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看到來自手機的訊息提醒，童念念才知道時間過得那麼快，明天就是她的航班。
下午，柳慧過來看她，兩人就在酒店的餐廳吃了一頓飯。
柳慧給她帶來舅舅一家人的問候，童念念默默聽著，裡面幾句話的重複率很高。
‘隨時歡迎你回來。
’‘國外哪裡有國內生活的舒服。
’‘如果不是非走不可就不如留下來吧。
’童念念撥弄著茶杯裡的茶匙，低垂的目光向前移去，忽然注意到柳慧放在桌面上的手，捧著茶杯的動作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童念念愣了愣。
柳慧的話彷彿說完了，場面陷入安靜的沉默。
這樣持續了三五分鐘，柳慧轉移了話題，向童念念問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童念念放下茶匙，道：“沒什麼東西.”
柳慧道：“東西不多也要好好收拾.”
“哪怕是出門旅遊一趟，也該帶些紀念品回去不是嗎.”
柳慧輕輕說。
童念念看著她，點了點頭。
柳慧臉上浮現笑容，問道：“我去幫你看看？”
童念念又點了下頭。
柳慧笑容更鬆快了些。
回到酒店的房間。
童念念把行李箱拖出來開啟。
因為這幾天都在酒店裡待著，她行李裡的東西幾乎沒怎麼動過，的確沒什麼好收拾的。
可柳慧還是很認真的彎腰蹲下給她檢查著，把每一樣東西都重新整理分類放整齊。
童念念沒有站在旁邊盯著，先去了浴室給浴缸放水，她打算等會兒泡個澡。
等出來看到柳慧還在那收拾，便燒了一壺水。
柳慧回頭看向她，問道：“怎麼帶這麼多書？”
童念念轉眸過去，視線在整齊放在地上的課本停留了一秒，平靜說道：“紀念品.”
柳慧啞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沒有繼續詢問，找了個袋子把都整齊裝進去再放進行李箱。
這個過程中卻有一張紙不知道從那本書裡掉出來，柳慧撿起來看到上面的畫像就怔住。
她愣愣看著白紙上女孩的素描畫，視線在女孩明媚的笑容上久久停留。
忽的回神，扭頭看向正在操作咖啡機的童念念。
童念念隱約有所察覺的看來，柳慧及時放下手，用身體擋住畫紙。
童念念沒看見她的小動作，“怎麼了.”
柳慧說：“沒什麼，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童念念收回視線，“任何東西吃多了都不好.”
“說不過你.”
柳慧搖頭，再看箱子裡的畫，手指在上面輕柔摩擦。
那麼一刻，她彷彿從這幅畫裡看到了另一張相同的面孔。
原來的珍珍也這樣開心過，她們高興的模樣可真像。
童念念把泡好的咖啡端到茶几上，又倒了一杯白開水給柳慧。
柳慧把重新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牆邊，走到童念念對面坐下，端起水杯時輕聲說了聲謝謝。
童念念道；“沒什麼.”
她喝了一口咖啡就站起來去浴室關水。
等她再走出來，柳慧說：“是要休息了嗎？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再來送你.”
“好.”
童念念道。
柳慧面露不捨，這才從沙發起身。
發現童念念也站起來送自己後，她又欣慰的唇角上揚。
開門時，柳慧轉身和童念念四目相對。
她好像想說點什麼，最終沒有說出來。
童念念遙望柳慧離去的背影，過了一會把門關上。
隔天一早，童念念就被再次來訪的柳慧的門鈴聲吵醒。
其實也不算吵醒，前一晚童念念失眠了一夜。
柳慧見到她就發現她一夜沒睡的情況，問她怎麼回事。
童念念淡淡甩鍋給喝的那杯咖啡。
柳慧明知道理由不是這個，無奈的沒有反駁她。
兩人一起吃著酒店的早餐，童念念反問她，“你昨天住在這裡了？”
柳慧被問得突然，嘴裡吃下去的東西還沒嚥下去，用手擋著嘴巴咳嗽，無措望著她。
童念念低頭繼續吃飯，知道自己猜對了。
接下來就是兩人默契安靜吃完早餐，回各自房間去收拾收拾就坐車去了機場。
酒店離機場的距離不算遠，坐著車上的童念念望著車窗外彷彿在發呆。
柳慧則頻頻望向童念念。
“快到了.”
柳慧突然說。
童念念頓住，機場建築出現在視野中。
“念念.”
“嗯？”
柳慧輕聲道：“真的要走嗎？”
童念念沒有立刻回答。
從昨天她就想說卻沒有說出來的問題，這一刻竟感到無法抑制。
“你想我留下來嗎？”
柳慧忽然激動的握住她的手，“留下吧.”
這次換成童念念愣住。
她看著柳慧沒說話。
柳慧臉上的期盼隨著她的靜默逐漸化作失落，一抹苦澀自她眼底浮現，握著童念念的手也慢慢鬆開。
計程車車在國際航站入口停下。
柳慧先下車幫童念念將行李箱提下來，然後一路送她進去。
在過安檢那裡，柳慧停下拉住打算繼續走的童念念，“這時間還早，先在外面休息一下吧.”
童念念和她對視了一眼，默許了柳慧的提議，跟她一起走去一個休息區坐下。
柳慧問：“要不要喝水，我去買.”
“包裡有，等下檢查的時候也不給帶.”
童念念把包裡喝了一半的飲料拿出來。
“哦，我忘了.”
柳慧尷尬的笑了笑。
童念念看出來柳慧心裡藏著事卻不願意說出來。
她喝了口水，無聊的看著周圍，期間柳慧時不時找個話題跟她聊，童念念也會回應。
只是這些話題大多都很沒有營養，例如柳慧感嘆國際機場能看到的外國人多，又說外國人感覺都長一個模樣，問她能不能分辨出來，又是怎麼分辨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童念念拿出手機一邊刷短影片一邊應柳慧的話，低垂著的視線偶爾掃到柳慧放在腿上的手，抓著包扭來扭曲。
這時候又一道航班通知廣播響起。
童念念聽到熟悉的班號，把手機收起來便站起身。
柳慧驚醒般，“是你那一班？”
“嗯.”
童念念拉住行李箱的拉桿。
柳慧神不思蜀的跟她走了幾步，抓住童念念的胳膊。
“念念.”
童念念看她。
柳慧張了張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個好母親，我給不了你更好的生活，我……”顫抖的聲線和顫抖的手。
童念念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帶的，自己的手也在輕顫，垂在半空的指頭捲曲。
她看著柳慧。
柳慧說：“可是，可是你還是叫我媽了，是不是說明，說明……”柳慧看她的眼神充滿期許的熱度。
童念念喉嚨乾澀。
廣播聲又一次響起，這次提到了童念念的名字。
這一聲彷彿打破兩人之間的平衡。
柳慧慢慢鬆開手。
本來想說什麼，又在這一刻忘記說什麼的童念念抿住唇瓣，深深看了柳慧一眼，握緊行李箱拉桿轉身。
“童念念——！”
童念念有一瞬停頓，當自己聽錯了。
“童念念！”
比前一聲更響亮更清晰的喊叫傳入耳中。
她倏然轉身。
視野裡，周圍畫面彷彿黑白，時間的流水被凍緩。
林誨生奔跑而來的模樣，連跳躍的髮梢都彷彿跳進她的眼睛裡，又癢又熱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