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崢陽一聽這話便蹙了眉,扇首指著那位“玉娘子”意外道:“你認得她?”

沈經年笑了笑,還沒說話,忽聽一個清亮亮的女生從四人身後傳來。

“平陽玉神翁家客,暗香一片瑩碧痕。錦繡無緣多桀驁,獨倚樓臺明月沉。”

來人脫下身上的鹿皮小襖交給迎上來的小侍,道:“休獨倚的老闆娘玉錦繡桀驁美豔,一招金鈴索天下第一。我哥哥好歹也是京中人士,又怎會對玉老闆的豔名沒有耳聞呢?”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進門來的少女一身藕荷色繡銀絲蘭襖裙,薄粉略施,清麗脫俗,面上掛著淡淡笑意,雙手攏在琵琶袖中,腕子上翠色慾滴的鐲子露出半截兒,愈發顯得其膚白貌美。

她走來的步伐分外端莊,耳畔的步搖略略搖曳,更顯其愈發纖瘦的小臉平添了幾分獨屬於她的率性美麗。

如今已過深秋,楚崢陽同她已有幾個月未曾相見,如今一見,只覺這位康和郡主較之上次所見更添了幾分獨屬於女子的從容嫵媚,連原本就美麗的容顏上更上一層樓,不由因為驚豔情不自禁,“哇”地輕呼了一聲。

如今沈清漪的身份已並非從前的尋常貴女身份,不必再向楚崢陽行禮,便只含笑衝著楚崢陽頗為疏離地點了點頭:“楚三爺好久不見。”

楚崢陽知曉楚崢越和沈清漪二人正鬧著彆扭,便也識趣地不敢多言,只是衝著沈經年尷尬地扁了扁嘴。

沈經年報以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玉錦繡搖著團扇,一雙美目風情萬種地掃視過沈清漪和沈經年兄妹,接著不由咯咯一笑,用團扇輕佻地抬起沈經年的下巴,沈經年只覺鼻尖縈繞一股子香風,便已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來,卻見那蛇美人竟向前一步湊近了他的臉,一張傾城容顏同他竟是近在咫尺。

“都說淮京沈家擅出美人,你們兄妹兩人果真都是脫了俗的美人坯子,各個都是這麼一副好相貌,真是讓人情難自持啊……”

玉錦繡眼波流轉,說出的話更是嬌媚聲聲入骨酥,說出的話亦是曖昧之至,聽的沈經年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人也不由自主僵在了原處。

即便是在那預言了未來的夢中沈經年也只同周夢芙一個女子有過接觸,見到玉錦繡這樣忽然湊來,臉不由猛然一紅,連忙推開她,雙手抱拳在胸,口中則顛三倒四道:“娘,娘子自重!”

玉錦繡咯咯笑著用扇子輕拍了沈經年的臉頰一下,嬌嗔道:“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誰是你娘子?”

聽著這二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周夢芙不由紅了臉,帶著些賭氣意味地撇過了頭去。

沈清漪一直在旁笑著看白戲,眼見著沈經年不知所措,周夢芙暗自飲醋,便上前打圓場道:“好了好了,玉老闆別拿我哥哥打趣了,今日我本是同夢芙姑娘約好了前來看戲的,趁著此刻店裡頭清淨,玉老闆還不趕快給本郡主和夢芙姑娘安排個好位置?”

她從袖中隨手抽了一張銀票遞到玉錦繡的手中,玉錦繡接過那銀票,風情萬種地一扭身,塗著豔麗丹寇的雪白指尖向前一指,道:“郡主隨我前來就是。”

接著便伸手牽起沈經年身後的周夢芙,帶著她朝著樓上走。

沈經年望著周夢芙的背影,眼中略過動容,腦中不斷盤旋著他二人曾經結髮為夫妻的情形,便未曾注意到方才玉錦繡自從現身就未曾理會過楚崢陽絲毫的反常。

楚崢陽走上前來,見沈經年一雙眼睛盯著玉錦繡等人不由挑了挑眉,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看夠了沒有?她們身上有花啊,能讓你美成這樣。”

沈經年回過神來,道:“你不是問我喜歡的人是誰麼?願賭服輸,我便不妨直言,正是方才那位離去的姑娘。”

其實若是他但凡早說一刻楚崢陽也會多問上一句,但他隨著沈經年的話抬眼一看,卻好巧不巧沈清漪帶著周夢芙剛剛進入屋中,廊上唯有玉錦繡那窈窕宜人的背影靠著欄杆。

楚崢陽握著摺扇的手猛然一緊,那雙一向從容的眼在此刻罕見地暗了。

兩人重新登樓而上,臺上戲子重新張口,又一次婉婉而唱拈起悠然的戲腔。

扇首有一下沒一下地擊打掌心打著拍子,在這咿咿呀呀的戲腔之中,楚崢陽抱起一罈女兒紅大口飲下,醉得雙頰酡紅,不省人事。

沈經年見他這反應不由有幾分不解:“聽個戲而已,將自己弄得失魂落魄的,瞧你現在,哪還有堂堂王爺之子的模樣?”

“情之所困,換做是你,想來也會如我這般。”

沈經年搖了搖頭,喚道:“來人。”

片刻之後,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便撩簾而入,道:“不知二位爺有何吩咐?”

沈經年道:“楚爺醉了,帶下去歇息吧。”

那女子聞言便用手帕掩著唇,咯咯笑道:“楚爺多日不見柳香,柳香可甚為惦念你,楚爺既然來了,也該同柳香好生徹夜一聚不是?”

說著便上前去拉楚崢陽的手。

這尋常楚崢陽一向是個來者不拒的,對這位名叫柳香的姑娘也是頗為寵愛,常常留宿在其屋中,可此刻醉眼朦朧看見了柳香的臉,卻忽然一把將其的手推開,口中罵道:“給我滾!”

柳香沒有防備,便被甩了個踉蹌,幸虧被沈經年及時攙住才沒有摔倒。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她本就是這休獨倚舞姬之中首屈一指的美人,更是一向在楚崢陽跟前頗為得臉,今日忽然被如此對待不由羞惱,連對沈經年道謝都忘了,指著楚崢陽冷笑道:“怕不是有了新歡便忘了我柳香?翻臉不認人的臭男人,床上什麼話都說得出,下了榻說出的話便都成了放屁,好啊,你最好喝死在這,誰愛管你!”

說著便氣呼呼地離去了。

沈經年想將她叫回來,楚崢陽卻阻止了他,笑道:“我與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算不得數,不必理會。”

沈經年對這小子這反常的模樣不由無法,便皺了皺眉,詢問道:“你究竟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不痛快你便同我說,我也好幫你想辦法不是?在這喝悶酒,跟個縮頭王八一般,像什麼樣子……”

“啪。”

回應他的卻是酒罈砸在地上發出的脆響。

楚崢陽紅著一雙朦朧醉眼抬頭望向沈經年,道:“沈二哥,若我們喜歡的是同一個人,你還會像剛剛那樣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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