的調查根本無從入手。

她神色冰冷的跟著鄭馳叫來的民警去錄口供,這無疑是一件非常勞心勞力勞神的對弈,幾乎拼上了渾身演技,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繼兄迫害而離家出走的苦命姑娘,梁青林與薛東海兩人會出現在xx酒店一事,水靈並沒帶任何主觀色彩,警察問什麼她就說什麼,把她當時在空調架上聽到的話重複給警察聽,不多一個字不少一個字,至於該如何判斷這兩人是不是有罪,那是警察的事情。

而既然現有徐君慎打過招呼,後有張德芳放話,就算水靈說這兩人有罪,只怕都會被取保候審出來的了,所以無謂再去做更多,水靈只管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關於她的手機及筆記本從何而來,做筆錄的警察也沒問得那麼詳細,事實上誰都知道,水奇挺有錢的,所以水靈的家境應該不錯,至於水奇在xx酒店表現出的暴力,可以理解為太生氣水靈的離家出走了,並且所有的人都認為,水奇再怎麼不待見水靈,也不至於相當苛刻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手機與筆記本當真有可能是水靈拿的水奇的錢買的。

至於這個“拿”,是水奇自己給的,還是水靈偷的,那是人家的家務事,當警察的本來就夠忙了,不需要再牽扯出來那麼多。

其實如果水靈直言自己組了個工作室,接了一筆代練,錢就是僱主給的也沒事。

在這方面,她不怕警察細查,組工作室是有證據的,王姿、張強、李蘭三人的合同足以證明她的工作室確實存在,而至於錢財的由來,水靈敢打賭,只要他們細查到了加多寶的頭上,事情就會非常的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可她畢竟只是受害人不是嫌犯,警察問得很快,筆錄不一會兒就做完了,張德芳擠進了辦公室,笑眯眯的給錄口供的民警遞了根菸,又站在了水靈的身邊,貼得極近,低頭,兩人彷彿很熟般的笑道:“靈靈,錄完口供啦?人已經放了,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們幾個小傢伙了,今天我請客,請你們去吃頓好吃的.”

簽完字,“啪”一聲,水靈丟了手中的水筆,看似隨意,實則有心的起身,拉開一些與張德芳的距離,衝他點頭,有禮而疏淡道:“謝謝書記,我身上舊傷未愈,不適合大吃大喝,一會兒還得去醫院換藥,先走一步.”

爾後,她快步出門,門外豔陽高照,她卻打心眼裡覺得寒冷如冰,看著前方水泥塌上正拉著梁青林的手抹眼淚的徐怡,眼底全是隱晦的厭惡。

而被留在了房內的張德芳一陣氣悶,他原打的主意是將水靈帶出去吃飯,慢慢拉進彼此的距離,然後讓她見識見識成人的世界,這種小姑娘其實很好哄,看著堅貞不屈,送點兒漂亮衣服,值錢首飾,以及買輛車或者給點兒零花錢給她,想將水靈包-養起來不是難事。

可奈何的是,水靈連跟他出去吃飯都不願意,讓張德芳怎麼拉進彼此的距離?想著,那胖子忽而眼珠一轉,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水靈那窈窕的身段,拿出手機,撥打了自己其中一個秘書的電話,待接通,便雙目閃著貪婪的光芒,道:“喂,小鄧啊,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在潥水的煤礦是怎麼回事兒?好像是說水奇負責承包的礦井出了人命是吧?…嗯,你詳細的同我說說……哦,能幫忙就儘量幫忙疏通一下…對,你讓他來找我.”

