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立國至今,時間僅僅只有二十七年,而楊堅從決定謀朝篡位那一天起,便對於投奔自己人授予和承諾了高官厚祿,讓他們因為權力實利真心實意的為他效力。

這種方法在創業之初確實給大隋王朝帶來莫大好處,但也給現在留下了冗官冗員的隱患。

面對冗官冗員的唯一之法就是減員,但如何減、減誰都是異常讓人頭疼的問題,要是處理不好便會引發巨大動盪。

所以大多數皇帝面對冗官冗員這種現象之時,多數沒有裁員的魄力,一般都會選擇聽而任之,以免動搖根本。

但這種熟視無睹的做法,卻導致冗官冗員年年暴漲,等到無數冗官冗員加入各大政治派系、並開始吞噬國家血肉之時,已經無從處理了。

楊廣對爵官、文武散官、勳官、襲官等虛官狠狠下手;並且借改州縣為郡縣、改十二衛府為十六衛府之契機,紛紛下調官員品級,便是解決當初留下來冗官冗員的後遺症。

但是有一項十分關鍵的特權,楊廣現在也許連想都沒有想到,此權便是之前打賞出去的大量開府權。

現在很多開國元勳、很多文武百官都擁有開府特權,楊集作為大隋親王自然也有,他不僅有,而且朝廷配給他們這些皇族子弟的屬官多得相當誇張。

親王府的屬官之中有傅(師)一人,從三品;傅掌傅相訓導,而匡府主(親王公主)過失。

長史一人,從四品上;長史管理府中各類政事要務。

司馬一人,從四品上,司馬管理府中各類軍事要務。

從事中郎二人,從四品下;此職是長史和司馬的副官,主要是協助長史和司馬管理府中各類事務。

諮議參軍事兩人,正五品上;諮議屬於府主的軍政參謀人員。

友兩人,從五品下;友負責掌陪侍遊居,規諷道義。

掾一人,正六品上,掾掌功曹、戶曹、倉曹、鎧曹事。

屬一人,正六品上;屬掌兵曹、騎曹、法曹、士曹事。

主簿兩人,從六品上;主簿負責起草府內教令、命令。

記室參軍事二人,從六品上;記室負責公文(書、疏、表、啟)往來,併發出府主教令、命令。

錄事參軍事一人,從六品上;掌付事勾稽、稽核鈔目。

文學二人,從六品上;文學掌讎校典籍,侍從文章。

這些屬官所在的‘機構’另有四名正八品下參軍事、四名從八品上行參軍、十六名從九品下錄事當助手。

親王府、公主府諸曹參軍事,正七品上,每曹一人,共八人:其中功曹參軍事掌管府中官員請假、出差、禮儀、醫藥、選拔、考課、工資、福利、鋪設等事。

倉曹參軍事掌管府中庫、食堂、廚房、和證件“過所”的發放等事。

戶曹參軍事掌封戶、田宅、店鋪、僕從、奴婢、弋獵等事。

士曹參軍事掌管府中公廨舍宇、繕造工徒、提拔和罷免等事。

法曹參軍事掌推按欺隱、決罰刑獄等事。

兵曹參軍事掌管府中士兵名冊、考勤、儀衛、府主外出安全等事。

騎曹參軍事掌廄牧、騎乘、文物、器械等事。

鎧曹參軍事掌管府中兵器、鎧甲。

在從七品上這個品級有東卜祭酒一人、西卜祭酒一人,這兩人職位相當於朝廷的禮部和鴻臚寺官職,其職能是負責指揮禮儀、接待賓客等事務;另有八名從八品下的典籤協助。

除了這些,還有流外(不入品)的典祠令、廟長、陵長、典醫丞、典府丞、典書令、學官令、食官長、中尉、侍郎、執事中尉、謁者、典衛令、舍人、中大夫、大農等官。

至於在帶兵方面,則是比照太子的東宮十率設立,不過到了親王、公主這裡,則是縮為六護軍,名字分別叫左一府、左二府、左三府、右一府、右二府、右三府。

各府各有一正兩副護軍、左右統軍。

“護軍、統軍”之名看似不起眼,但是品級在隋朝卻是相當駭人,其中護軍是正四品下、副護軍和統軍是從四品上;更狠的是十八名正副護軍,還能像東宮十率主將一樣統御府兵,所屬軍府中的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都是他們下屬。

