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縣只修了兩面牆,官員、軍隊、百姓都住在帳篷之內,楊集也別指望有房子可住,不過李靖、堯君素在修冰牆之際,也修了許多冰屋禦寒,先修四面冰牆,然後架起帳篷,既能禦寒,也不怕帳篷被大風捲走,還別有一番雅趣。

隨著楊集回來,划來給他住宿的院子頓時熱鬧了起來,坐在門口雕冰雕的蕭穎聽到踏雪聲,透過門簾向外面一看,頓時喜滋滋掀開簾子,迎了出來。

她捧著一隻冰兔子送到楊集眼前:“郎君,這是我雕的兔子,你看如何?”

楊集接過她手中的冰兔子,這隻冰兔子雕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忍不住讚道:“雕得像真的一樣,誰教你的?”

“是如眉姐,她雕出來的小馬,像活了一般.”

蕭穎聽得愛郎誇讚,臉上的笑容也更加歡欣。

楊集心中倒是不以為奇,柳如眉心靈手巧,能把一個人化妝成另外一個人,雕冰雕還不是手到擒來?將她臉上的凌亂鬢髮整理好,笑著說道:“等會好好欣賞你們的作品,現在先吃飯.”

蕭穎連忙說道:“飯菜都準備好了,就等郎君了!”

楊集牽著她冰涼的小手步入充當堂屋的冰室,堂屋分為裡外兩間,裡間是吃飯的餐廳,而外間擺兩排十分粗糙的書架,細細一看,頓時樂了,只見各種栩栩如生的冰雕動物放在空空蕩蕩的架上,一個個活靈活現、左顧右盼。

楊集把兔子放在架子上,步入裡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給人的感覺彷彿是兩個世界一般,外面寒意襲人,裡面卻是暖意融融。

寬敞的廳堂因為只有桌案、馬紮、當衣架的半截樹幹,顯得十分空曠,桌子中間有隻下方上圓的陶鍋,下面的方形小門塞著燒得旺旺的木炭,上邊圓形陶鍋沸水滾滾,熱氣騰騰,湯裡已經雪豹脊骨,還下了姜、蒜等佐料。

配菜也很豐盛,素菜有幹筍、幹菇、鮮木耳、蘿蔔片、山藥、凍豆腐、油菜、菘菜;葷菜就更多了,鹿舌、雞脯、駝峰、豹肉、羊肉、雪雞等等應有盡有。

然而菜餚都準備好了,但卻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柳如眉也不在,楊集見裡面太熱,便脫下了外套,掛在樹幹的枝杈上,問道:“娘子,她們幾個呢?”

“她們在廚房匆匆吃好,就興高采烈的跑去挖魚了.”

蕭穎也將厚厚的外套脫下,笑著說道。

“我只聽說挖野菜、挖竹鼠,從未聽說挖魚.”

楊集好奇的問道:“她們又不是貓,大晚上怎麼挖魚?”

蕭穎笑著說道:“我們白天看到有人在冰凍的河面上挖個洞,魚就自己跳出來了。

她們覺得好玩,所以安頓下來以後,也去試了.”

“我聽說遼東那邊的人好像也是這樣挖魚,他們把魚開膛破肚以後再用海水醃製,然後烘成魚乾!”

楊集聞言失笑:“你怎麼不去?不想去嗎?”

蕭穎睫毛的抖動,美眸有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對楊集說道:“我是想去,可我更想陪郎君.”

楊集心神巨震,感覺這幸福來的沉甸甸的,突然張開雙臂,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低頭在她晶瑩粉潤的唇瓣上啜了一口。

“又佔我便宜!”

蕭穎聳了下瑤鼻,可掩不住嘴角的開心,眉宇間漾著春意秋波,美豔不可方物,可隨著原先攬在腰肢上的手不安分遊走,連忙推拒愛郎,羞窘的說道:“郎君,快放開我,我們吃飯.”

雖然摟摟抱抱了無數次,可這妮子極度不堪挑逗,剪水雙瞳朦朧似醉,嬌嬌弱弱的動人模樣,反而愈發凸顯出勾魂攝魄的嫵媚之色。

楊集在她的額頭上親親一吻,溫柔地替她梳理了下額前髮絲,這才鬆開手,入座吃飯。

挾著幾片鮮嫩的肉片在沸水中滾上幾滾,在茱萸汁裡蘸一蘸,格外開胃。

楊集今天初來乍到,就商議庭州發展大計,之後又處理了粟特奸商,感到十分心累,如今和愛人溫存了一會兒,又將一口鮮美的肉片下肚,心頭舒服了許多。

蕭穎夾一支油菜嫩苗在鍋裡燙著,遲疑片刻,忍不住柔聲問道:“郎君,粟特奸商的情況怎麼樣了?”

迎著蕭穎那關切的溫柔目光,楊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果汁般的葡萄酒,很是愜意的說道:“幾個跳樑小醜罷了,已經被我送下地獄,這是小事。

只不過我從擔任涼州刺史、大總管至今,一直與敵人鬥、與賀若弼鬥、與貧困的民生鬥、與交通不便的山川鬥,幾乎都沒有安生過,忽然感到有些疲倦。

只要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蕭穎挾起燙好的油菜在佐料碗裡,遲疑片刻,忍不住輕聲說道:“郎君,我覺得未來幾年很複雜、很複雜;既然覺得辛苦,乾脆休息幾年就是了,反正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為國出力的日子.”

