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沒廬赤贊想要掙扎,道:“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我乃會盟特使,你們也敢抓我?”

劉觴笑眯眯的道:“啊呀,剛才都與你說過了,在我們小郭將軍的眼中,不管你是什麼特使,全是一視同仁的,就連我阿爹犯了夜禁,也被抓起來過……沒廬特使,就委屈你了?”

沒廬赤贊還想據理力爭,郭鬱臣可不管那套,再次下令:“扣起來!”

“是,大將軍!”

士兵立刻衝過去,將沒廬赤贊和魚之舟全都扣起來,交給郭鬱臣,於是劉觴、劉光與郭鬱臣押解著沒廬赤贊與魚之舟來到神策軍右軍牢營。

劉觴擺擺手道:“請沒廬特使進去歇息.”

他說著,轉頭過來看向魚之舟:“至於你嘛……放了吧.”

神策軍牢卒立刻給魚之舟鬆綁,根本不敢違抗。

“您們!?”

沒廬赤贊眯著眼睛道:“宣徽使,看來你是故意算計我的罷?”

劉觴驚訝的道:“沒廬特使,你不會現在才發現吧?”

沒廬赤贊一時語塞,竟是給他氣的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劉觴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沒廬特使,你不必驚慌,也不必著急。

你可是使團的貴人,犯了夜禁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只需要我稟明天子,把你放出來便好,只是……”他的臉色有些為難,啊呀了好一陣,道:“只是……眼下時辰已經晚了,天子必然已經歇息,小臣就算去打擾天子燕歇,天子也不一定能醒來,所以……所以還是勞煩沒廬特使在這牢營中,稍微休息一夜,第二日一大早,本使一定將您請出來.”

沒廬赤贊心裡清楚的很,劉觴下這個套,就是故意抓自己關起來,這關上一夜,別館找不到人,第二日一大早,整個別館,整個吐蕃使團都會聽說訊息,沒廬赤贊因為夜會佳人,犯了夜禁,被抓起來扣留了。

到時候沒廬赤贊與楊四孃的曖昧干係,就會坐實……沒廬赤贊幽幽的道:“宣徽使,好計謀啊.”

劉觴擺擺手,謙虛的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沒廬赤讚道:“但是宣徽使有沒有考慮過,得罪了我沒廬赤讚的後果?”

“後果?”

劉觴故作驚訝的道:“什麼後果?不會是像小魚兒那樣,被打成廢人吧?哎呀,我好怕怕,可我已經是個太監了,怎麼辦?”

沒廬赤贊一愣,他從沒見過有人承認自己是閹人如此痛快的,再者,他還提起了魚之舟。

魚之舟眯著眼睛,垂目站在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劉觴隔著牢門,把手伸進去,笑著在沒廬赤讚的肩膀上拍了好幾下,道:“沒廬特使,真是不巧,你遇到我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兒算你倒黴,好好在這裡歇息過夜吧!我勸你,還是睡一覺,牢營裡的生活,也沒有那麼難捱.”

說罷,揚了揚手,道:“小魚兒,咱們走!”

魚之舟冷冷的看了沒廬赤贊一眼,轉身離開了牢營。

眾人出了牢營,劉觴道:“時辰晚了,阿爹你們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去紫宸殿覆命之後,也去歇息了.”

劉觴前往紫宸殿覆命,其實這會子天子並沒有歇息。

按照平日的作息,李諶已經燕歇下來,但是今日不同,劉觴等人前去“抓姦”,李諶礙於身份無法親自前往,但是也不會歇息,一直等著劉觴的訊息。

李諶已經吩咐過了,宣徽使前來無需通傳,直接入內。

劉觴走進紫宸殿的時候,李諶因著無聊,一個人在內室按照琛璃的方子,在臉上敷了“面膜”,這會子時間不到,還沒洗掉呢。

其實李諶今年才十七歲,他年紀不大,面板自然是好的沒話說,根本不需要這些勞什子的東西,不過劉觴對感情總是沒有那根筋,令李諶十分挫敗,因此想了這麼一個主意。

李諶耳聰目明,聽到劉觴的腳步聲,臉上還頂著白花花的面膜,立刻大喊一聲:“等等,別進來!”