實際上,天下哪家煤礦不出點兒意外?礦井裡不死人那是不可能的事,事後通常承包方與煤礦方面都要做出一筆賠償。

但事情壞就壞在水奇的承包合同丟失了,煤礦方面原本要支付一大筆的賠償,現在竟以水奇拿不出承包合同而拖延了這筆賠償款的發放。

而水奇身為承包方,在死難者家屬找不到煤礦老闆的前提下,一直被家屬們圍追堵截,造成了潥水煤礦的停工,以及出煤量的受阻,水奇天天忙得是焦頭爛額,不光光要找水靈,還得每天都提著禮上縣裡疏通關係。

其實這件事本來就不難辦,相關部門做個批示,煤礦老闆也不敢得罪領導是不,張德芳的用意,正是要藉著水奇走投無路的機會,給水奇賣個好,然後在水奇面前表達一下自己對水靈的好感,如此這般,其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話不需要說透,水奇自然會懂,懂了自然會權衡利弊,權衡後,自然就會把他張德芳想要的親手送上門了……窗外,梁青林與薛東海果真如徐怡所說的不太好,形象邋遢,一下巴都是青色的鬍鬚,眼底有著深深的黑眼圈,神情疲憊不堪,身邊站著幾名警察,彷彿在訓話般,嘰裡呱啦的,言辭間充滿嚴厲。

水靈大步走到徐怡身邊去,並未搭理梁青林與薛東海有何反應,鳳目直視徐怡,低聲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完了,通知書給我!”

“這…”徐怡臉上的神情有些猶豫,抬頭忐忑的看了眼正在給梁青林與薛東海訓話的警察,伸手將水靈推遠幾步,道:“靈靈,我們現在不說這個事好嗎,等青林與東海出了公安局的大門再說.”

“徐怡,你別逼我!”

水靈心中正憋著氣,有來自徐怡的要挾,也有張德芳的虎視眈眈,她心情很不好,所以一點兒也不希望等梁青林與薛東海出公安局大門,她必須馬上拿到通知書,馬上離開這個讓她厭惡的破地方,於是渾身氣勢如冰,盯著徐怡,一字一字的往外吐道:“給我,馬上!”

此時,警察已經給梁青林與薛東海訓完了話,表示二人在未結案之前必須待在庸縣,一經傳喚,立即隨叫隨到。

徐怡瞟到警察轉身後,舒了口氣,爾後笑燦如花的轉頭,看著水靈,一臉的不好意思,彷彿與水靈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顯得非常可愛,拿出水靈之前看到的那個a4大小的e信封,遞過去,嬌嗔道:“對不起啦,靈靈,其實我根本沒有拿你的通知書,這只是你的通知書信封,不過我真的有偷聽到你爸爸和我姑姑的談話,你又那麼固執,其實我想幫你拿通知書的,但是姑姑不准我拿,我只能用你的通知書信封騙你把青林和東海保釋出來了,你不會生我的氣的哦,別生氣啦,我請你們吃飯,當給青林東海洗穢氣,也給你賠罪好不好?……”然後,徐怡還笑得很良善的將水靈的通知書信封遞給了水靈,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讓水靈動了殺意,那定然就是此刻的徐怡無疑了。

水靈面無表情的接過自己的通知書信封,查了查裡面確實一無所有,就只有一個信封而已,聽著耳際徐怡的話,那一字一句在腦海中久久的迴盪著,最終化為一句,“你被耍了!”

是她太過相信徐怡的年小稚嫩,還是太過低估了徐怡的心機,是她太蠢,還是對徐怡的友誼還抱有一線希望?水靈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她辦事能謹慎一些,事先就要求看看徐怡拆了信封看看裡面究竟有沒有通知書的話,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般被愚弄的地步。

可,誰又能想到信封裡根本一無所有呢?這已經不僅僅是戲耍的程度了,對水靈來說,徐怡觸到了她的逆鱗,徐怡用著一個18歲小女孩兒涉世未深的面具,欺騙了水靈這個重活一世的成年靈魂,她的智商被徐怡狠狠的侮辱了,後悔、憤怒、震驚、仇恨,那都不足以形容水靈現在內心的點滴。

這仇若是不報,這被羞辱的心情若是不能立即抒發,徐怡若是不能進地獄,她水靈將鬱悶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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