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棒?……”“不,不可能!!”

目光所及處才到這封書信的一半,範寧心中就因為聯想到某個事物而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不到有其他的可能性了,那樣的巧合完全不真實,但如果就是“舊日”,事情的始末也同樣不真實!當時的維埃恩為什麼手上會有“舊日”?“舊日”不是從啟明教堂出來的嗎?難道維埃恩去過啟明教堂?他怎麼去的,他哪來的路標???“比起來源的疑惑,更危險的現實問題是......”持著信件的範寧指節發緊,目光繼續下移。

「因此,建議您立即扼止自己對於演奏那首作品的沉湎回憶,因為它的誕生同樣與我的指揮棒相關,這恐怕真的是您覺得創作靈感受阻的原因......」「原諒我難以在短時間內解釋清楚其中關節,總而言之,如果您具備人脈條件,請您幫助我儘可能地銷燬掉在音樂圈流傳的總譜,對於那根涉及怪力亂神之事的指揮棒,我這邊也會馬上做一些應急的處理措施……」(路易·維埃恩,876年1月5日)數封篇幅相對較長的書信閱完後,時間線再往後,資訊就更加零落了。

「強烈的頭疼和囈語就如同靈魂被烹煮後再用鐵刷子來回舔舐撕扯。

」(路易·維埃恩,876年2月16日)「不要去那個地方,那裡是教會都視作禁區的存在。

從當下糟糕的情況來看,您當初“那位朋友”留下的“備忘提醒”同樣存在惡意。

」(埃斯塔·託恩,876年2月20日)「最後作決定的一晚,我不認為那裡的痛苦能大於當前,危險能高於當前,世界上難道還存在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事?」(路易·維埃恩,876年2月25日)(再往下沒有署名,只有時間,也許都是埃斯塔·託恩)「不要去那個地方,從你我正常的認知來說,疼痛和死亡是恐懼的上限,但那個地方不屬於正常認知的範圍。

」(876年3月3日)「不要去那個地方。

」(876年3月6日)「不要去那個地方。

」(876年3月20日)「數月沒收到回信,聽差打探居所無人,祈禱“芳卉詩人”不會收回祂的觸碰。

近日行動能力稍有恢復,院落小幅散步,尚可支撐,易感疲憊。

」(876年4月10日)「回來了。

█████可能吧???」(這一張範寧不能確定是誰給誰,因為絕大部分內容都被塗黑,署名也被劃成了墨水團,應該是4月12日)「聽聞您計劃於三日後回國,盼臨行前造訪一敘。

」(876年4月18日)「那祝順利。

」(876年4月21日)「回到故鄉病恙是否緩解?......數月反思後認為,作曲家不該將創作之虞歸因於外部環境,至少趕在心疾爆發前,我會確保最後幾首小曲順利降生,大型奏鳴曲的創作計劃實在無能為力,不如順其自然。

」(876年9月10日)「從某種意義上說,純粹的演奏家是更幸福的,他們面對傑出作品只需享受陶醉其中的演繹,而無須為靈感運轉的阻滯黯然神傷。

」(877年4月10日)「花海的景色給人既甘美又悲涼的印象,這跟我的命運太相似了。

」(877年7月30日)「人總是徘徘徊徊的,多累。

可能這就是死亡?」(877年12月15日)總得來說後面的篇幅都很短。

維埃恩似乎一直在考慮聽從某個人的“備忘提醒”,去往一個危險的地方緩解自己進一步惡化的狀態,託恩則一直勸其不要去,認為他的“那位朋友”帶有惡意,會把情況變得更糟。

站在事後結果性的視角,維埃恩並沒有遇到危險,他順利回國了,後來比年紀更輕的託恩還多活了十年。

可奇怪的是,越是接近回國的時間,維埃恩好像就越來越不再回信了。

這讓託恩的書信逐漸沉落為了“自言自語”的日記性質,甚至有些內容,範寧懷疑大師根本就沒有送出,不然它們也不會還滯留在這裡,這樣一直到大師自己878年年初,因積勞成疾的心臟病去世。

維埃恩到底有沒有去那個危險的地方?判斷不了。

回國前夕兩人還有沒有敘談?也判斷不了——來往信件是中斷的單向的沒錯,但這既有可能是資料丟失了,也有可能是寫信寫到一半直接登門拜訪了。

如果將這些透露出的資訊,聯絡起呂克特大師隨意回憶起的“往後三五年仍見過維埃恩”,就更奇怪,也更矛盾了。

盛夏的白晝時間很長,凌晨五點時,天就已經微亮。

範寧坐在會客廳沙發上的姿勢一直保持未動。

“先不管維埃恩為什麼能去往啟明教堂拿到或放回‘舊日’,這個還需要繼續調查以補充另外一部分資訊......”“至少,‘舊日’汙染的問題確實存在,這兩人在‘喚醒之詠’的音樂會中共事,一人是作曲兼指揮,一人或許是靈感更高的豎琴手,都受到了汙染.”