劉觴嚇了一跳,踏入內室的腳步頓住,奇怪的道:“陛下?是小臣呢.”

李諶自然知道是他,正因為是他,才不讓進來。

李諶連忙衝到水盆邊,掬起水往臉上撩,道:“等等,朕……朕還沒好,等一會子.”

沒好?劉觴更是奇怪,小奶狗在做什麼?為什麼沒好?李諶匆忙洗了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實在太過整齊了,於是把外袍一扒,扔在扇屏之後,自己一個箭步竄上龍榻,只著裡衣,將被子拉過來,半半落落的蓋在自己身上,裝作剛剛睡醒的模樣。

李諶還呼嚕了兩把自己的鬢髮,這才故作慵懶的斜臥在榻上,道:“進來罷.”

劉觴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慵懶的小奶狗天子,天子面容俊美,只著裡衣,歪歪斜斜的靠在榻上,還稍微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朦朧的模樣。

好可愛……劉觴心裡想著,果然又年輕又可愛!劉觴走過去,拱手道:“陛下,小臣不知陛下已經安歇,打擾了陛下燕寢.”

“無妨,”李諶道:“朕也是不小心迷瞪了一會兒,這會子已經醒了.”

劉觴點點頭,本想立刻稟報沒廬赤讚的事情,但是他的眼睛一瞟,一個不小心,發現了小奶狗的驚天大秘密!李諶穿著裡衣,袖口卻是溼的,畢竟他方才匆忙淨臉,袖袍寬大,難免打溼一些,如今只是除掉了外袍,裡衣的袖口也微微有些溼濡。

不止如此,在劉觴的眼中,李諶的鬢髮上還有一些汗漬,其實那根本不是汗漬,而是沒有擦乾淨的水漬。

加之……加之他半半落落蓋著的錦被之下,還有一些乳白色微透明的不明液體,劉觴頭皮發麻,精神一震,睜大了眼睛,瞬間一臉瞭然。

難道方才小奶狗大喊不讓自己進來,根本不是因為在睡覺,而是……而是在打飛機畫地圖!劉觴恍然大悟,盯著李諶的眼神都變得詭異起來,年輕人真是精力充沛啊,羨慕!李諶起初沒有明白他的眼神,但順著他的眼神一看,登時也是頭皮發麻,那乳白色的液體,根本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而是琛璃提供的面膜,因著方才匆忙洗掉,沾染了一些水漬,所以變得稀釋了不少,一不小心蹭在了衣裳上,這會子自然蹭到了被子上!李諶一把拉住自己的錦被,嚴嚴實實的蓋上,但這時候再遮掩,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坐實了劉觴的“猜測”。

“等等!”

李諶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劉觴一臉“我懂”的表情,笑眯眯的看著李諶。

李諶心急如焚,又不能實話告知,若是告訴劉觴,朕是在敷面脂,保養容顏,豈不是更加丟臉?李諶只好強調道:“朕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管阿觴你此時此刻在想什麼,都給朕忘掉,通通忘掉.”

劉觴笑著道:“陛下,小臣都懂的,都懂!”

李諶:“……”看來是沒懂!劉觴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哥哥,體貼的替小奶狗天子岔開話題,笑眯眯的道:“陛下,沒廬赤贊已經被關押在神策軍牢營之中,萬無一失.”

李諶揉著額角,道:“如此甚好.”

劉觴道:“只需要等明日一早,別館的使團前來要人,陛下再放了沒廬赤贊,沒廬赤贊月下幽會佳人的訊息便會不脛而走!”

李諶道:“那便有勞阿觴了.”

劉觴拱手道:“那……陛下您忙,小臣便先退下了.”

李諶見他那一臉“賤兮兮”的笑容,氣不打一處來,也不讓他告退,也不讓他起身,突然欠身一把拉住劉觴的手臂,將人直接拽上龍榻。

“啊!”

