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馬斯洛的需求理論,當一個人衣食無憂、財務自由之後,他追求的境界也會提高,開始尋求別人的讚美、尊敬,留下美名。
老爺子就是這樣,他想在村裡留下好名聲。
前些年還行,周家的產業還不算大,對村裡的幫助比較適度,就算給錢,也是逢年過節給幾百塊錢的紅包,主要扶持困難戶。
給錢給得少,大家都感激。
可隨著周不器的起勢,就不一樣了,一次發1萬塊錢,這真是太多了,遠超村裡人的認知範圍。
村裡一個三口之家,一年辛辛苦苦種地,可能也就賺個兩三千塊錢。
給錢給多了,就容易出事。
周不器平時在家、在公司裡,都經常會說這樣的觀點,錢不是越多越好,是在一個人認知範圍、能力範圍之內越多越好。
一旦超過了,就有可能害人害己。
所以他給小明星、小秘書錢的時候,都很剋制。
一開始說給村民發1萬塊錢,是一次性的,後續再發就沒這麼多了,逢年過節給老人孩子幾百塊錢的紅包就夠了。
老爺子顯然是沒認識到這一點,沒意識到1萬塊錢對普通的村民來說是降維式的財富打擊。
不勞而獲這麼多錢,誰還種地啊?誰還幹活啊?不種地、不幹活,就都成盲流了,人心就飄了。
周不器道:“得發散思維,不能只糾結於給老家村民發錢這件事上.”
石婧琳配合著他,輕輕“嗯”了一聲,周不器淡淡地道:“就像你剛才說得歐洲高福利,給得福利是挺多,可拿錢的沒有感激之心,還天天罵給他們發錢的人.”
石婧琳感同身受,延伸著說:“是啊,現在民間出現了很多慈善組織,在幫助地方災民和貧困老百姓解決困難,這肯定是好心,可就是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做任何事情,有動機還不夠,還得有品牌。
好名聲就是品牌.”
周不器笑笑,“說得對.”
熊包老爸很有自知之明,一句話也不說。
老爺子沉默許久,緩緩地說:“小子,你說,你爺爺該怎麼做?咱們周家的祖墳就在那邊呢.”
周不器笑著說:“那就看爺爺追求的是什麼了.”
“怎麼說?”
“如果爺爺追求的是好名聲,那就像我剛才說的,重點去養肥村裡的幾個大戶,這就足夠了。
透過他們控制全村的風氣。
老百姓的死活跟您的好名聲沒有絲毫關係.”
“要做善事,也要好名聲.”
老爺子眉頭緊鎖,覺得小孫子冷靜得可怕,“咱家就是從那個村子裡出來的,你爺爺能活下來的,當年就是靠著村民的救濟.”
周不器道:“那就得分兩步走了,對大戶,要給錢,每年都給個幾萬塊錢,就說讓他們幫咱家照看祖墳或者修繕祖宅。
對普通的村民,就別給那麼多錢了,年底給個幾百塊錢的紅包,平時過節,給他們送點粽子、月餅,或者挨家送豬肉送雞鴨魚肉。
要讓他們始終處於貧窮的狀態,然後不停地給小恩小惠,總是雪中送炭,他們就會感激涕零了。
就比如在家裡幾天吃不上飯,忽然你給送去了一袋米一袋蔬菜,他們得跪下來磕頭.”
老爺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他記得類似的話以前這小子好像提起過,當時沒怎麼在意,一度還以為小孫子是跟村民沒感情,太摳門。
現在把這其中的道理講清楚了,才能更理解是怎麼回事。
周不器看老爺子這狀態,就明白是說動他了。
解決了家事,還有公事。
接下來,要主動出擊。
周不器道:“道理都是一樣的,藥廠改革也一樣。
藥廠為什麼要改革?無外乎就是企業經營不下去了,發不出工資了。
找咱們過去,是為了穩定就業,給幾萬員工發工資,讓企業正常化經營。
可企業想正常化發展,就要去官僚化,把那些帶級別的管理層都開除。
這就跟好名聲存在了矛盾.”
石婧琳連忙道:“嗯,給普通員工發工資,沒法獲得好名聲,給那些關係戶、空響戶和管理層穩定的工作崗位、穩定的工資,這才有好名聲.”
周不器點了點頭,“一家企業的改革非常複雜,要涉及到方方面面。
一旦處理不好,改革成功沒有好名聲,有好名聲就改革失敗,很矛盾。
想解決這個矛盾,要麼關係夠硬不怕得罪人,要麼甘願放棄個人聲譽去承擔罵名。
爺爺,我不是聖人,我不會辛辛苦苦努力,去帶領一群將來必定會把我罵得狗血噴頭的人發家致富.”
“紫微星呢?”
“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紫微星沒有窮人.”
“嗯?”