“但我想不通的是......”“兩人汙染症狀為什麼完全不一樣?”

“維埃恩是嚴重的頭痛、囈語、幻覺,症狀倒是常見的汙染症狀,只是‘聽音樂就發作’的原因有點奇怪,是任何音樂都這樣?無差別的應激過敏?”

“託恩大師的情況就實在讓人想不通了,為什麼影響的是他揮灑創作靈感?”

“然後我自己……”“不管是因為‘舊日’還是其他隱知,我之前確實有過一些神智受到影響或生理感到難受的時刻,但似乎沒有他倆這麼嚴重的情況,我幾乎天天都在聽音樂,也天天都在思考作曲.”

“是現在的‘舊日’與那時不同?還是我本身與他們有哪裡不同?抑或,我是區別於他們的第三種汙染情況,危險還潛伏在尚未爆發的階段?”

從深夜到凌晨,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當別墅外響起聽差的鈴鐺聲時,範寧才意識到已經帶來拂曉。

馬賽內古非常敬業,昨晚才登門造訪一次,清晨又遣人送來了最新的訊息。

範寧一邊站在門沿邊漱口,一邊看著手中裁剪成矩形的半張淡黃信箋紙。

這位騎士長的各方面形象都是滴水不漏,上一次範寧看到這麼優雅的字型還是羅伊的信。

「以後吃螃蟹和鴿子須得小心,蘑菇可以吃。

」「聚會是晚上開始的,人是半夜抓進去的,求情、酬款和遊說者眾,已有不少人於不久後被釋放,愛慕和效忠於她們的裙下之臣遠比想象中要多,等日後爵位更高、時機成熟,我會狠狠地將當下社會的這種現象批判一番,這種行為和愛舔人的哈巴狗有什麼區別?」「在上世紀,尚有一些正式醫院提供顱骨鑽孔手術的專案,但近二十年來已被逐一取締,當前只能是提供您一些曾經具有良好口碑的小城,它們皆在帕拉多戈斯群島轄區,您或許可以去當地的攤販作坊間進一步打聽:果克埃蘭、聖尼克辛、聖亞割妮、文內卡喬弗堡……」「另,若覺情報效率令人滿意的話,歡迎加錢。

」範寧的眼神自然是長久地停留在了“聖亞割妮”一詞之上。

正是“伊利裡安”琴背上那個可怖徽記所代表的制琴家族地名。

又撞上了。

之前也是如此,範寧在託恩故居陳列中發現“低地蒂扎希派米亞”這個地名後不久,馬賽內古就帶來了同樣含有此地名的情報,好像再往前,同樣有隱隱約約這樣的感覺。

是事情很巧的意思嗎?也不是。

“巧”的意思是,意外的發現為自己提供了之前不會想到的角度,但這裡……似乎恰恰相反,無論是別墅地址,還是聖亞割妮,就算沒有後來撞上的情報,範寧恐怕還是會去調查。

倒像是有一種“想起了什麼就出現什麼”的感覺?“老師,早安,你昨晚沒有睡覺?”

穿著淺色寬鬆睡衣的露娜,站在側邊走廊上伸懶腰打招呼。

“路上再睡.”

範寧咕嚕嚕幾口吐掉漱口水。

“路上?”

“我馬上要出趟門.”

“啊,現在啊,去哪裡?”

露娜的表情很驚訝。

“帕拉多戈斯群島方向.”

範寧直接走回會客廳,將“伊利裡安”背在身後,然後開始往小包內裝隨身物品。

包括那些可能還需要進一步揣摩比對的信件資料。

“那豈不是出遠門?”

小女孩快步跟了進去,看著他在屋子內收拾東西,輕輕地咬起了自己嘴唇。

“我可以跟你同行嗎?”

樓梯間飄來安的清澈聲音,她雙手還在扎著自己的頭髮。

“理由?”

範寧瞥了她一眼。

“我想去,你的學生想去.”

夜鶯小姐的回答簡單得出人意料。

“你上午需要進城錄製《冬之旅》.”

範寧說道。

“當即出發,錄製會在兩個小時內結束,帕拉多戈斯群島在北邊,你本來就需要進城去往港口渡過戈若拉多內海.”

安的表情笑意盈盈,露娜則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兩人。

“決賽不是隻有十多天了嗎?”

