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諶離開紫宸殿,他的身影揹著月色,掩藏著無邊的陰暗之下,顯得那麼模糊。

魚之舟跟在後面,道:“陛下.”

“擺駕,”李諶的唇角似有若無的劃開,低沉的嗓音不帶一點子的溫柔,幽幽的道:“朕要去見蘇佐明……最後一面.”

大明宮夾城內,北衙禁軍。

“陛下饒命啊!!陛下!陛下——卑將不是有意衝撞宣徽使的!”

“陛下!卑將知道錯了!”

“卑將再也不敢了,請陛下饒了卑將這一次罷!饒了卑將罷!”

北衙禁軍的牢房之內,神策軍右軍大將軍蘇佐明身戴鐐銬枷鎖,不停的晃著牢房的木門。

踏踏踏……是跫音,一個身穿龍袍的年輕男子,被團團的北衙禁軍簇擁著,走進了牢獄之中。

“陛下!”

蘇佐明登時精神起來:“陛下!陛下您是來放我出去的?卑將真的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李諶面上意義不明,揮了揮手,道:“都先退下.”

“是,陛下.”

北衙禁軍紛紛退下,只留下李諶和蘇佐明,一個牢門之外,一個牢門之內,默默對視著。

“陛下……”蘇佐明見陛下一直不說話,心裡隱隱發毛。

李諶好似很清閒,左邊看看,右面摸摸,在牢獄之中踱步兩圈,這才開口,慢悠悠的道:“蘇將軍,你是不是在想……自己與宣徽使的干係那般親厚,宣徽使也只是扭傷了腳,沒多大事兒,朕今日酒醉,氣性來了,關你一日,明日一早也便放你出去,繼續讓你做神策軍的右軍大將軍,是也不是?”

“陛、陛下?”

蘇佐明心裡的確這般想的,但這話從李諶口中說出來,蘇佐明總覺得奇奇怪怪,一股陰森的雞皮疙瘩順著他的後脊樑爬上來。

李諶“呵呵”輕笑:“倘或……朕是故意讓你衝撞宣徽使的呢?”

蘇佐明瞪大眼睛,他現在一頭霧水,壓根兒聽不明白,腦海中回溯著當時的情景,是了,若不是蘇佐明為了躲避陛下,也不至於突然打馬,衝撞了宣徽使劉觴。

李諶撣了撣自己的袍子,淡淡的道:“你害得宣徽使受傷,愛子如痴的樞密使劉光自不會再寵信於你,沒有了宣徽院和樞密院與你撐腰,朕……想要你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死……死……?”

蘇佐明訥訥的叨唸,突然緩過神來,震驚的道:“陛下?!卑將忠心耿耿啊!忠心耿耿,您不能……不能……”“閉嘴!”

李諶的眼眸突然劃過一絲乖戾的寒光,猶如一把冰錐子,哪裡還有什麼小奶狗的甜度。

“你以為朕是三歲的奶娃娃麼?被你這狗官三言兩語愚弄!”

“陛、陛下,卑將不知做錯了什麼……我、我改!卑將全都改!”

蘇佐明從未見過年輕的天子這般冷酷,彷彿是從地獄之中走出的惡鬼,嚇得渾身篩糠,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

“錯?”

李諶凝視著蘇佐明,挑眉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耳語:“你錯在……活在這個世上!”

“來人!”

李諶說罷,不給蘇佐明開口的機會,甩袖下令:“神策軍右軍大將軍蘇佐明,衝撞宣徽使,罪該萬死,拖出去斬了.”

“是,陛下!”

這些年來神策軍的快速崛起,讓北衙禁軍和南衙府兵的權利大大削弱,如今從天而降一個可以重傷神策軍的機會,北衙自然不會多問一個字。

“陛下!!!”

“陛下——!!”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蘇佐明糊糊塗塗的被禁軍拖出牢門,放聲嘶吼,求饒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重重疊疊的迴盪在北衙禁軍空空蕩蕩的牢獄之中。

呲——伴隨著一聲粘膩的噴血聲,求饒的喊聲戛然而止,從此消失不見了……————“宣徽使!!宣徽使!大事不好了!”

“宣徽使!天大的事情!”

劉觴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他也不知自己昨晚什麼時候睡下的,此時一睜開眼目,還是在紫宸殿的內室龍榻之上。

而昨日一夜,天子李諶都沒有回紫宸殿寢宮,也不知去了何處。

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入紫宸殿大門,劉觴識得他,他是宣徽院裡伏侍的小太監,嘴巴甜會說話,尤其會捶背,手藝非常好。

小太監失了魂兒一樣跑進來,咕咚被門檻兒一絆,直接撲倒在地上,也顧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又爬起來,來到劉觴面前大喊:“宣徽使,天塌了!”

劉觴打了個哈欠,道:“怎麼了?”

“蘇……蘇將軍,死……”“死了!”