老爺子眉頭緊鎖,這話顯然很扯淡。
周不器道:“窮人和富人……這個富人可以指的是財富、權力、能力、威望、社交關係的富有,但更多時候指得是精神層面。
有的人很窮,但是精神上很富有。
紫微星只招收985、211大學的畢業生,並且不斷地最佳化,利用企業價值觀去淘汰掉那些精神貧瘠的人,去吸納更多的富人。
精神上很窮的人,他們受窮怪不得別人。
要是有人精神上很富有,生活裡卻很貧窮,這才是這個社會選材機制上出了大問題.”
這一下,連石婧琳也恍然大悟,“怪不得紫微星每年要裁掉很多員工呢,很多老員工的薪資比應屆生低、水平比應屆生高,可紫微星寧可招應屆生,也不用老員工.”
周不器道:“對啊,企業就像軍隊一樣,戰鬥力要透過軍心來體現。
那些有著逃兵潛質或者性格懦弱打不了硬仗計程車兵,就要淘汰掉,即便他們的槍法比新兵蛋子更好.”
石婧琳又問:“那緣味集團呢?按你的標準,緣味集團的底層員工,都是窮人.”
周不器瞥她一眼,“你以為基層員工平時聊天,會少罵你了?”
“啊?”
石婧琳就很失望,人性都一樣,誰都不想捱罵,“我給他們提供就業崗位,還給他們發工資,結果他們天天罵我,我該怎麼辦?”
周不器笑著說:“剛才說過了,給錢和好名聲不是一回事。
有的企業,外界是各種冷嘲熱諷,甚至是羞辱謾罵,內部員工卻充滿了感激……嗯,就像樓上的搜狐啊,最典型的例子!老張是個好人,他不怎麼捐款,公司裡卻有著比外企還好的員工待遇.”
石婧琳輕輕頷首,“嗯,張總很讓人敬佩.”
“有的企業,外界名聲好得一塌糊塗,恨不得捧到雲端上去了。
可去他們的工廠問問他們的工人,就沒有一個不罵的.”
“怎麼說?”
“給工人低薪低待遇,省出來的錢在外面到處捐款,把錢捐給正確的物件,好名聲就營造出來了。
外面的人哪知道內情啊,還不是輿論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
“我瘋了.”
石婧琳有些抓狂,很無語地說,“昧良心的事我做不出來.”
周不器道:“那就分兩步走唄,就跟回村裡捐款一樣。
一,給員工足額的薪資,時不時地給一些小恩小惠;第二,就是在外的捐款了,要挑準物件,這錢要捐給能控制老百姓心智的大戶,不是捐給老百姓。
捐給老百姓,一年捐幾十億出去,該捱罵一樣捱罵。
去年地震捐款,緣味集團捐了1億,效果多好啊?礦泉水業務一炮而紅.”
石婧琳揉了揉腦門,“唉,頭疼.”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話,更多地是說給書房裡的另外兩個人聽。
老爸暈乎乎的。
老爺子心如明鏡,擺了擺手,“行了,你倆別給我上課了,爺爺老了,不如年輕人了。
藥廠的事,不想參與就不參與。
走吧,回去休息吧.”
……輕鬆寫意,解決了老爺子。
周不器很高興,這再一次地印證了他在周家的身份地位和話語權。
“哎呀,我累了,你揹我.”
石婧琳很少見的在撒嬌,可見心情特別好。
“上來!”
周不器彎下腰把她背起,向著中間的別墅走去。
石婧琳笑靨如花,趴在他的肩膀,在他耳垂上親了一下,巧笑著說:“老公,你怎麼這麼聰明啊?你是天才.”
“有嗎?”
周不器見過的天才太多了,沒覺得自己能達到那個層次。
石婧琳很認真地說:“有,感覺……感覺不管是什麼事,你都能直接看穿本質.”
周不器感受著她柔順的髮絲滑動在自己的臉上,有些癢癢的,笑著說:“《資治通鑑》看多了吧.”
“啊?”
石婧琳微微一愣,很不理解,“這東西能看出什麼來?”
周不器道:“歷史都是在不斷地重複、重複、再重複,讀史就是讀當下、讀未來.”
石婧琳愁悶的說:“我也翻過你的那些書,都是文言文,我看不下去.”
周不器道:“有智慧的人,能夠透過純理性的邏輯推理,透過某種現象就能看透本質,就比如讀歷史。
你讀不進去也沒關係,聰明的人看到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跟你說的換位思考。
透過事後分析,也能看到本質.”
“嗯.”
“很多人是韭菜,就是因為看不透本質,所以一次次的被割。
就像有人炒股,多少資本家都明確說過了,‘別人貪婪我恐懼’,‘不賺最後一個銅板’,可就是不聽,不理解。
越貪婪,越一無所有.”
石婧琳撇撇嘴,輕哼了一聲,“別瞧不起人,你就理解了?貪婪那是人性,誰都一樣.”
周不器道:“我不一樣,我要捐款。
越貪婪,越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