“所以正是需要跟著老師.”

範寧與其對視數秒,將吉他往背後拉了拉,再度跨出會客廳的門沿:“十分鐘時間收拾,露娜也一起.”

“啊!也有我嗎?”

本來一言不發的小女孩,這下比安的反應還激烈,她直接高興得跳了起來。

其實,範寧考慮到“失色者”當下的安全問題,初定計劃就打算讓露娜跟在身邊,反而安的請求讓他多考慮了一層。

如果形勢不復雜的話,瓦爾特這位初入高位階的有知者足夠保護好師妹,但現在的確很難說,尤其在名歌手大賽中,安還和芮妮拉還處於競爭位。

一行人的動身效率非常之高,不出多時便乘上了法雅唱片公司早已恭候多時的汽車。

灌錄《冬之旅》的效率同樣非常之高,對於這種搭上討論組強力提攜的順風車的小公司而言,資源的過度化集中帶來的服務,讓範寧感覺不比曾經的北大陸差,甚至於從投入生產到宣傳發行的時間週期,可能還短於霍夫曼唱片公司的加急處理。

他們提供的分成方案也十分富有誠意:作曲家、鋼琴家和女高音的提成各佔15%,承擔運營和生產成本的唱片公司自己僅佔過半,是決心要順著討論組的意圖給藝術家們讓利,以換得市場的開啟和後續的進一步合作了。

不過,作曲家依舊顯示出了其淡泊無謂的遊吟詩人作風。

“公爵大人,這世界上真的有‘對錢沒有興趣’的人嗎?”

上午十點多時,一身錦繡華鍛的法雅公爵親自到緹雅城帶隊,目送著一行錄製完唱片的藝術家們乘車遠去,身邊的唱片公司高管終於忍不出開口發問。

這位舍勒先生竟然以“錢太重揣不動”和“懶得算數”為名,把自己的分成數額又給勻走了!於是兩位學生成了各得%......“我起初也覺得難以理解,不過你們眼神若好點便可看出——”法雅公爵回應的笑容顯得心情異常之好,已經從自家女兒聚會莫名其妙踩紅線一事中徹底好轉了過來。

“舍勒先生在大家面前晃來晃去時背的那把吉他,居然是自託恩大師手中失傳已久的‘伊利裡安’!原來這把琴在他的手裡!你們知道它價值多少嗎?”

“45萬鎊!”

法雅公爵比出一個手勢,“你說他怎麼可能對這錢有興趣?……靠這20鎊的定價與15%的分成想賺到這把吉他,得賣出15萬份唱片!就一把吉他!!你覺得我們一個小小的南大陸公司,此次是能賣出兩個半‘復活’的銷量,還是能賣出十個‘詠歎調變奏曲’的銷量?……”身邊一群高管政要,紛紛被公爵的這般話弄得一愣一愣。

“公爵大人,我大概理解了舍勒先生為什麼看不上分成,但是,他為什麼臨走前把我們公司接待間的木頭沙發給順走了?”

“這,這我真不知道……”目送車輛離去的法雅公爵面色一窒。

至於瓦爾特這邊,對於天上連著掉餡餅這種好事自然沒有意見,只是令他有點沒弄懂的是……怎麼錄了個唱片後,人全沒了?“你自己鋼琴伴奏先練著,決賽加油.”

老師臨走前甩下的話,搞得好像參加名歌手比賽的人是他一樣。

不過,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喚醒之詠”的魔幻經歷在前,瓦爾特聳聳肩膀,準備先去曾經的音樂總監那“視察視察”樂隊工作去。

範寧趕路去帕拉多戈斯群島的速度非常之快。

儘管帶了兩名要保護的學生,但他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開口交流。

沒解釋自己是要去幹什麼,也沒有乘坐什麼馬車或輪船一類的東西。

“嗖——”“嗖——”“呼啦呼啦……”兩位小姑娘簡直不敢相信當下所處的情境。

她們坐在一張木頭沙發上,緊張兮兮地擠在一塊,露娜依舊頂風撐著那把小黑傘,但兩人的目光都牢牢盯著腳下掠過的湍急的洋流與礁石,捲起的浪花時不時沾溼了她們的鞋子和小腿,又馬上被烈日和高溫所烘乾。

範寧就坐在她們旁邊,懷抱吉他,背靠沙發,眼神平視前方。

“聖亞割妮,打造了‘伊利裡安’的制琴家族……沒錯,瞳母的祀奉者擅長制琴,也擅長鑽孔,事情有些對得太整齊,難道這個地方存在一間維埃恩曾經居住過的醫院或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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