昨兒個晚上劉觴便聽說了,還是從他阿爹劉光口中聽說的,想必是因著劉光的人脈甚廣,天子李諶剛剛殺了蘇佐明,劉光便聽說了訊息。

劉觴並不驚訝,也不奇怪。

小太監慌張的打抖:“陛下醉酒斬了神策大將軍,也不知、不知是誰告得狀,已然鬧到興慶宮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震怒,天兒還沒亮,就把陛下叫過去了,此時……此時正喚宣徽使您過去呢!”

李諶斬了蘇佐明,劉觴心裡一笑,我可不相信假奶狗是單純的撒酒瘋。

劉觴看出來了,小奶狗天子心機頗重,從這兩次的做法來看,明擺著想讓郭氏和劉氏打起來,無聊,最好血流成河!這樣小奶狗天子才能從中得益。

其實昨兒個聽說蘇佐明死了,劉觴就隱隱猜到,今日一定會鬧到太皇太后跟前,畢竟現在是太皇太后執政,兵權虎符都在老太太手中,皇上不過是個假把式,死了這麼大的官兒,老太太自然要過問。

劉觴早有準備,並不驚慌,慢悠悠起了床,洗漱更衣,捯飭的乾乾淨淨、體體面面,這才讓人備車,坐上他心愛的金錘玉鎣千金輅,出大明宮,往興慶宮而去。

劉觴的千金輅剛到興慶宮門口,便被一輛車馬攔住,劉觴打起車簾子往外一看,驚喜的道:“阿爹,你怎麼在這?”

“我不來?我能不來麼?”

劉光從車馬上下來,蹙著一雙細細的柳眉,美豔的面孔更顯得冰冷刺骨。

劉光道:“阿爹與你一道進去面見老太太,殤兒放心,今兒個的事,絕不叫你吃半點虧!”

劉觴趕緊攔住他,笑著道:“我一個人進去就行.”

劉光不贊同:“你一個人進去,必然會被老太太刁難.”

劉觴卻道:“阿爹你仔細想想,蘇佐明撞了我,陛下一氣之下酒醉斬了蘇佐明,我從頭到尾什麼事情都沒幹,還是受害者。

老太太這會子在氣頭上,難免牽連了我,阿爹若是進去和老太太硬對硬,氣性豈不是更大了?我一個人能解決.”

“可……”劉觴不等他說話,又道:“阿爹就在門外等,若半個時辰我還未出來,阿爹再進去不遲.”

劉光似也覺得有道理,點點頭,叮囑道:“殤兒,萬事小心.”

劉觴安撫了便宜乾爹,氣定神閒的走入興慶宮,還沒到正殿,便聽到裡面傳來小奶狗天子,甜度爆表的聲音:“奶奶,此事怪不得阿殤,都怪孫兒昨日酒醉糊塗,一不小心就斬了蘇佐明.”

“糊塗!糊塗!你真是糊塗!”

太皇太后一連喊了三聲糊塗,她越是聽李諶維護劉觴,就越是覺得一切都是劉觴的錯,如不是劉觴這個饞臣蠱惑君主,孫兒怎麼可能一怒之下砍了大將軍?正巧劉觴從外面走進來,太皇太后自然不願意擺好臉色,冷笑一聲:“宣徽使大人來了,了不得啊.”

劉觴恭恭敬敬的作禮:“小臣拜見陛下,拜見太皇太后!”

“老身可受不起.”

太皇太后陰陽怪氣的道:“皇上為了你宣徽使大人,一怒之下斬了正二品的神策大將軍,我一個老太太,斷不敢得罪了宣徽使大人您,指不定哪日……”“啊!”

不等郭太皇太后說完,劉觴一蹦三丈高,浮誇的捂嘴驚喊出聲,殿上眾人本就戰戰兢兢,被劉觴一喊,恨不能也跟著喊起來,全都一哆嗦。

劉觴把眼睛睜得圓溜溜,誇張的道:“什麼?陛下砍了神策大將軍?是左軍康將軍,還是右軍蘇將軍?!”

天子李諶砍了蘇佐明的腦袋,大明宮上下為之震動,劉觴卻揣著明白裝糊塗,為了彰顯自己的驚訝,還拉出了左軍大將軍來“墊背”。

此時護衛在殿中的神策軍左軍大將軍康藝全,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尷尬的道:“宣徽使,陛下醉斬的是右軍大將軍,蘇佐明將軍.”

“竟是這樣……”劉觴一裝到底,恍然大悟的道:“昨日小臣被蘇將軍衝撞墮馬,不小心傷了腳和頭,一晚上渾渾噩噩昏睡過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啊!”

他說著,還故意裝作站不穩,金雞獨立的蹦了蹦,示意自己腿腳不方便。

劉觴三言兩語,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天子李諶不著痕跡的眯了眯眼眸,溫柔體貼的扶住劉觴的手臂,很是心疼的道:“阿殤,你腿腳不便別摔著,朕扶著你.”

劉觴瞟了一眼裝奶狗的天子李諶,心裡偷笑,就你會裝?論裝乖,你這個天子是拼不過我這個上班族的。

劉觴茶香芬芳的道:“陛下,小臣說句不該說的話,您就算疼惜小臣,也不能一怒斬了正二品的神策大將軍啊!凡事兒不還有太皇太后主持公道嗎,合該讓太皇太后親自定奪!”

李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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