劉觴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一抹溫熱壓在了自己的唇上,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

劉觴瞪大了眼睛,但是小奶狗天子的俊顏距離實在太緊了,看不真切,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的眼睛來回亂瞟,下意識伸手推在李諶前襟,想要將李諶推開,但他很快感覺四肢無力,李諶的吻技竟越來越好,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強上百倍,不,可以說是千倍,這是什麼天選的悟性!讓毫無經驗的劉觴根本無從招架。

李諶感覺到劉觴漸漸乖順下來,沙啞的輕笑一聲,道:“老實了?”

劉觴回過神來,震驚的瞪著李諶,眼神往下瞟,道:“陛下,你怎麼還能……”這麼精神啊!分明不是剛畫地圖來著嗎?李諶臉色一黑,額角青筋亂跳,道:“都說了,朕方才沒有……只不過是……反正就是沒有!”

李諶想要解釋,但是感覺這事兒解釋不清楚,越描越黑。

劉觴看到小奶狗炸毛了,這事關小奶狗的尊嚴,連忙順毛道:“好好好,沒有!沒有!陛下說沒有就沒有!”

李諶黑著臉道:“什麼朕說沒有?本就是沒有.”

劉觴點頭如搗蒜,敷衍的道:“沒有沒有!”

李諶:“……”第二日一大早,陽光撒入紫宸殿的戶牖,紫宸殿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有說話聲,也有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吵得劉觴腦仁直疼。

劉觴猛地睜開眼睛,盯著紫宸殿宏偉高聳的房頂,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昨日在紫宸殿裡過夜了!不過並不是其他意義上的過夜,真的只是單純的過夜,在天子的龍榻上純粹的睡覺而已。

昨日劉觴來回稟之時,已然過了子夜,時辰不早了,回稟本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李諶一直強調自己沒有,劉觴也應和了沒有,但李諶偏偏不放他走,一定要讓劉觴說沒有,還要心服口服的那種。

小奶狗天子年輕力壯,熬個大夜沒什麼,劉觴感覺自己“年紀大了”,復讀機一樣說沒有,後來也不知怎麼直接便睡著了。

劉觴一動,感覺自己被壓住了,不止如此,手臂還麻了,轉頭一看,是小奶狗天子。

李諶就睡在他的裡手,真的好像一隻小狗子,親暱的抱著劉觴,儼然把劉觴當成了抱枕,還壓住了他一條手臂。

劉觴:“……”麻啊!手好麻啊!“嘶——”劉觴稍微低吟了一聲,李諶立刻醒了過來,他才醒過來,還有些困頓,揉了揉眼睛,早晨的嗓音還沒有開啟,沙啞低沉的“嗯?”

了一聲。

劉觴:“……”揉眼睛,好、好可愛!李諶坐起身來,道:“看來沒廬赤贊一夜未歸,使團的人已然發現了.”

魚之舟站在紫宸殿外,攔著那些使團的使者,好像壓根兒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公事公辦的道:“各位使者,陛下還未起身,還請在紫宸殿外稍待,容小臣前去通稟.”

“有勞魚公公了!還請速速通稟,外臣這是急事兒,一刻也不能耽誤!”

魚之舟自然知道他們著急,使團的特使被關在牢獄之中,這傳出去像話麼?自然是需要著急的,但問題是,魚之舟並不著急。

魚之舟一板一眼的道:“各位使者不要著急,小臣這就去通傳.”

他說著,動作也不著急,慢條條的走到紫宸殿大門邊,剛要通傳,“轟隆——”一聲,大門從內推開,有人走了出來。

是劉觴!劉觴已然恢復了衣冠楚楚的宣徽使模樣,笑眯眯的走出來,明知故問的道:“魚公公,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啊?何事如此喧譁,攪擾了陛下的清夢!”

魚之舟拱手道:“回宣徽使的話,是使團的眾位使者突然到訪,請求謁見陛下.”

使者們立刻圍上來,道:“宣徽使,十萬火急啊!”

劉觴故意道:“哪裡著火了?”

使者們一愣,他們本就只對中原的語言略通一二,聽劉觴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回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介面。

怔愣了半天,一個使者才反應過來,道:“宣徽使,不是不是,不是著火了,是……事情很著急,著急的要著火了!”

