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城攻防戰已經進入第三天,戰爭打得異常慘烈,娘娘城東城佈滿了戰爭痕跡,屍骨堆滿城下,曠野也被鮮血染紅;除了一層厚厚的屍體,還有眾多砸壞焚燬的雲梯、以及衝車的殘骸印證這場攻防戰的慘烈程度。

高句麗在這場持續了兩天時間的攻防戰中,已經陣亡近萬人,而四千名大隋守軍死傷一千人餘人,被強徵來守城的高句麗青壯也死傷了三千餘人,但是源於幽州水師雜兵的隋軍已然適應了敵軍的節奏,士氣越戰越高昂。

時間進入第三天清晨,隋軍的赤色戰旗東城門上空獵獵飄揚,一抹朝陽透過濃重晨霧照在娘娘城頭,泛起一種瑰麗的紅。

城上的隋軍士兵靠著城牆歪東倒西地睡著了,他們的眉毛、鬍子都上了一層白色的水氣,士氣凝成的一顆顆的從臉上、頭盔上、鎧甲上緩緩滑落。

可是寧靜的沒有維持多久,當濃霧散去,高句麗大營鼓聲再起敲響,“咚咚咚”的戰鼓聲驚天動地、不絕於耳。

在城上熟睡的隋軍士兵紛紛從睡夢中驚醒,迅速的進入戰鬥的戰位,而靠坐在門樓睡著的主將麥孟才也站在了起來,他擦了擦雙眼,大步走到城垛之前,凝目向前的敵軍眺望而去。

只見遠方的高句麗軍從四面八方敵群向正前方聚集,彙整合一個個黑壓壓的方陣,漸漸形成一個鋪天蓋地鋒矢陣。

“傳我命令!”

麥孟才轉身下令道:“讓所有士兵和民夫投入戰鬥!”

下了命令,他又凝視著鋪天蓋地敵軍,感覺敵軍此次所投入的兵力遠比前兩天的戰鬥多,他知道敵軍今天打算進行孤注一擲之戰了,而勝負也將在今天決定。

“嗚嗚嗚”召集軍隊的號角聲大作,一隊隊隋軍士兵迅速向城上集中,各自進入了戰鬥崗位,長達五六里的城牆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隋軍士兵,將士們手中矛刀閃亮、弓矢密佈;而臨時武裝起來民夫也聞號行動起來,將守城物資搬上城來。

城外鋪天蓋地的高句麗軍士兵很快就列隊完畢,隨著攻城接二連三的失利,使得武斌心急如焚,他現在不但將全軍士兵都開到戰場之前,而且昨天晚上從上尖城調來的一百輛雲梯車和三十輛巢車,也被他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此戰,武斌親自率領五千名精騎擔任督戰隊,他在大旗下盯著拉起的吊橋,吊橋已然破損嚴重、搖搖欲墜。

“稟報將軍,一切準備就緒.”

一名將領上前稟報:“衝城車也已連夜打造好.”

武斌轉身向身後望去,一座龐大的衝車已經出現在身後不遠處,他看了看集結而來的一群高階將領,重重的說道:“諸位,我們今天無論損失多少兵馬,也要攻克娘娘城、殲滅城中隋軍,否則的話,必將影響到整個戰局,而大王高元將退無可退.”

“末將遵命!”

眾將轟然應命。

武斌一揮戰刀,嘶聲大吼:“進攻!”

“咚、咚咚、咚咚咚……”高句麗鼓聲開始變得緊密,四萬多名士兵簇擁著雲梯車和巢車向前方殺去,一個個方陣組成的大軍陣儼如一塊巨大地毯似的,將山、海之間原野盡都遮蔽住了。

娘娘城對於遼東半島而言,其價值儼如安市城一般,高句麗備有一百架守城用的小型投石車、一百架床弩;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損失了六十多架投石車、四十多架床弩。

麥孟才心知武斌今天打定主意要攻克此城,而他們則要繼續守下去,所以他不敢有半點大意,將剩下投石車、床弩都投入了戰鬥之中。

“發射!”

高句麗軍發起進攻之時,投石車陣在韋匡伯一聲令下,甩動著長長的臂杆,將數十塊石頭砸向密如蟻群的敵群叢中,每塊巨石砸下,敵群就會鮮血迸射、哀嚎聲響徹原野,但出現的缺口瞬間又被身後的又被後方的敵群填滿。

“轟”的一聲響,一輛巢車被瞄準好的石頭砸中,木屑四濺、支架坍塌,數十名弓箭手慘叫著從高懸在上的箭樓上摔了下來。

巢車用巨木拼成、結構十分簡單,巢車中空,有一道樓梯直通頂端,頂端木臺如鳥之巢,故名巢車,同時又因為上面的望樓叫做樓車,巢車既可當作瞭望車,又能在樓裡安排弓箭手;而下面裝有兩排木輪,左右和後方皆有士兵奮力推動。

