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國使臣麴文泰拜見衛王!”

‘州邸’大堂之中,一名胡化漢人以漢禮恭恭敬敬的向楊集行禮。

衛王楊集之名,在中原或許不怎麼受人待見,但是在草原、在西域,哪怕是敵對的勢力此時提到楊集的名字,也要敬畏的叫一聲衛王。

當然了,這裡面還有楊爽的功勞,雖然楊爽揚威於域外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放到現在,還記得楊爽威名的人終究是不多了,但因為楊集打敗了步迦可汗以後,也喚醒了人們對於楊爽的恐懼記憶,由此而來的兇威,又反饋於他的兒子楊集身上。

“免禮!”

楊集示意麴文泰入座,目光審視這名身材魁梧的青年,此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腦子有病的人!可是史上的他竟敢以一個不如中原州大的高昌去挑戰李唐王朝,誰給他的勇氣?等他坐好,便一臉認真的說道:“你是高昌國王之子吧?我早就聽說你的威名和膽魄了。

對於你的勇氣,我心中敬佩得很.”

“衛王過譽了.”

望著英武不凡、儀表堂堂的楊集,麴文泰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他不過是一個小國王子而已,可是連名震西域的大隋衛王都知道他?他拱手行禮道:“衛王,我高昌一直以漢人為榮,父王不留遺力的推廣漢學、漢制,就是希望希望世世代代緊隨大隋步伐,將我大漢文明推廣到更遠的地方.”

“如此甚好,但不知王子此來,所為何事?”

楊集微笑點頭,他知道麴氏奪得了高昌政權之後,生怕其他人效仿自己,以暴力的方式的推翻麴氏統治,所以全面採用了中原王朝制度,幾乎處處以大隋王朝為楷模,如今國王以下,設有堪比尚書令的令尹,下設吏部、祠部、庫部、倉部、主客、禮部、民部、兵部等多個部門,體制十分健全。

與此同時,麴氏也在努力的推廣漢文化、忠君愛國思想。

然而高昌因為長期處於胡漢雜居的狀況,漢人胡化十分嚴重,越來越多的人信奉胡人強者為尊的信條,使高昌漢學推廣運動十分困難。

楊集不管麴氏是為了自身統治,還是真心推廣漢學,心中都抱以歡迎態度,但麴氏如果敢提出領土要求,他不介意讓泥撅處羅可汗把整個高昌都割讓過來。

雖然他昨天向李靖等人灌輸了“帝國極壁”的概念,可是以大隋的實力而言,打下清朝中葉那麼大的地盤還是比較合理的;要是超過這個範圍,沒有足夠機動力的大隋王朝哪怕征服、佔領了,也沒有半點意義,說不定還給自己培養出幾頭猛虎一般的強敵。

至於高昌國,坐擁西域最富饒的吐魯番盆地,佔據了大隋走西方的戰略通道,大隋如果不將之納為已有,怎麼擁有安全的出口商道?“衛王,我高昌手中軍政大權盡數被西突厥奪走,我此次前來,便是奉父王之命,希望大隋遣一支援軍趕走殘暴的突厥人.”

提起突厥人,麴文泰眼中閃過一絲仇恨之色,他盡力使自己內心的憤怒平靜下來,緩緩的說道:“懇請衛王出兵相助,幫我父王奪回大權,高昌必將世世代代向大隋稱臣.”

“萬萬不可!”

李靖皺眉看了麴文泰一眼,向楊集拱手道:“殿下,涼州四周皆敵,此時各國、各族正處於一處微妙的平衡之中,若貿然出兵援助高昌,先不說消耗甚巨,若是西突厥攻打庭州、吐谷渾攻打瓜州和甘州,我軍如何抵敵?”

泥撅處羅可汗以阿史那婆實為使,入朝朝拜,此時怕是已經到了關中,不出意外的話,朝廷定然接受西突厥的稱臣。

至於已經被大隋和西突厥一刀兩斷的高昌,於大隋而言,屁都不是,更談不上“威脅”二字,就算大隋幫助高昌趕走了西突厥,那也是成全了麴氏,但是對於大隋而言,卻沒有一點實際用處,反而又與強大的西突厥成了敵人,到時不僅庭州、伊州有刀兵之災,之後還要靡費無數去征服強大的西突厥,以維持邊陲之安全、大隋之權威。

贏的話,只會成全射匱可汗、薛延陀、契苾部;要是不幸吃了大敗仗,大隋定然被拖進無休無止的戰爭泥淖之中。

楊集點了點頭,向麴文泰說道:“此事關乎大隋萬千黎民安危,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會將高昌的訴求上報朝廷,至於朝廷不是否出兵,我都會嚴加遵從.”