“哦——”劉觴恍然大悟,道:“使者們因何故如此著急?”

使者們立刻將沒廬赤贊被關押在神策軍牢營的事情說了一遍,劉觴“啪!”

一拍手,道:“哎呦,小臣怎麼給忘了呢!昨兒個晚上回來,小臣本就想要稟報天子,立刻將沒廬特使給放出來的,畢竟嘛,只是幽會佳人,這是每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小臣曾經也做過男人,都懂的……”吐蕃使者們一聽幽會佳人四個字,臉色都黑了,但也只能忍著。

劉觴又道:“但真是太不巧了,天子昨夜已經歇息下,小臣縱使有八百個腦袋,也不敢打擾天子燕歇,所以今日才將事情稟明,各位不必擔心,事情已經稟明瞭,天子沒有怪罪沒廬特使犯禁的事情,反而還說了,若是沒廬特使真真兒有這個心思,天子大可以下旨賜婚,成就兩邦的姻緣好事啊!”

使者們一個個臉色繽紛,他們本不想笑的,卻強顏歡笑的對著劉觴,道:“多謝宣徽使!多謝宣徽使!那外臣何時才能將特使接出來?”

“這就可以.”

劉觴也不為難他們,道:“陛下說了,沒廬特使受了委屈,都是誤會,所以特意令本使親自前往牢營,放沒廬特使出獄.”

劉觴帶著吐蕃使者們來到神策軍牢營,使者們終於見到了被關押一夜的沒廬赤贊。

神策軍牢營那種地方,陰溼又骯髒,也沒人特意打掃,地上都是灰土,沒廬赤贊衣衫乾淨,想必是端著架子,就這般站了一夜,不敢坐下來休息片刻。

劉觴心裡嘲笑,死要面子活受罪,至於面子嘛,當然一丁點也不會給你留下!郭鬱臣開啟牢門,劉觴立刻假惺惺的道:“大將軍,你這真是、真是……唉!讓陛下怎麼說你好?說你犯了錯,可你盡忠職守,只是關押了犯禁之人,陛下也不能說你有錯。

可說你沒錯,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兒,竟然關押了沒廬特使,特使大人不就是和佳人夜會而已嘛,不至於,不至於!”

劉觴好似在斥責郭鬱臣,但其實字字句句都是說給沒廬赤贊和使團聽得,果不其然,大家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使團的使者們都覺得丟臉,而這個丟臉的罪魁禍首,便是沒廬赤贊!沒廬赤贊知道自己中計了,使團已經對自己有意見,此時說什麼都是狡辯,當即黑著臉沒說話,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沒廬特使!”

劉觴在後背攏著手道:“別放在心上啊,小郭將軍不是故意的!陛下已經斥責了小郭將軍,特使千萬別放在心上,不要影響了兩邦的友好乾系呀——”沒廬赤贊自然明白,兩邦剛剛簽訂了友好盟約,如何可能因為這麼點小事兒便毀約,因而沒廬赤贊這次吃的虧,只能自己嚥下去,怨不得旁人。

“噗嗤!”

等沒廬赤贊和使團一走,劉觴沒憋住,立刻笑了出來,道:“小郭將軍,陛下非但沒有怪罪你,還嘉獎了你,過些日子便是月燈閣的櫻桃宴,陛下知道你喜歡櫻桃,特意批准了櫻桃宴當日的休沐,讓你去吃個夠呢.”

郭鬱臣憨厚的臉上露出喜色:“這……謝陛下,謝宣徽使.”

沒廬赤贊吃了啞巴虧,越發覺得長安是待不下去了,如果繼續留在這裡,說不定又會遇到什麼坎坷。

他也是聰明的,立刻上書說急著回吐蕃去,希望天子批准。

上次沒廬赤贊就說要走,被劉觴以多雨路滑為藉口拖延了,這些日子其實也沒下雨,所以這個藉口是不能用了,李諶便批准了公文,讓吐蕃使團上路。

今日是吐蕃使團離開長安的日子,使團進入大明宮拜別天子。

沒廬赤贊帶著使團眾人進入紫宸殿,恭敬的作禮道:“外臣今日便將啟程,特意前來拜別聖人.”