這種攻城器械要是不被摧毀,當它靠近城池之時,既能居高臨下的用箭矢壓制守軍,也能把將士兵送上城頭,威力比雲梯車還要強大,由於它比較笨重,一般都被守軍一方用投石車率先瞄準。

“轟”又有兩輛巢車底部被砸中,前方的車軸折斷、輪子脫出,巢車失去了重心,立刻向前傾斜,在下方和上面計程車兵驚叫聲中,轟然倒下的巢車砸死砸傷一大片。

投石車威懾力雖然大,但是高句麗在急驟的戰鼓聲中,攻勢如若潮水一般,隋軍輪番拋射的巨石落到敵群叢中,彷彿海洋中濺起的一朵朵血紅色的浪花,瞬間又被洶湧的人潮淹沒,繼續向前方進攻。

武斌這時已然乘上一輛巢車,令士兵推著上前觀戰,見巢車和雲梯車被摧毀嚴重,如果再緩慢前行,還未靠近城池,就被打光了,他下令道:“令攻城兵繼續前進、加快速度進行,只要進入投石車攻擊範圍之內,石頭就射不到了.”

經過兩天的攻堅戰,武斌早已失去了耐心,眼前這座娘娘由於處於高句麗腹地;其堅固和高大程度,遠遠不如半島西入口的蓋牟城和安市城。

按說是很容易攻克的,但是隋軍士兵守城之道實在太厲害了,敵將防守得嚴密無比,無論怎麼危險都能冷靜果斷的及時補充兵力,從而使高句麗軍一次次上了城,卻又一次次被打殺了下來;尤其是他們高句麗在戰前囤積了太多武器裝備,致使隋軍至今都沒有缺箭、缺石之憂。

“咻、咻、咻!”

等到巢車、雲梯車進入投石車的死角之內,城上的床弩也開始發威了,其瞄準的方向同樣是巢車和雲梯車所在之處,只要將推車前進計程車兵射死,巢車和雲梯車進度就被延緩,若能將它們那是再好不過了。

如若長矛一般箭矢密如飛蝗,帶著凌厲呼嘯聲撲向敵軍叢中,箭矢巨大的威力洞穿盾牌,狠狠地把士兵射殺在地,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噗噗噗!”

一支支奪命箭矢令密集的攻城方陣避無可避,而且箭矢威力大,它們的到來,使攻城軍接二連三的慘叫著倒在地上。

然而城中的投石車和床弩畢竟太少,且再次填裝極耗時間、發射的效率並不高,再加上高句麗軍士兵太多;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有二十多輛雲梯車搭在城牆之上,平臺上的一名高句麗軍統領滿臉狠色的大喊道:“隨我殺入城中.”

“殺殺殺!”

高句麗軍計程車兵立刻沿著雲梯車伸向城頭的的木橋衝了上去。

然而隋軍士兵各司其職,韋匡伯早有云梯車靠近之時,已然調集了弩手來到雲梯車前,當高句麗從車裡出來,士兵們冷靜的扣動弩機,箭矢疾射而出,將木橋上計程車兵獵殺乾淨。

前方計程車兵拿著棍子,撬起木橋,另有人拿著很多鐵叉叉住邊緣,眾人一起發力,奮力向前一推,一輛輛雲梯車向後仰去,在下方士兵的驚叫聲中,緩緩倒下。

被強徵而來的高句麗民夫在督戰陣的威脅下,冒著箭雨,將一桶桶、一罈罈火油扔下城池,摔破之後,裡面粘稠的火油立刻在地上緩緩流動,刺鼻油腥味瀰漫長空。

緊接著,一個個火把從城上旋轉著投下,頃刻之間便引燃了地上、攻城士兵向上的火油。

城外高句麗軍士兵頓時一片大亂,眾人你推我攘、爭先後退奔逃,但後面士兵太多了,從而使他們的逃跑變得異常艱難。

火勢卻是越燒越大、蔓延迅速,從城上不斷拋下的一桶桶、一罈罈火油也加大火勢,五六里長的城牆之前很快就化作一片火海,城下計程車兵都變成了火人,他們摔倒在火中掙扎著,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地,城外也變成人間煉獄一般。

熊熊燃燒的大火、火牆,令高句麗軍最為犀利的第一波攻勢告破。

“將軍,敵軍採取了火攻,城下化成一片火海,我軍攻勢受挫,根本就攻不上去,士氣已經不如先前了.”

一名將領策馬來到巢車之前,仰首向上面的武斌稟報前線戰況,然後又大聲詢問道:“請問將軍,是繼續強攻、還是休整?”

武斌望著如潮水一般退回的軍隊,一拳砸在扶欄之上,冷冷的說道:“火油乃是敵軍最後的守城武器,此番投入戰場,可見敵軍已然技窮。

傳我軍令,讓攻城軍退下休整,後軍扛著沙袋上前滅火,等到沙土大火熄滅,攻城軍再次發起衝鋒.”

