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什麼清單啊!?”

博爾斯終於皺眉開口,要知道有些事情說得做不得,有些事做得說不得,大家心知肚明、從來如此的事情,不代表就能拿到明面上說。

雅努斯驕陽十字軍第三十三集團軍的司令、負責著聖珀爾託東南區域和另外三個郡城守備任務的蘭紐特上將,竟然也被這個神父寫了進去?

“這個沃頓·阿爾卡蒂奧居於何處,有何產業......”範寧卻是不理會他,在作思考狀時再次唸到了肥胖軍官的名字,這倒不是他故意不動聲色,是因為情報之間都是粘連互掩的,這個人的資訊他已經摸出了一些,但真人是的確沒見過。

兩人目光撞到一起,肥胖軍官噎了口口水,正欲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誰知範寧只是自問自答,頓了一頓,又繼續念道:“西瓦爾卡喬亞街區,十二號巷約一百五十步的無名酒吧......”

他腳步再度幾個輕點,身形轉眼消失在廣場盡頭,只留下了數十堆在地面燃燒的火焰。

“頭兒,我們現在是?......”這叫沃頓的軍官用請示的眼神望了博爾斯一眼,又看了看那堆在紫色氣牆中的槍械。

“等一會.”

博爾斯目光嚴峻,“這個新來的司鐸,實力看上去出奇的強,若不是在戰場上正面交鋒,靠著軍隊和火炮壓制,就這種日常場合,我們這種人毫無反抗之力,恐怕開輛坦克過來也對付不了他.”

“先等他那什麼聖火浮空,看看是什麼情況。

既然吩咐我們抓人,幫他抓到教堂去就是,反正也是正經地方,又不是什麼暗殺活動......”

“可是他抓到我家去了......”沃頓整個人急得團團轉,卻被博爾斯打斷。

“你是不是傻?這個司鐸明顯就是自己懶得一個個將人弄到教堂,所以用什麼手段制服他們後,再使喚我們作苦力拖人。

到時候見機行事不懂嗎?”

博爾斯咬著牙齒,眉頭深鎖:“今晚這事情了結後,即刻給蘭紐特上將去電報,此人這麼不懂規矩,還拉什麼清單?真是迂腐又好笑!見那上面寫得密密麻麻的,未上任就到處得罪人,到時候大家參到教宗那裡去,他在這個教區裡的事恐怕都別想辦成!”

......

範寧自然對這倆軍官心裡的彎彎繞繞毫無興趣。

鵝毛大雪飄揚間,他的身影霎時就掠過了幾個街區。

所到之處,蜷縮在窩棚裡的流浪漢,均感到自己凍僵的身體被一股陽光般的暖流沖刷而過,有人見到閃過的人影和留下的熊熊大火,淚眼朦朧地作祈禱狀,心中反覆呼喊著奇蹟。

最後,他身影拐入一處小巷,並且手裡拿起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用奇怪形容可能也不恰當,它是個正常的物件,只是出現在這裡有些不著邊際的違和。

它有著充當握把的一截圓木,半弧形的深色皮質束帶,以及,六個鑲嵌在束帶上的銀質鈴鐺。

這是一具雪鈴,即雪橇鈴鐺。

小巷看上去死寂沉沉,範寧靈覺可以察覺到各處窩棚間因寒冷而顫抖的呼吸,以及那些房舍牆壁裡透出來的責罵呵斥聲、小聲抽泣聲。

“梆!!”

範寧用腳踹開酒吧的門,溫暖的氣流、嘈雜的音樂混合著酒精和香水的味道迎面襲來。

彷彿換了個世界。

冬夜的宵禁時刻,室內溫暖如春,衣著清涼的脫衣舞女們在曖昧的煤氣燈下肆意扭動著婀娜的身軀,臺下有男人在放肆地笑,也有男人在陰影處粗重地喘息。

桌面上的酒瓶堆積如山,地面上積蓄的液體與丟棄的食物一道,泛著五光十色的質地。

物價飛漲這種事情,站在當下的場景去看,就彷彿是什麼無稽之談似的。

“什麼人?”

幾道打手的身影彈射而起。

還伴隨著幾處角落子彈上膛的聲音。

這破門而入的中年男子,似乎因為燈光太閃,帶進的風雪又太大,看太不清他的面容。

但下一刻他搖響了手裡的雪橇鈴。

“嚓—嚓—嚓———”範寧蓄意製造的節奏似乎是均勻的,又暗含奇特的律動。

這是一種很輕很碎的響聲,不如風鈴那麼清脆叮咚,但帶著欲要使人脫離塵世的涼意。

原來是位使者......站起的打手身體稍稍放鬆,從沙發間繞出,快步走到範寧身旁,在隆隆的音樂鼓點聲中開口:

“宿運的救世主,天國的接引者.”

範寧知道他所讚頌的見證之主是“真言之虺”。

這句言辭在神降學會組織的熟人集會中,是經常充當禱文的開端語。

而且領誦者還會同時搖動一副雪橇鈴,市面上的貨色,不是什麼禮器,但尋常人難以控制那奇特的律動和音色。

範寧雖然不明所以,但這幾個月來照葫蘆畫瓢,模仿得倒是毫無破綻。

於是雪鈴聲在響,他也接著頌念後半句:

“古老真理的化身,造就改變的先驅.”

“......我們行走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夜詠念祂的名,一同歡歌起舞,然後漸達穹蒼.”

這一句為兩人合念。

打手將範寧當作了募集熟人、聯絡訊息的“使者”,於是示意他跟著自己上到酒吧的三樓小閣樓。

“砰.”

打手自行離場,門被帶關後,嘈雜的音樂和嬌笑聲就幾乎聽不到了。

這個被改造成辦公間的小閣樓,四面都被名貴的天鵝絨毯包裹,薰香淡而綿長,壁爐燒得很旺,一位魁梧男子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攤開著一本薄薄的雜誌,旁邊是小半杯紅酒。

除去暗處兩位持槍保鏢的身影不談,很難想象眼前愜意的場景,和外面的流浪漢只隔了幾堵牆壁和樓梯。

男子見有使者進來,過於放鬆的神情稍稍收斂了幾分,站了起來,等著對方開口。

對方同往常的使者一樣,看起來戴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陰影條紋面紗。

“沃頓·阿爾卡蒂奧?”

範寧邊問,邊翻開名單冊子,又從桌面上拿起一支筆。

“那是我兒子,他今晚在巡夜,我是西德尼.”

魁梧男子笑了笑,“最近是西爾維婭女士有什麼集會需要通知嗎?還是有什麼生意活兒需要在下排程?”

範寧“哦”了一聲,在名冊的前一個姓名上方,寫下了“西德尼·阿爾卡蒂奧”,和下面連起來寫上“父子”,又備註了“拜偶像的”、“走私道的”兩個標籤。

還特別嚴謹地,在“作假見證的”標籤後打了個問號。

見他寫得這麼認真,魁梧男子西德尼也拿起了一個本子和筆,以為待會有什麼東西要記錄的。

範寧寫完後又慢悠悠地劃了一道槓,就像餐廳裡的傳菜員確認一道菜已上好一樣。

然後,一拳——

直接對著西德尼的腦門上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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