付出和收穫不平等,楊集怎麼可能傻乎乎的出兵?就算泥撅處羅可汗把高昌盡數割讓出來,但大隋怎麼辦?把高昌盡數交給麴伯雅,不符合大隋利益,不交的話,高昌百姓也不答應。

反倒是現在,楊集覺得蠻好的。

情況與高昌極為類似的伊州,便是最好例子。

之前也是被西突厥殘酷的盤剝,百姓對“無能”的吐屯設充滿了怨言,而大隋將伊州據為己有之後,所收稅賦降到了大隋各地的水平,比以前少了九成之多,百姓對於解救他們於水火的大隋異常感激和擁護,使伊吾國波瀾不驚的變成了大隋的伊州。

日後,大隋在高昌領土設立起來的‘西州’治理得越好、稅賦越輕,被西突厥盤剝的另一邊高昌百姓越嚮往大隋、越嫌棄“無能”的麴伯雅,等高昌百姓受不了的時候,自然會拋棄麴伯雅,紛紛跑到東部當大隋的子民,大隋到時再去摘另一半,完全是順應人心的仁義之舉,而變成孤家寡人的麴伯雅沒有了百姓支援,也鼓動不起百姓的反隋情緒。

若是接受高昌稱臣了,還去奪人家領土,自今以後,還能指望其他國家俯首貼耳?以後要是征伐某國,別指望人家不戰而降,畢竟投降也被佔領、不投降也被佔領,何不死戰到底還能獲得一線生機?“這……”麴文泰嘆息一聲,心情顯得十分低落。

他雖然聽出楊集之言是託辭,但他自幼飽讀漢家經典,心知楊集請示朝廷是正常、正確的路數,讓他無從反駁。

只好拱手一禮,無奈的說道:“萬望衛王看到同為漢家一脈的份上,將高昌之忠誠告訴聖人.”

“一定一定.”

楊集心說我告訴才有鬼了,以朝廷那夥人的德性,一旦聽說有人願意投誠,還不得眉開眼笑的答應?要是他們答應了,霸道佔領西域的攻略以後還如何展開?“一切拜託衛王了.”

“好說好說!”

楊集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失落的麴文泰,問道:“西突厥四分五裂,泥撅處羅可汗的處境也不算好,你們就不想與射匱可汗、薛延陀、契苾聯手,將泥撅處羅可汗打敗?”

麴文泰苦笑道:“怎麼不想?只是高昌人口稀少,士兵疏於戰陣,實力不濟啊!”

實力不濟?楊集心中冷笑,高昌位於富饒的戰略要衝,人口和財富歷來冠絕西域,此前也有無數次一統西域的機會,如果當時抓住機會發展軍事,六七萬兵力唾手可得,一統西域不在話下。

遺憾的是高昌立國至今,一直信奉左右逢源的生存之道,這固然是小國的無奈之處,但全國上下的脊樑、氣節、國魂、反抗意志和魄力也因此被打斷了。

“不過,我這裡也不是沒機會.”

楊集目光看向麴文泰,說道:“不瞞王子,有件大事高昌完全可以參與進來.”

“哦?”

麴文泰失落的情緒為之一緩,頗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雙眼發亮的看向楊集:“衛王請說.”

“在我大隋與步迦可汗作戰之際,吐谷渾的可汗慕容伏允縱兵為匪,襲擊和掠奪河西走廊上百姓和商旅,我大隋準備給他一個慘重的教訓。

當然了,這場戰爭的規模不會太大,但也不可能太小.”

楊集瞥了麴文泰一眼,繼續說道:“而高昌南部與吐谷渾控制的鄯善接壤,你們有沒有興趣進軍?你們可以配合我軍行動嗎?”

“這……”麴文泰聞言不禁一窒,看著楊集的目光,不敢直接拒絕,只能苦笑道:“我高昌國,如今可戰之士不過兩萬餘眾,而且還受到西突厥掌控,恐怕幫不可什麼忙.”

楊集沒有理會麴文泰語下隱含的拒絕之意,而是說道:“如果你們響應大隋的行動、如果你們配合得好,聖人定然看到你們的誠意,到時候我可以說服聖人,幫你們打跑西突厥,同時也說服聖人,全力支援你為高昌國下一任國王。

你看如何?”