李諶笑得一臉明君之姿,道:“這次兩邦結盟,朕希望可以一直維持下去,締結友好,百姓才可安居樂業.”

沒廬赤讚道:“聖人之願,也是贊普之願.”

“如此甚好.”

李諶點點頭。

突然話鋒一轉,又道:“沒廬特使這就要回去了,朕還當真有些捨不得,是了,不只是朕,還有一位佳人,也十足捨不得沒廬特使.”

他這麼一說,使團的使者們立刻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他們都知道,李諶所說的那位佳人,其實就是與沒廬赤贊傳緋聞的楊四娘。

沒廬赤贊眯了眯眼睛,裝傻充愣道:“聖人開玩笑了.”

“誒,”李諶道:“朕如何會用佳人的一番真心,開玩笑呢?”

沒廬赤贊覺得今日必須把話說清楚,不然使團帶著緋聞回到吐蕃,加之還有那副“琴瑟和鳴”的畫卷作證,自己當真洗刷不清嫌疑,還有其他三大尚族挑撥離間,贊普必然要懷疑自己。

沒廬赤贊態度堅決,拱手道:“不瞞聖人,其實外臣如今沒有安家的心思,一心報效贊普,心竅之中再容不下旁的.”

劉觴插話道:“沒廬特使,這國家國家,自然是先國後家,也無厚非,但紅顏易老,沒廬特使既然有這份心,可千萬不要錯過良緣呢!”

沒廬赤贊想要反駁,徹底撇清楚自己與楊四孃的干係,但是李諶根本不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而是含糊其辭的道:“時辰也不早了,這樣罷,朕還有幾句體己的話要與沒廬特使說,各位使者不如先到丹鳳門等候.”

使者們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中原的皇帝要和特使說悄悄話?還能說什麼悄悄話,自然是關於楊四孃的事情,看來中原的皇帝想要把沒廬赤贊留下來當女婿!使者們心中有所顧慮,但是也不敢說什麼,只好拱手離開。

紫宸殿中,使者們退下,李諶那和藹可親的聖賢笑容突然收斂,消失的一乾二淨,幽幽的道:“沒廬赤贊,你當真以為,朕給你臉子麼?”

沒廬赤贊眯了眯眼睛,不等他回答,劉觴已然朗聲道:“來人!”

踏踏踏!是腳步聲,竟然埋伏在紫宸殿的內室,郭鬱臣帶著神策軍衝了出來,士兵一擁而上,直接將沒廬赤贊扣押起來。

沒廬赤贊無法帶兵器入殿,再加上他只有一個人,神策軍士兵卻這麼多人,以一當十也無法反抗。

沒廬赤贊被狼狽的扣押起來,憤恨的道:“天子,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沒廬赤贊雖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好歹是會盟特使,兩邦結盟,聖人卻扣押特使,難道你們中原想要毀約不成?!”

“毀約?”

李諶幽幽一笑,道:“朕不過是想請沒廬特使繼續留在我大唐做客罷了,何來後悔一說?”

“你想扣押我?”

沒廬赤讚道。

劉觴笑眯眯的道:“有何不可?經過這事兒一鬧,你們使團每一個人可都知道你與楊四孃的姦情,若是陛下突然說你自願留下來入贅,想必使團也不會意外的,對麼?”

李諶微微頷首:“使團中的人早就對你的獨斷專行有異,沒廬特使又傳出這樣的流言蜚語,朕就算留下你,其他使者也不會與朕撕開臉面,對麼?”

劉觴和李諶玩起了雙打,繼續介面道:“等使者們回去見了你們贊普,你們贊普看到了琴瑟和鳴的畫卷,加之使者們的添油加醋,定會對你心生疑慮,也不會因為你一個使者,與我大唐強行要人,說不定還會打心底裡高興這門親事呢,對麼?”