雖然蕭穎沒有介入政治場,可是她對眼下之局,卻早已洞若觀火。

她哪能不清楚各方勢力已經視涼州總管府上下為眼中釘、肉中刺?這些政治勢力集團,對郎君重新打通並且牢牢掌控地絲綢之路更有蠢蠢欲動的架勢,天下大部分人察覺不到箇中驚險,可蕭穎的成長環境,以及陪同郎君一路走來,這不凡的經歷註定她有著比百姓、比普通官員高出幾個層次的政治洞察力,心知這場暗流湧動一旦明朗化,將直接或間接的決定朝堂今後的權力歸屬、若干個政治派系的走向和未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以預見的是,從涼州開始的博弈註定難以輕鬆收場,加上涉及政治勢力集團太多、太高,作為主要角逐方的皇族,在不進則退的形勢下,只能迎難而上。

這一場輸不起的局,作為攻守同盟的蕭家也明白這點,在家主蕭琮的主持下,蕭家立場堅定的站在了皇族這一方,並且試圖拉攏一切可用的勢力,來幫助皇族打這場攻堅戰!榮損與共,太子和郎君的崛起,已經給蕭家復甦帶來了極為有效的助益,加上未來政治方向大致相同,所以蕭家雖然不可能成為這場博弈的主力,但也不會、不能、不敢置身度外。

而郎君鋒芒畢露,在涼州執行的政策一項比一項激進。

尤其是在土地兼併,被他弄死弄倒的貪官汙吏都有雄厚的背景;而在河湟地區土地分配上,又得罪了對此垂涎三尺的關隴貴族,結下了無法解開的恩怨。

更令蕭穎擔心的是聖人楊堅自獨孤皇后病逝以後,垂暮的他冒著嚴寒暴雨親自奔波了數百里把獨孤皇后送到泰陵陵園以後,大病不斷,唯一支撐這位崢嶸了大半生的老人的信念,也就是看著太子能穩住陣腳,將大隋王朝的統治延續下去。

但是聖人能以他巨大的威望壓制住各派勢力的不滿,壓制住所有矛盾,要是他不在了,被壓制的各種矛盾肯定會迸發出來,而太子能夠壓制得住嗎?如果這場暗流湧動的博弈太子妥協而告終,第一個倒下的恐怕便是急先鋒一般的郎君。

她說的“乾脆休息幾年就是了”,真心希望她心愛的男人避開風起雲湧、殺人不見血的新舊交替,在各方勢力博弈之時當個局外人,以後不管是太子穩定了江山,或是發生了其他變故,有大破步迦可汗、分裂突厥汗國之功的她郎君,便是得不到重用,也可一世無憂。

楊集從來沒有懷疑媳婦的政治嗅覺,稍一思考,即已聞絃歌而知雅意,只是未免她擔心什麼,便輕鬆的笑道:“我要是休息幾年,你養我啊?”

“我說正事呢!”

蕭穎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然然鼓起桃腮,不樂意地剜著他。

楊集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好擔心的,太子被立為太子之後,大風大浪又不是沒見識過,很多事情都心理有數。

而且你別忘了,朝廷之中還有一位鎮宅神獸,有他在,那些個跳樑小醜哪怕有再多軍隊、再多權力,也不敢搞出什麼大動作.”

“越國公?”

蕭穎眼睛一亮,她自然清楚楊素在朝堂之中分量。

“不止越國公!”

楊集呵呵一笑,說道:“還有涼州長史高熲,好像也變節了.”

蕭穎憂心轉淡,又不放心的叮囑道:“阿孃讓我看著郎君,讓我不時提醒郎君,千萬別像和賀若弼較勁那樣與其他人較勁,可不是每次都有那麼好運氣,被你贏到最後的.”

“對你男人這麼沒有信心啊?”

楊集對自己的女人沒什麼好隱瞞的,況且以蕭穎機智不難看出自己的責任,說道:“總之呢,你大可放心,我不會打沒有把握的戰,況且是太子在前方打仗,而我不過是在涼州對關中施加壓力、並噁心那些反對派罷了,就算弄不死他們,總能給他們找些晦氣受.”

蕭穎白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的嬌嗔道:“就你心高氣傲,以前是和京城中的紈絝打,現在眼界高了、心也大了,瞧不上京城那些紈絝,竟然改成和紈絝子弟的長輩鬥。

你呀,無法無天起來,也不知除了阿孃以外,還有誰能算得住你.”

“不是還有你嗎?”

楊集笑著說道:“當初阿孃滿京城找兒媳,最終拼了命的把你拐過來,不就是指望你管住我的嗎?”

蕭穎抿了一口葡萄酒,說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沒見你順過我一回.”

“這就是你見解淺了.”

楊集敦敦教誨道:“對於男人而言,自古以來就是先成家後立業,成家以後就有了沉甸甸的責任,跳脫的心也會徹底定下來.”

“胡謅!就會欺負人.”

瞧見這傢伙不懷好意的笑意,蕭穎雙頰飛上一團動人心魄的暈酡,芳心一片惶惶無措,又羞又臊地別開了螓首。

她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攤上這樣登徒子一般的愛郎,又有什麼辦法?但是話又說回來,愛郎欺負她的樣子,讓她十分沉迷,忍不住想一直這麼被他欺負下去!便在這時,楊集又說道:“那我以後不欺負你了,像你七兄那樣,當個正人君子好了.”

蕭穎愣了一下,要是愛郎不欺負自己,與形同陌路有何區別,那怎麼能行?下意識的說道:“偶爾欺負一下還是可以的……”剛剛說完。

蕭穎立馬反應過來,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否則越描越黑。

心裡想著被愛郎欺負時的感覺,她臉頰潮紅起來,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楊集明白她的窘迫之處,便笑著叉開話題:“晚上也沒什麼事情了,我們吃好飯,也去看她們挖魚吧.”

“那我們吃快點!”

蕭穎嫣然甜笑,剎那間流露出的風情,猶如冰川絕塵綻放的雪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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