聽著楊集提出的條件還有畫出來的畫餅,麴文泰眼睛慢慢亮了,他也知道大隋在陽關陳重兵,可見大隋教訓吐谷渾之志甚堅,但是他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默默的權衡得失。

高昌自立國至今,一直孱弱,但是麴文泰也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如果沒有一個契機,高昌將繼續孱弱下去,直至被吞併。

如果隨著大隋去打吐谷渾,打贏了的話,有大隋為靠山的高昌必將迎來輝煌,再加上大隋願意支援他為國君,所以這番話,對麴文泰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雖然吐谷渾在鄯善古國布兵兩萬餘眾,但由於隋軍堵死了當金山口,使吐谷渾援軍無法進入鄯善,如果高昌配合大隋滅了鄯善守軍,一方面可以讓大隋看到高昌的誠意,另一方面也能使高昌軍在戰爭中成長起來,並藉機揚威於西域,這對未來百利而無一害。

就算有所損失,但有了大隋幫助的話,高昌棄西突厥而自立,完全不是夢想。

楊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不急著要求答案,雖然高昌軍的參與可以讓大隋減少人員、物資的損失,但他心中對於高昌軍並不怎麼看得上眼,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可是對於高昌而言,即便損失巨大,但獲得的無形之利將會更多。

至於麴文泰所說的被西突厥掌控,他相信;但他不信高昌除了這兩萬軍隊之外,就沒有藏在暗處的死忠之軍。

而高昌,如果不付出點什麼,憑什麼讓大隋支援?不過即便付出了,楊集也不打算兌現;他這麼幹,無非是想讓高昌死忠分子來幫大隋打仗,利用吐谷渾的力量將之殲滅,為大隋以後佔領高昌全境掃平障礙。

“此事,還需家父決定.”

麴文泰思索了半天,也採取了拖字訣。

“好,希望你們儘快給我答覆,如果決定跟隨大隋作戰,可是派人去甘州找我.”

楊集點了點頭:“我軍行動很快,錯過了這一次。

恐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我明白了!”

麴文泰起身行禮道:“事關重大,我先告辭了.”

“不送.”

楊集點了點頭。

“殿下好一招‘驅狼吞虎’!”

等麴文泰退走,李靖豎指而贊。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對異族寬厚、懷柔,但並沒有多少效果,反而令他們覺得中原王朝軟弱可欺,然後變本加厲的謀劃和利用,只有鐵血和實利才能令他們心服口服。

對於這些企圖利用大隋的圖謀不軌的傢伙,就應該先以大隋之威震懾住他們,然後再借力打力,將他們一個個的削弱下去。

而楊集不是普普通通、飽受掣肘的封疆大吏,他擁有極大的自主之權,這麼臨時決定,完全不需要有絲毫顧慮。

不過雖然心中這麼想,但李靖還是提醒道:“殿下,最好還是將此事上報聖人和太子.”

“嗯.”

楊集笑著點頭。

“殿下!”

一直默不作聲的薛世雄拱手一禮,訕訕的說道:“末將這個伊州總管,在庭州也算是功德圓滿了,是不是可以回伊州了……”“然後呢?”

楊集笑了起來。

“然後?”

薛世雄愣了一下,趕緊接著說道:“殿下,末將想去南方打仗.”

“可以啊!”

“真的?”

一見楊集這麼好說話,又驚又喜的薛世雄反而不敢相信了。

“自然是真的.”

楊集正色道:“正如你所言,你在這裡確實沒什麼事了,你和軍隊留在這裡也是浪費,而瓜州那邊只有一個麥鐵杖,他現在率領五萬大軍坐鎮陽關。

我現在擔心的是吐谷渾軍隊從鄯善蒲昌海襲擊伊州南部、瓜州西部。

而你回去以後,立即擇要地駐軍,同時探清南下鄯善之路,如果高昌軍入境參戰,便由你一併兼管,至於什麼時候打,聽候命令.”

薛世雄聞言大喜,起身行禮道:“末將這就前去準備.”

“且慢!”

楊集忽然想起一事,向薛世雄吩咐道:“你那幾個兒子都是大將的料子,一併帶去歷練。

別把他們耽擱了.”

“是是是!”

薛世雄感激不勝,忙不迭的行禮道:“多謝殿下看重小兒,末將代替小兒謝過殿下提拔之恩.”

“你好好教他們,只要他們立下功勞,你只管放心上報,別壓著不說.”

薛世雄這個人,楊集十分了解,他在教育兒子方面不近人情,嚴苛至極,否則也不會把薛萬均扔到王威身邊當區區一個斥候了,但也正因此,才導致他五個兒子日後都各有所成。

“末將遵命.”

薛世雄拱手告退。

楊集笑著向李靖說道:“藥師,麥鐵杖那個‘賊’,在陽關擁兵五萬,但是他卻做到自給自足,看來這傢伙在南方很不安分啊.”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李靖會意的笑了起來。

“庭州有你和堯將軍,我很放心,你們對庭州的規劃也很好,我沒有絲毫意見.”

楊集沉吟半晌,說道:“我明天也回去了,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喏.”

李靖也明白大隋與吐谷渾之局離不開楊集,要是他繼續呆在庭州,那就是不務正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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