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
林誨生看著童念念自t恤裡面掏出一罐可樂。
她眉眼輕笑,彎彎的,隆起的臥蠶像盛著花蜜的甜。
臉上的創口貼和青紫又將這份甜添了兩分澀。
林誨生垂下眼睫,把她遞到半空的可樂接過來。
他很早就發現,他難以對童念念說拒絕。
罐裝可樂的表層還有冰凍溶解的水珠,明明應該是冰涼的,可林誨生總覺得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女孩身上的溫度,拿在手裡讓他不自在。
噗——童念念手裡那灌剛開啟,裡面的氣體就湧出來。
聽到動靜的林誨生抬頭望過去,恰好就看到童念念低頭舔了口手背上的液體。
他愣了下,垂首的童念念向他的方向抬眼,兩人的視線一剎那接觸上,林誨生觸電似的撇開目光。
拿在手心裡的可樂好像泛出更多水,沾滿了一手,又溼又滑,不更用力去捏著就會掉下去。
“跑得太急了.”
童念念嘟囔。
她喝了兩口,見林誨生還呆立在原地,連動作都沒變。
童念念看了他一會,才輕推了下林誨生胳膊,“地上有什麼好看的嗎?”
林誨生搖頭。
童念念又問:“你頭上都出汗了,不喝嗎?”
林誨生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先抽出一張遞給童念念。
童念念接住,把手裡的飲料遞上前,“不喜歡喝可樂的話,我跟你換好了.”
林誨生這會才注意到她喝的是啤酒。
“嫌棄我喝過?”
童念念語氣一下委屈下來。
林誨生反條件的搖頭,然後呆立住,抿住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噗嗤.”
童念念笑出聲,把啤酒收回來,“跟你開玩笑的。
明明這麼好騙的樣子……”結果關鍵時候總是幹出讓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一罐可樂遞到她面前。
童念念由可樂看到拿著的手再往上看到林誨生的臉。
林誨生道:“喝這個.”
童念念眨眼,“要跟我換?”
林誨生慢了一秒,“嗯.”
童念念又笑了,一邊搖頭,“現在我不想換了.”
她向後退了兩步,林誨生的手伸到半空又放下,童念念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再看到林誨生的臉,有短暫的衝動開口問他是不是很擔心她,又在即將出聲時莫名的不敢問。
退到身後的牆面靠上去,童念念不出聲,林誨生也不說話,兩人之間就這麼沉默下來。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像是才幾分鐘又像是十幾分鍾,童念念聽到林誨生再一次說:“回去吧.”
童念念卻道,“這些是我偷拿的,我沒給錢.”
她晃了晃手裡的啤酒。
林誨生道:“明天再去給.”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童念念又被逗笑了,“你怎麼這麼好玩.”
林誨生沒有反應。
他不好玩,還很無趣。
身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這麼認為。
面前的女孩是第一個這樣評價他,還樂此不疲逗弄他的人。
童念念道:“這不是我第一次偷東西,也不是第一次進警局.”
她想,只要林誨生露出一點嫌棄或者其他的,讓她感到不舒服的神態,她都不會繼續說下去。
可是林誨生靜默的站在原處,就好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只要她還沒走,他就會一直待在那裡注視著她。
童念念蹲下去一手抱著膝蓋,沒再看林誨生,她覺得繼續看著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人在委屈的時候並不怕孤單,怕的是陪伴。
一旦有了陪伴,就有了依賴發洩的突破口,一不小心就會曝光了所有弱點。
“一開始我爸會忘記給我生活費,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忘記了時間。
可不是故意比故意還過分,後者至少說明他多少有記得我。
那時候聯絡不上他,我就去偷東西,被抓之後我就見到他了.”
“那是我第一次進警察局,有了第一次,後面的次數就多了。
他找了個家政照顧我,不會再忘記給我錢,可有了錢我還是去偷東西,不止偷店裡的還有學校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見他還是想報復他……後來也搞不清楚是他先不管了,還是我玩膩了這一套才結束了這種遊戲.”
“那段時間我也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天天逃課泡吧搞音樂,我那條街上的人幾乎都認識我,鄰居的叔叔阿姨都不讓他們小孩跟我玩,可他們小孩就喜歡跟我玩.”
童念念輕笑,昂頭朝林誨生道:“是不是跟姜東明挺像的?所以一看到姜東明我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討厭我爸,如果讓我以父親為標題寫作文,像我這種學渣都能寫出兩千字大作,保證裡面說的每個缺點不重樣.”
“可是……”童念念啞然一笑,彎彎笑著的眼角泛紅,苦澀醞釀在其中,“我天天罵他這罵他那,嫌棄他嫌棄得不得了,最後回頭一看,我還不是活成他一個樣子.”
“他就是個靠父母遺產浪蕩的敗家子,我也是個靠他給的錢混日子的垃圾,讀書不行,做人也不行,我想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可珍珍不一樣,她是真的好,她那麼好的一個人……”一切她做不到的事,所渴望的特質,在童珍珍的身上都實現了。
她以為童珍珍過得很好,發自內心的感謝是她被童父選走,避免了童珍珍被毀掉。
結果……童念念眼裡無法控制的流露出怨恨,洩憤一樣的把手裡的啤酒往嘴裡灌。
一罐啤酒被她喝完,童念念朝林誨生伸手,“再給我一張紙.”
林誨生抽出紙巾遞給她。
童念念低頭擦拭嘴巴,順便揉了幾下眼睛,再看林誨生。
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讓童念念此刻的感覺很微妙,又不可否認很放鬆。
“你怎麼又不勸我別喝酒了.”
說出這句話,連童念念自己都覺得像故意找茬。
可林誨生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勸不了.”
童念念歪頭,“我喝醉了怎麼辦?”
林誨生道:“送你回家.”
這句話由他嘴裡說出來特別正經,任誰都不會誤會他有其他企圖。
相反,給人一種被愛護的安全感。
童念念目光微妙的看了他幾秒,朝他伸直雙手。
“我走不動了,你揹我回去吧.”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靜立,並沒有讓她等多久,背對著她蹲下去。
童念念看著他的背影,一動沒動。
等了一會的林誨生回頭。
童念念對上他疑惑的視線,突然綻開笑容,什麼都沒說,從地上站起來就走。
幾步就超過林誨生,走到他的前面,沒讓林誨生看到她的表情。
林誨生的後背對她的誘惑力很大,可是她還是沒敢爬上去。
童念念有種預感,這個時候自己要是真的爬上去讓林誨生揹著,八成會忍不住在林誨生背上哭出來。
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林誨生背上哭被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