另外還有從四品上的驃騎將軍、左右庫直驃騎將軍;正五品上的左右庫直車騎將軍、衛府左右車騎將軍、左右別將、左右直騎等等軍事將官……

這也就是說,如果楊集把規定之內的屬官全部配齊了,那麼衛王府這個“小朝廷”少說也有兩百多名官員,而且還是朝廷出錢糧、出職務幫忙供養的。

目前傅為公孫桓,長史為凌敬、司馬是郝瑗,從事中郎是魏徵、宋正本,諮議參軍事是已經出仕的韋雲起、李大亮,友是顏師古和孔穎達,掾和屬分別由公孫桓和凌敬兼任,主薄由魏徵、杜如晦兼任,記室參軍事是顏師相、李玄道,錄事參軍事是蓋文達、陸從典,文學是顏勤禮和劉斌,參軍事是劉孝孫和姚思廉、蔡君和、庚抱,錄事是庚自直和外派了的孔德紹、沈法興。

武官體系的人數也差不多,很多人既是朝廷武將,也是王府屬官,比如李靖、楊善會、張須陀、韋雲起、薛舉、尉遲恭、獨孤平雲、朱粲、宗羅睺、李大通、李大辯、阿赤、韓流、頗超器、楊鐵、薛萬述、薛萬淑、薛萬均、薛萬徹、麥仲才、麥孟才、錢傑、王均、王浩鎧、張延、高行文等將之中,除了尚未出仕的人以外,餘者都兼任著王府屬官。

但是以上這些已經出仕的人群,除了公孫桓、郝瑗、凌敬、李大亮等有限十幾人,餘者在明面上已經和王府切割了。

至於負責王府日常行行的諸曹、其他位置自然也都有,而且都都由心腹家僕、楊爽的退役幕僚親兵擔任,最後統一由獨孤敏、蕭穎、蘇芸娘和公孫桓、郝瑗、凌敬、宋正本等人管理。

不過這些中低層屬官雖然把本職之事做得井井有條,然而楊集並沒有如數上報朝廷,使他們並沒有獲得朝廷授予的職務、發放的俸祿。

所以在朝廷、在宗正寺的名冊之上,衛王府現在只有那十幾個已經上報的屬官。

這也使得衛王府屬官在人數上,連行事極為小心謹慎的楊智積都不如。

之所以造成這種局面,一是在楊集小時候以及裝紈絝子弟期間,王府除了已經散了、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衛王系將官,根本沒有什麼權力勢力依仗;獨孤敏見兒子還小,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生恐太過高調,會給自己母子惹下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便低調做人,並沒有像其他擁有開府權的達官貴人那樣把屬官報滿。

獨孤敏這種藏鋒於鞘、“藏才於眾”的做事風格,使衛王府在權貴圈子裡毫無存感,別人就算說到頑劣不堪的楊集,也只是用嘆息、用揶揄、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說“‘虎父犬子’、衛昭王后繼無人”之類的話。

在這個“沒落”和“青黃不接”時期,衛王府的人脈關係卻被炎涼世態狠狠地淬鍊了一番,當雜質一年年去除以後,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精華。

而楊集也因此楊集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度過了童年、少年。

二是楊集出仕以後,也始終本著“財不露白”、“才不露白”的宗旨,在對待屬官的態度跟母親一模一樣,並沒有幫“事實上的屬官”爭取朝廷冊封。

而王府體系下的各級“領導”以忠心耿耿的老人為主,他們深知府主好則自己好、高調會惹來禍事的道理,再加上獨孤敏和楊集不虧待任何一人、並且也都交流過,所以大家不在意朝廷授予的虛名。

然則楊集認為世態變遷、今時不同以往,王府屬官體系應當因時而變、與時俱進,這樣才合理。

此時忽然想到此事,加上衛王府佔地面積極大,暴雨天氣只能繞著抄手遊廊走,所以當他聽到柳如眉說李長雅的信使還在府門之外的話後,便抽空與郝瑗商議起了衛王府的屬官體系來,看看有沒有必要把主要屬官都配上。

郝瑗聽完楊集的表述,稍一沉吟,便緩緩的說道:“大王之慮不無道理。

以大王現今的地位和名望而言,如果繼續王府屬官體系像以前那般與其他擁有開府權的皇族、開國元勳格格不入,如果繼續保持著寥寥無幾、可有可無局面;不但不利於日常執行、振奮士氣、凝聚人心,而且帝王和文武百官一旦關注此事,難免惹來諸如‘謙卑而近偽’的流言蜚語.”

“承淵之言,也是我顧慮之所在.”

楊集聞言點了點頭,向郝瑗說道:“官當到我這種地步,如果說我毫無權力之心、如果說我還像以前那般毫無上進心,只怕沒有一人相信。

因此我打算隨波逐流,把應該有的屬官都配上,並且一一上報朝廷,你認為如何?”

郝瑗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目光注視著楊集,沉聲道:“如果大王決定把所有兩百多名屬官全部配上,那卑職可就執反對意見了.”

