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歲末的東京城,此刻冷清的猶如人間地獄。
往年的這個時節,繁華的東京,各戶人家,早已是製備除夕的年貨了。
街道上,也到處都是商賈販賣年貨,為來年賺個謀生的財路。
然而今年的景象,實在有些悽慘。
家家戶戶,都掛著白綾。
出城的棺材,一副接著一副。
而更有可憐的人家,帶著兒女,縮在角落裡,失去男人的家庭,只得掛上一副賣兒賣女的契約。
這一場寒災,月把的時間,讓東京城,死了不下一萬多的人口,可真是天災無情。
在延福宮門口,徐彥孚跪在冰天雪地裡,雙手高舉諫書,即便雙手已經凍的失去知覺,渾身上下也早已僵硬。
但是,那口氣憋在心裡。
怒氣,從眼神中迸射出來,非但沒有頹色,反而隱隱有一股撐天踏地的霸道感。
徐彥孚在完成賑災的任務之後,就上書,要求皇帝下罪己詔,並且嚴懲司天監正郭天信,以嘗數十萬英靈之罪孽。
但,帝以家事為由,罷朝不見。
其便每日跪在延福宮前,以死明諫。
東京百姓無不為其感動。
“哎喲,這小腳丫,可真是肥嫩啊.”
趙佶歡樂的寵溺著自己的兒郎,猶如尋常家的男人一樣,親吻著這剛出生的孩兒的腳丫。
十分歡喜。
皇后王繁英見到陛下如此寵溺於自己的兒郎,心中多少辛苦,也都覺得值得去了。
她十六歲便嫁給了端王時期的趙佶,新婚之後,趙佶便留連花叢中,更是為她帶回來兩個婢女妾室,一者鄭氏,一者王氏。
作為正室的王繁英,雖然管不了這帝王家男兒的風流,但是,多少也有些女人家的怨念。
只是時下,看到這陛下,如此疼愛兒郎,那些怨念,也早就消了。
向皇后開心說道:“列祖列宗保佑,我大宋終於有儲君了.”
此話一出,站立其身後的美豔美人鄭氏,與機巧的王氏,都心頭怒憤。
這王繁英仗著家世,做了皇后,又生了這大宋的嫡皇子,當真是好運氣。
他們兩人,在端王還未成親時,就與他歡好了,這算上時日,兩人都比這王繁英早伺候端王。
但是,她們偏偏沒有這王繁英命好,實在是讓兩人怒憤不甘。
此下鄭氏微微提醒道:“這,是否冊立儲君,還要與王公大臣們商量一二才好.”
這鄭氏的膽子頗大,居然敢在皇帝,皇后,太后面前言及儲君冊立之事。
這鄭氏,孃家倒是沒有什麼背景,但是,她最大的背景,就是向太后。
她能以婢女的身份,與皇帝歡好,就是向太后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左右皇權罷了。
只是,這向太后已經年邁,這鄭氏方才風華正茂,她的野心一向是在皇后的位置上,如何肯讓這儲君輕易的落在王繁英的手中?自然,是要趁著向太后還活著的時候,干預一二的。
向太后有些不喜,但是,也沒有呵斥。
而是笑著說道:“兒郎啊,鄭氏說的對,倒是,要與王公大臣們商量的,是,哀家魯莽了.”
趙佶立即歡喜說道:“等開了朝會,朕,就將吾兒立為儲君,為皇后母族諷刺,眼下,國丈是何爵位?母后,封王好,還是,封候恰當?”
聽到此處,王繁英心中歡喜,賞賜她母族,比賞賜她,還要讓她開心些。
向太后立即說道:“王侯,不妥,只有宗親,才可封王賜侯,封國公吧.”