“還有,”李諶拍了拍沒沒廬赤讚的肩膀:“四大尚族互相制衡,你沒廬氏一旦出了事兒,其他三個尚族無需多言,一定會自願幫朕圓謊的,你也不必擔心你們的贊普離了你不行,對麼?”

沒廬赤贊渾身顫抖,沙啞的道:“贊普信任赤贊,不是爾等挑唆兩句,便會離心的.”

劉觴嘖嘖兩聲,道:“死鴨子嘴硬,咱們拭目以待吧!”

吐蕃使團在大明宮的丹鳳門下等待啟程,但是等了良久,沒有等到特是沒廬赤贊,反而等到了宣徽使劉觴。

劉觴笑眯眯的道:“各位,真是不巧,你們的沒廬特使剛剛偶感風寒,不宜趕路,只能在我大明宮多將養一段時日了。

天子知曉各位使者著急回去覆命,因此也不便多多款留,特命本使前來踐行……各位,一路走好!”

吐蕃使者們第三次面面相覷,偶感風寒?這也太偶然了吧?他們心中又是狐疑,又是奇怪,又有自己的思慮想法,私下權衡一方,果然如同劉觴和李諶所料,並沒有因為一個沒廬赤贊撕開臉皮,帶著會盟條約,離開了大明宮,離開了長安城,返回吐蕃去了。

琛璃歸順大唐,沒廬氏少宗主被扣押,吐蕃又與大唐簽訂了百年和平的條約,這次盟約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

李諶自然是歡心的,特意獎賞了劉觴,這次的獎賞並非是分期付款,讓劉觴十足欣慰。

吐蕃使團回去之後,贊普也知道了沒廬赤讚的事情,並沒有翻臉和大唐對著幹,看來是準備捨棄了沒廬赤贊。

不止如此,還特意遞來了移書一封。

劉觴在宣徽院中喝茶吃點心,阿爹劉光便來了,他是樞密使,但凡是朝廷大事都會經手樞密院,自然第一時間拿到了移書。

劉光將移書遞給他,道:“吐蕃贊普果然準備息事寧人.”

劉觴展開看了看,不由笑起來,移書上大體寫著,贊普聽說了沒廬赤贊與中原佳人有情,特意准予沒廬赤贊留在長安,作為吐蕃常駐外派的特使。

劉觴笑道:“贊普是將沒廬赤贊給外放了,看來這沒廬家也不是沒了沒廬赤贊不行的.”

劉光冷笑一聲,道:“四大尚族內部勾心鬥角,誰不想做少宗主?沒廬赤贊那秉性,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他出了事,別說是其他三大尚族了,就連沒廬氏本家的人,也上趕著踹他下臺,換其他上宗主上位,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劉觴拍了拍手道:“阿爹,我得將這個好訊息,快些告訴沒廬赤贊才行.”

劉光搖頭笑道:“你啊,就是這麼頑皮.”

雖這般說,但劉光的眼神語氣一點兒也不苦惱,反而十足寵溺。

劉觴立刻拿著移書,往軟禁沒廬赤讚的溫室殿而去。

他出了宣徽院,走到溫室殿門口,還沒入內,便遠遠看到一個人,死死皺著眉,神色有些匆忙,彷彿有什麼心事一般。

“絳王殿下?”

那人正是絳王李悟。

劉觴心情大好,與他打招呼道:“絳王殿下這是丟了魂兒?找什麼呢?”

李悟沒心情與他開玩笑,道:“實不相瞞,涵兒又不知跑去何處了.”

“還真是丟了魂兒.”

劉觴打趣道。

李悟道:“宣徽使便不要打趣了,若是見到了涵兒,務必告知我一聲.”

自從那日劉觴將李悟的事情告訴了李涵之後,兩個人便重歸於好了,李涵對李悟心存愧疚,很多事情都聽李悟的意見,兩個人恨不能成天膩在一起,今兒個倒是奇怪了,只看到李悟一個人。

劉觴道:“絳王不必擔心,江王是不是去了政事堂?”

李悟搖頭:“我方才從中書門下回來,涵兒並不在政事堂,而且,十天輪值,涵兒眼下已然不是宰相,算起來今日還是休沐.”