“承淵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楊集是想到了這件事,又意識現在的屬官體系有“‘謙卑而近偽’”的隱患,便趁機將此事說出來。

希望足智多謀的郝瑗參謀參謀,幫著分析一下利弊,並不是說立刻就要全額配備。

“卑職反對的理由有三.”

郝瑗默默在心中打了一下腹稿,然後沉聲說道:“大王如果遵照朝廷規矩全額配備的話,大王所任用推薦的人必將有能力的心腹之士、忠誠之士,一旦如數上報朝廷、宗正寺,大王和太妃堅持多年的‘藏鋒於鞘’之策化為烏有,王府的實力、人才優勢、人脈關係都將大白於天下。

這是隱患之一,也是卑職反對的理由之一.”

“其次,在衛王府人才‘大白於天下’的前提之下,文武百官不但對屬官們加以關注,而且對他們本身的人脈關係加以分析、勾連;要是屬官們表現驚豔,那麼屬官自身的關係必將被文武百官疊加到大王身上。

之後,政敵們定然據此大作文章,營造出大王勢力遍天下、關係網遍天下的聲勢;而諸如養精蓄銳、‘擁才自重’、心懷不軌的流言,也將四起於朝野。

聖人雖然對大王信重無比,然帝王終究是以江山為重的人,他在人云亦云之下,又看到大王屬官確實十分完備、人人都有能力,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見到楊集面色肅然,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情,郝瑗暗自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大王,至於第三點,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承淵有話只管直說.”

楊集聽了郝瑗前面的兩個理由,已然意識到問題的所在,此時聽到第三點更為重要,而郝瑗卻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喏!”

郝瑗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功夫,這才苦笑著開口道:“大王,先帝為了更好地行使權力、控制地方,將官吏任免權一律收歸中樞、官吏的任免權一概由吏部掌握、九品以上的官員一律由中樞任免。

與此同時,先帝不僅禁止地方官就地錄用幕僚,也禁止有開府權之人自行錄用幕僚,而且每年都要由吏部對九品以上的官員進行考核,以決定獎懲、升降。

在這個規則之下,大王對於王府屬官實際只有舉薦權,而不是最終的決定權.”

郝瑗凝視了楊集半響,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大王,吏部對涼州官員任命的時候,聖人要求他們必須聽取你的意見,如果你不答應則不透過、如果你答應則透過,這是莫大的信任與榮耀。

但是往壞處去想,聖人這又何嘗不是在試探你?大王要是對吏部推薦的人紛紛否決,聖人又作何感想?他會不會認為大王將涼州據為己有呢?”

“或許聖人現在不會這麼想、也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然而帝心難測,誰也不敢保證日後他如何對待大王。

萬一他以後有了疑慮,那麼大王之前的種種作為、王府的屬官體系,以及衛王系成員便是心懷不軌的最佳證據。

有鑑於此,卑職建議大王不要過於看重這個所謂的決定權,適可為之方是上上之策.”

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楊集聽到這裡,額上不禁浸出了冷汗:正如郝瑗所說這般,帝王心思誰也難以預料,或許楊廣現在沒有想這麼多、而且也的的確確是放權給自己,讓自己替他把關。

但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世態也將因時而異,日後他還會這麼想嗎?恐怕連楊廣本人也不敢保證。

這些道理,楊集不是想不到,而是最近太過順利,使他掉以輕心、疏忽大意了。

另外就是他太過在意大隋王朝,忽略了自身的安危,忽略了他與楊廣日後的關係。

他現在決定把屬官全部配上的目的除了以上所說那些之外,還希望以自己為的屬官體系為例,藉機建議楊廣對開府權加以改革、消減擁有開府權的臣子的屬官配額。

然而改革先鋒這個“人設”,卻令他忘記會給自己日後帶來的麻煩。

念及於此,楊集輕輕擦去額頭上汗水,起身向郝瑗拱手一禮,說道:“承淵,幸好有你在。

否則,後果難以想象啊.”

“此乃卑職之責,大王客氣了.”

郝瑗連忙起身還了一禮,繼續向楊集說道:“在王府屬官方面,大王只有推薦權,卻無最終的決定權。

若是大王將名單上報,聖人和吏部、宗正寺卻不認可大王舉薦之人,委派用心不純或其他派系之人,到那時,大王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其結果,不但給上下一心的王府造成巨大困擾,而且也令大王防不勝防.”

“鑑於諸多隱患,卑職認為大王只要把主要的、不可或缺的屬官推薦上去即可,不要過於爭取朝廷所授之職。

這樣既能消除‘謙卑而近偽’之隱患,也能使一些有才之士得以晉升,同時也不至於暴露全部實力。

此外,還能避免其他派系的滲透.”

楊集深以為然,正當他要表態之時,門外傳來了柳如眉的聲音:“公子,信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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