趙佶歡喜說道:“甚好,甚好……”王繁英立即要起身感謝皇帝,但是卻被趙佶攔住,關切說道:“切莫動身,傷了元氣可不好……”趙佶的關懷,讓眾人無不嫉妒,那雙眼睛,恨不得,恨出血來。
向太后見到這一對新人,能如此歡好,恩愛,心中就放心了。
一來,對先帝有所交代,二來,他們王氏,向氏,都可母憑子貴,世家榮耀,可以長存了。
於公於私,她都無愧於天地了。
突然向太后望向遠處的張賢妃,朝著她招招手,張賢妃立即恭敬前去,見禮之後,就咋站立左右,十分謙恭。
哪怕心中有一萬個不高興,也必須得演一個孝順的兒媳出來。
向太后誇獎說道:“多虧了你張氏,及時尋來百寶丸,我這息婦,才能順利生產,你張氏,也是功不可沒啊.”
趙佶此刻才想起張彩月來,笑著說道:“你為我皇家生兒育女,又保我妻兒平安,朕,得賞你啊,眼下,你是個賢妃的封號,封貴妃,只怕資歷不夠,難以服眾,就先封淑妃吧,待日後資歷夠了,再加封貴妃.”
張彩月立即跪地,叩首,感激說道:“多謝聖人嘉獎.”
雖然距離貴妃的正室之下最高榮耀,只差一步,但是張彩月心中並不高興,什麼淑妃,貴妃,她都不需要,她想要的,是皇后的尊位。
只是,這等想法,她眼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表現出來的。
趙佶說道:“起來吧,天寒,不好傷了體魄,這封號是賞了,你家父親,該賞什麼呢?”
張彩月立即起身,倒是說道:“為聖人分憂是我家父親的職責,只是,我家父親常擔憂江山社稷,他調派入京以來,那兩浙路的都轉運使還空缺,且不能長久空置,否則,會出亂子的.”
趙佶感慨,說道:“張卿真是憂國憂民啊,是朕太忙,忘了這檔子事,那兩浙路,如今讓誰去擔任都轉運使好呢?”
趙佶思索一二,便說道:“那濂溪公的二郎,最近奏摺倒是不少,成都府其打理的也頗為有成效,又得了其父親的墨寶,這個位置,讓他上任,倒是不錯的,稍後,便擬旨,讓其調任.”
聽到此處,那張彩月對朱衝的佩服,簡直是五體投地。
此人對朝堂,人性的揣摩,簡直到了近乎智妖的地步。
那邊王繁英看到張彩月發愣,便朝著她招手,張彩月急忙過去,剛要跪拜,卻見王繁英起身攔住,笑著說道:“倒是不用這般客套,快,為張淑妃尋來裘皮貂衣,禦寒取暖.”
值班的太監立即取來皇帝御賜的裘皮貂衣,為張彩月披上,但是張彩月卻故作驚慌,說道:“聖人御賜娘娘之物,妾,如何敢使喚?”
張彩月勸慰說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若是客套,讓哀家,倒是不該如何自處了,哀家身子不便,倒是不好推讓.”
趙佶立即說:“行了,賞你,就收下吧,你也是有大功的.”
張彩月立即說:“是,多謝聖人,娘娘!”
張彩月美美的將裘皮貂衣披上,隨後故意地瞥了一眼鄭氏與王氏,兩人心中憤恨,但是也只能微笑恭喜。
不敢造次。
此刻,值守的黃門太監進來,彙報道:“聖上……左右僕射,有要事求見.”
趙佶立即詢問道:“那,徐彥孚,退了沒有?”
黃門太監立即尷尬搖頭,滿臉都是畏懼。
趙佶氣的緊握雙拳,罵道:“奸臣,奸臣……”向太后立即說道:“莊重些,皇帝,還是,處理朝政要緊.”
趙佶無奈揮手,隨即與那黃門太監說道:“去,將一干人等,叫到延福宮書房來,朕,不去龍圖閣處理政務,就在這延福宮處理一二.”
那太監趕緊領旨辦差。
趙佶也急急忙忙前往書房等候,倒是不敢去見那徐彥孚。
見到趙佶走後,向太后滿臉憂愁,覺得這皇帝,實在是荒唐。
這延福宮乃是後宮居所,眼下皇后生產,眾多嬪妃都在此地伺候,如何能在此地辦公?眼下,這皇帝的品性,倒是如那章惇說中了。
輕佻,輕佻啊……見到向太后搖頭嘆息,站立一旁的鄭氏,此刻悄悄溜了出去。
出門後,那張笑臉,即刻變得狠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