託了劉觴的福,李涵也坐了一回宰相,十天輪流一回,李涵這會子已經不是宰相,宰相的職位落到了之郭慶臣的頭上,等十天之後,再傳到門下省的頭上。

劉觴道:“休沐?那豈不是在府中?時辰這般早,說不定還在睡大覺呢.”

李悟還是搖頭:“我去過府上了,府上的僕役說涵兒進宮來了.”

“這就奇怪了……”劉觴心說,總不能去找天子了吧?正說話間,溫室殿似有若無的傳出一絲絲嘈雜之聲。

劉觴豎著耳朵道:“什麼聲音?”

李悟也側耳傾聽:“好似是從溫室殿傳來的.”

“沒廬赤贊?”

劉觴道:“沒廬赤贊不會在溫室殿裡鬧耗子吧?”

李悟臉色一緊,突然道:“不好!”

“啊?”

劉觴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李悟聽到了什麼,就見李悟拔腿衝向溫室殿,他也跟著衝上去。

哐——李悟撞開溫室殿大門,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劉觴嫌棄的捂著鼻子:“好難聞!”

溫室殿中沒有僕役,一片昏暗,“啪——”的脆響聲順著黑暗傳來。

緊跟著是“嗬……”的悶哼聲,似乎有人受了傷。

“涵兒!”

李悟喊了一聲,趕緊衝進去。

劉觴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定眼一看,好傢伙,這不是李悟怎麼也找不到的涵兒嗎?此時就在溫室殿中。

李涵手執馬鞭,鞭子上滿滿都是倒刺,倒刺血呼啦,還掛著肉屑,拔身而立在昏暗的溫室殿中。

而溫室殿的“主人”,被軟禁在殿中的沒廬赤贊,手腳纏繞著鎖鏈,渾身是血,被打得沒有一塊好面板,幾乎是奄奄一息。

“涵兒!快住手!”

李涵聽到聲音,沒想到他們找到了這裡來,當即皺著眉,狠狠又打了沒廬赤贊兩記。

啪!啪——李悟見他不住手,一把抱住李涵,勒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繼續打下去:“別打了,會死人的!”

李涵奮力掙扎,大喊著:“放開我,我打死這個畜生!我也要廢了他的手!不,我要廢了他的雙手、雙腳!我要廢了他整個人!”

“冷靜點!涵兒!”

“呵呵……”沒廬赤贊卻突然笑起來,起初只是低低的笑聲,隨後變成了大笑,喜不自勝的狂笑。

“哈哈哈!!李涵,你最好殺了我?哦不……你可能殺不了我.”

“你這個畜生!”

李涵果然被他激怒了。

別看李涵平日裡溫文爾雅,號稱長安第一才子,但他其實他脾性相當暴躁,最是禁不住激將法之人。

李涵憤怒掙扎著去搶馬鞭,怒吼:“你這個畜生!我今日便打死你,看看是誰不敢?!”

溫室殿亂成一團,劉觴險些就給忘了,當時他告訴李涵,關於李悟手腕的事情,埋伏李悟的的確是沒廬氏的軍隊,但並不是沒廬赤贊本人,劉觴含糊其辭,李涵便把這筆賬記在了沒廬赤贊頭上。

“江王!”

流觴機智的道:“不好了,絳王殿下舊疾復發了!”

李悟一愣,隨即明白了流觴的意圖,假裝悶哼一聲。

“嘶……”劉觴:“……”太假了!李悟悶哼的這一聲太假了,還不如來個假摔,不過李涵關心則亂,還以為真的碰到了李悟的手腕,立刻便不鬧騰了。

“小叔!?”

李涵放棄了搶馬鞭,緊張地道:“你怎麼樣?是不是又疼了?我碰到你了?”

李悟搶過他的馬鞭,立刻扔得遠遠的,拉著李涵往殿外走,道:“涵兒,小叔沒事,有事的是你,你太胡鬧了.”

李涵已經冷靜下來,被他推著往外走,也沒有再執拗,只是道:“憑什麼是我胡鬧?輕輕打他兩下就是胡鬧了?”