說來也是令人無奈之極,城中物資還是武斌奉命準備的,高元和淵子游在楊集攻破西豐大營、進駐杉松城之後,令南方軍隊對各個關鍵的城池要塞做好準備。

而積利城和娘娘城作為遼東半島東入口,其戰略地位不亞於蓋牟城和安市城,武斌接到高元和淵子游的命令,立刻讓大行城士兵陸陸續續將守城物資搬了過來,然而如今卻成了高句麗軍致命之物。

不過由於守城物資是自己準備的,所以武斌對裡面的東西知之甚詳,見敵軍終於把火油投入戰場,心知對方戰到現在,已然“黔驢技窮”了,故而他不驚反喜。

“遵命!”

隨著號令傳下,高句麗軍攻城軍緩緩退下,而後軍立刻在弓箭手的掩護之下,扛著沙袋上前,利用沙土滅火

麥孟才見到敵軍退走,繃緊的心絃為之一鬆,只不過眉頭卻是緊皺著,這火油堪稱是他們最後的利器,本來打算留到下午再用,但是敵軍今天的攻勢實在太過猛烈,而且守軍異常疲勞,他只能將之火油投入戰場之中。

接下來的戰鬥,必將是十分慘烈的白刃戰。

此時的戰場,由於這場大火,暫時變得緩和與從容了起來,隋軍士兵心神稍緩,立刻利用弓箭將箭矢向火牆之外拋射而去。

飛蝗般的箭矢劃過長空,經過短暫騰空之後,迅速落下,很多刀盾兵、輜重兵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而城下高句麗軍士兵也沒有坐以待斃,更沒有給予隋軍喘息之機,紛紛用箭矢還擊,剩下的巢車和雲梯車方陣也有調整方向,以免瞄準好方向的投石車、床弩打擊。

針對敵軍的變化,麥孟才和韋匡伯也下令士兵調整投石車和床弩。

等到火勢變小,高句麗軍再次加在攻勢。

高句麗軍這一次連手扶梯一般的雲梯也用上了,這種雲梯的威力遠遠不如雲梯車,也容易被守軍推倒,但貴在輕便、靈活。

兩隊士兵一手持盾擋箭、一手提著梯柱,合力飛快向前衝。

戰了不到三刻,幾十架雲梯就架到了城上,梯柱上釘著鐵爪,當梯子砸在城垛之上,便牢牢抓住城垛,令守軍士兵無法將之推倒,然而城裡的隋軍士兵雖然推不倒它,卻能暴力將之摧毀。

將士們揮舞著一把把鐵錘,奮力將鐵爪、梯柱往側面砸去,當一邊梯柱架了空,雲梯就向一邊傾倒,上面計程車兵紛紛掉了下去,但是城上地勢有限,而敵軍架置的雲梯又多,也有很多雲梯成功的架好、架牢。

然而隋軍士兵雖然來自幽州水師、兵力也是由水賊和光漁民構成,但他們經過一場又一場戰鬥,也蛻變成了真正的勇士,眼見敵軍紛紛爬上,一個個咆哮著上前,用長矛刺殺爬上來的敵軍。

高句麗士兵但凡冒出頭,立刻有三名士兵輪著將之刺死,滾下的屍體將雲梯上計程車兵砸落一地。

一名高句麗主將等到雲梯停穩,便一手拿盾一手拿刀,他完全不懼上面的滾石、箭矢,勇猛的沿著雲梯向城頭攀爬,同時大聲叫道:“隨我殺上城去.”

他用盾牌架掃開疾刺而來的長矛,人已爬了上來,戰刀左格右砍,勢如猛虎的斬殺了幾名隋軍士兵。

“休要猖狂!”

韋匡伯也在戰鬥中成了一名合格的戰士,他見這裡出現了危機,立刻帶著幾名韋家家兵衝了過來,揮刀重重的砍在盾牌之上,“砰”的一聲響聲中,巨大的力量讓對方震退幾步。

兩名韋家家兵在敵將踉蹌後退之際,手中長矛如毒蛇一般刺入盾牌兩側的身體之中,一起合力將對方推到城垛之前,再一發力,將之推下城樓。

在屍體滾下之際,守軍連忙撲上,將雲梯砸倒。

武斌看到城頭之上亂成了一團,大喜的下令道:“立刻傳我軍令,只要攻破娘娘城,城中一切都歸將士們所有,第一名登城勇士,賞黃金百兩、升千夫長;如是千夫長,連升三級.”

激烈士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金銀財寶、權位和美色,隨著這項命令層層下達,高句麗軍計程車兵的攻勢更加狂猛,前方的攻城軍紛紛奮死搏命。

守城隋軍壓力驟然大增,幾次都被高句麗軍士兵攻了上去,隋軍士兵的死傷劇增。

城防岌岌可危,失守只是時間的問題。

持續了三天的攻防城在這一刻,終於到了十分危機的時刻,形勢也越來越朝不利隋軍的方向發展,但是主將麥孟才卻是無動於衷,他沉著的指揮將士們應戰、哪裡有險情,便派預備計程車兵補上。

但是從他不時向東北觀望的目光來看,他的心也亂了。

他嘆息一聲,心說援軍如果再不來,他也只有率軍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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