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冷冷的問道:“當時去過桌子旁的人有幾個?”
春柳哪裡能說得出來:“當時奴婢去了茅房,所以不知道……”“哼!”
李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滿臉怒氣:“一派胡言!根本就是想狡辯!來人,給我把春柳拖出去,重重的打四十板子,看她還敢不敢胡說!”
寧汐這次沒有出言阻攔,冷眼看著李氏大發雷霆之威。
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今天的審問,只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照這麼問下去,最多是把跪在這兒的人都打一頓板子,然後一院子哭喊聲。
其他的能問出什麼來?李氏管家這麼多年,難道審問下人只會這麼點手段嗎?或者,其實她根本就沒打算問個清楚?天色漸晚,暮色微沉。
李氏盤問了整整一天,精神也有些不支了。
寧汐陪在一旁,也覺得又累又疲倦。
不過,既然李氏不喊停,她也就不吭聲。
倒要看看李氏今天要折騰到什麼時候!李氏很快就不折騰了,因為容鈺陰沉著臉回來了。
也不知道挽虹一個下午都說了些什麼,容鈺的心情顯然不太好。
吳媽媽見容鈺面色難看,下意識的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衝吳媽媽使了個眼色。
吳媽媽立刻心領神會,忙吩咐下人將打的奄奄一息的幾個人暫時關起來。
等明天再審問。
李氏打起精神,起身相迎。
可還沒等她張口說話,容鈺便譏諷的問道:“審問了大半天,問出什麼結果了嗎?”
語氣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李氏笑也笑不出來了,強自鎮定的應道:“正問著呢,這些奴才一個比一個嘴硬,打了板子還是不肯招……”容鈺冷笑一聲,薄薄的嘴唇吐出來的話語十分刻薄:“沒做過的事情,他們怎麼招認?再怎麼打下去,可就成屈打成招了?”
這話裡話外的譏諷之意太過明顯,李氏想裝出聽不出來都不行,臉色陡然一變:“相公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弟妹也在這兒,你大可以問問她……”容鈺打斷她的話:“這事跟她沒關係,你總拉上她做什麼?”
李氏的心思被容鈺一語揭穿,有些惱羞成怒的尷尬。
寧汐瞭然的目光,更如同利箭射在她的胸口。
李氏咬咬牙,看也不看寧汐一眼,強自鎮定的說道:“廚房是寧汐管著的,如今出了事。
又得從廚房查起,自然不好不管.”
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可她的私心到底是什麼盤算,容鈺豈能看不出來?容鈺眼裡閃過一絲薄薄的怒氣,正要說什麼,就聽寧汐輕飄飄的說道:“大嫂,這些日子,廚房確實是我掌管。
出了事,是我監管不力。
不過,我和虹姨娘遠日無仇近日無怨,她小產了對我沒有絲毫好處。
你覺得,我有什麼嫌疑嗎?”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李氏一再相逼,把寧汐也給惹毛了,索性將話挑明瞭,倒要看看李氏有什麼好說的!話說到這份上,李氏心裡縱然還有盤算,也只能陪笑道:“弟妹嚴重了,我沒這個意思。
你別多心!”
“哦?是我多心了嗎?”
寧汐似笑非笑的應道:“今天大嫂一直強調是廚房那邊出的問題,我還以為大嫂是疑心上我了呢!”
“當然不是.”
李氏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別誤會,我可沒這麼想.”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沒這麼想就好。
不然我可真是平白的遭來嫌疑了。
當時大嫂說忙不過來,特地請我掌管廚房,我二話沒說就接了下來。
怎麼也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就出了這等事情。
到底是我年輕識淺,做事沒有經驗,被有心人轉了漏洞。
以後,這廚房還是交還給大嫂吧!”
現在她當然明白了李氏的用意。
故意將廚房交給寧汐接手,出了事情之後,李氏便可以撇清關係,順便將寧汐拖下水。
動靜鬧的越大,真相反而越不好查。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李氏下的手,可無憑無據的,誰又能說李氏的不是?這話說的可就更直接了。
李氏和容鈺都是聰明人,不可能聽不出來。
李氏的眼底沒了笑意,容鈺也眯起了眼眸,一片深沉。
寧汐說了這番話之後,只覺得暢快極了,扔下一句:“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正轉身欲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是容瑾來了!容瑾來之前顯然已經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匆匆的打量寧汐兩眼,見寧汐蹙著眉頭一臉倦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冷冷的看了李氏和容鈺一眼:“大哥,大嫂,你們院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又扯上汐兒了?”