李悟將李涵帶走,回頭對劉觴點了點頭,示意拜託他收拾殘局,兩個人便離開了溫室殿。

劉觴打量了兩眼沒廬赤贊,好端端一個高大俊美的少宗主,這會兒被打成了這個……熊樣兒!劉觴朗聲道:“來人,找個御醫來,給沒廬特使看看傷口.”

隨即笑道:“沒廬特使想死,可沒這麼容易.”

劉觴心裡清楚的厲害,李涵的脾性雖然暴躁了一點點,但他心中是有成算的,如果不是沒廬赤贊故意拱火兒,李涵不可能這般失態,沒廬赤贊顯然是一心求死。

沒廬赤贊被看透了心思,只是冷笑一聲,道:“你留我下來,將來必定後悔.”

“哦?是嗎?”

劉觴不以為然,抖了抖手中的移書,道:“如何後悔?你的贊普已然拋棄了你,瞧瞧,新鮮出爐的移書,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還帶著熱乎氣兒呢,贊普說了,沒廬赤贊你和大唐有緣,將你外派常駐長安,永結兩邦之好!”

沒廬赤贊驀然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劉觴,嘴唇顫抖,似乎不相信劉觴所說,但他心底裡知道,所謂的不相信,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劉觴道:“沒廬特使已然是常駐特使了,既然如此,便安安心心的留在這裡,別再動歪腦筋了,這樣咱們大家夥兒,都能安生一些,你說對吧?”

很快,御醫走進了溫室殿,同時而來的,還有魚之舟。

魚之舟走進來,拱手道:“宣徽使.”

沒廬赤贊聽到魚之舟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來,被血汙的眼目凝視著魚之舟,似乎想說些什麼。

魚之舟道:“沒廬特使不要誤會,小臣是陛下遣來找尋宣徽使過去說話兒的.”

劉觴笑嘻嘻的道:“啊呀,真忙呀,那本使就少陪了。

對了……”他轉頭對魚之舟道:“剛剛傳來的喜訊,沒廬特使已然是常駐長安的和平特使了,往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必有很多話要說,要不然……你們談談?”

魚之舟連眼皮也沒眨一下,道:“是,宣徽使.”

劉觴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溫室殿,帶著吐蕃贊普的移書往紫宸殿而去。

御醫也不言語,快速給沒廬赤贊包紮,都是皮外傷,很快也退了出去,溫室殿中只剩下沒廬赤贊與魚之舟二人。

魚之舟面色平靜而冷漠,注視著沒廬赤贊,彷彿凝視著一株草芥。

沒廬赤贊沙啞的開口:“你可還記得……當年羊圈沒有栓牢,你破壞了羊圈,逃到中原的事情?”

魚之舟側頭看向沒廬赤贊,道:“沒廬特使想說什麼?”

沒廬赤贊拖著鎖鏈,從地上一點點站起來,因為傷痕累累,險些摔在地上,不過魚之舟還是沒動,只是一味凝視。

因為疼痛,沒廬赤讚的聲音斷斷續續,道:“你以為……真的是羊圈不牢靠麼?”

“是我……”沒廬赤贊沙啞的道:“是我故意放你走的。

當年父親帶你回宗族,我本想愛惜你這個么弟,但是……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都覺得我是沒廬氏的少宗主,不應該與你為伍,也正是因為我的親近,才讓你成為了眾矢之的……我發現之後,便不敢再親近與你,漸漸的冷落你,生疏你,其實……其實我是怕他們再為難你,再苛打你……那天是我偷偷破壞了羊圈,把你放了出來,讓你跑得遠遠地,遠離沒廬氏這個是非之地……為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但沒想到,造化弄人,會在這裡……這種背井離鄉的地方,以這樣的模樣,與你說話……”“所以呢?”

魚之舟幽幽的開口。

沒廬赤贊一愣,似乎沒理解魚之舟的話。

魚之舟清秀的臉面上浮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道:“沒廬特使的意思,當年是你故意放我走的,所以呢?沒廬特使不會以為,我便應該報答你的不殺之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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