容鈺聽到亂七八糟幾個字,俊臉頓時黑了一半,卻也知道容瑾的脾氣,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挽虹早上吃了燕窩粥小產了。
因為廚房是弟妹管著,所以請弟妹來幫著一起審問廚子.”
容瑾挑了挑眉,哼了一聲:“真的只是審問廚子嗎?不會有人想著把汐兒也拖進這渾水裡吧!別的我不管,不過,要是有人敢動這樣的歪心思,先得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真虧得李氏有城府,在這樣的情況下,竟還能擠出一絲笑容來:“三弟先別急,誰也沒這個心思.”
“沒有就好.”
容瑾不由分說的接過話頭:“挽虹懷孕和我們夫妻沒有任何關係,就算她一連生十個八個男孩,我們也只會替你們高興。
小產一事,必然是有人心懷不忿,故意做了手腳。
大嫂有這精力,還是多審一審挽虹身邊的丫鬟婆子。
或者……”頓了頓,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氏一眼,卻故意不說下去了。
若不是礙著容鈺也在,容瑾只怕會說的更直接。
這一番譏諷之語,讓人氣血翻騰,吐血的心都有了。
李氏面色一變,眼裡閃過一絲隱忍的怒氣。
容鈺在人前卻要替李氏留幾分面子,忙打圓場:“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容瑾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瞄了李氏一眼,拉著寧汐的手走了。
出了李氏的院子之後,容瑾停住了腳步,細細的打量寧汐幾眼:“汐兒,大嫂是不是為難你了?”
寧汐笑了笑:“她倒是有這個心思,也得看看我肯不肯配合.”
剛才她已經不客氣的反擊回去了。
容瑾眼裡閃過一絲怒氣,俊臉冷了下來:“她整天弄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嫌累的慌.”
自從寧汐嫁到容府之後,李氏明裡暗裡總和寧汐不對付。
三不五時的惹出點事情來。
這次更過分,竟然想利用寧汐做擋箭牌,哼!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寧汐反倒過來安撫容瑾:“算了,你也別生氣了。
她這次算計來算計去,可把自己都算計進去了。
依我看,大哥心裡清楚的很。
這次只怕兩人要狠狠鬧一場了.”
容瑾眸光一閃,重重的哼了一聲:“大哥絕對饒不了她.”
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可事關容府子嗣,李氏下手這般陰毒,脾氣再好的男人也受不了。
寧汐輕嘆口氣,看來,又沒消停日子過了。
他們兩個走後,容鈺的脾氣再也繃不住了,寒聲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氏雖已知道他在疑心自己,可聽到他這麼冷冰冰的詰問,心裡陡然一冷,語氣也跟著冷然了下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我不成?”
容鈺冷笑一聲:“真相如何,你心裡最清楚.”
挽虹懷有身孕一事,對別人都沒妨礙,有下手動機的,非李氏莫屬。
李氏暗暗握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掌心,那絲抽痛並不激烈,卻綿延持久,從掌心一直蔓延至心裡。
“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麼懷疑我?”
李氏深呼吸口氣,挺直了身子,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承認,我確實羨慕挽虹有了身孕。
可她肚子裡的孩子,以後也得叫我一聲母親。
我若是真想動這個心思,也不急在這一刻。
完全可以等挽虹生下孩子,再對挽虹動手。
到時候,既除了挽虹,又有了孩子.”
頓了頓,又冷然的笑道:“你知道,我是有這個手段的。
現在動手,誰都會懷疑是我。
我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番話倒也有道理。
可是,如果不是李氏動手,還會有誰?容鈺怒氣稍平,深沉的眼眸緊緊的盯著李氏的臉龐,彷彿要分辨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李氏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顆心卻在容鈺的沉默中晃晃悠悠的往下沉。
不管真相如何,容鈺的表現都足以讓她心寒。
他對她的信任,薄弱的可憐。
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從他的神情來看,分明已經肯定了幕後兇手就是她……夫妻兩個無言的對峙,任由令人窒息的沉默四處蔓延。
空氣似凝結一般,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容鈺終於緩緩的張口道:“你今天也夠累了,先歇著吧!我去挽虹那裡看看。
今晚就不過來了.”
然後,看也沒看李氏一眼,便走了。
只留下李氏,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兒,背影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