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琮不善言辭,更不擅長安慰勸說,只一個勁兒的陪容瑾喝酒。

容瑾本就心情煩亂,偏偏酒量又極好,喝了三四十杯也面不改色。

眼前一直晃動著寧汐冷然的眼神,愈發的煩悶。

容琮瞄了他一眼:“怎麼,和寧汐鬧彆扭了?”

小安子這個大嘴巴!容瑾哪裡肯承認,含糊的應道:“沒什麼事,你別聽小安子胡說.”

仰頭喝了一杯酒,正好避過容琮探究的目光。

容琮也不再多問,陪著容瑾把剩餘的半壇酒都喝了個精光。

兄弟兩人終於開始醺醺然,酒意慢慢上湧,總算開啟了話匣子。

“三弟,”容琮用力拍了拍容瑾的肩膀,嘆道:“我真沒想到,聖上竟然選了我做駙馬.”

這事來的如此突然,他簡直半分心裡準備也沒有。

自從昨天上午接到聖旨之後,他便懵住了!容瑾斜睨了他一眼:“如花似玉的公主要嫁給你,還帶著大筆的嫁妝,以後你就是聖上的女婿,是皇室宗親,你有什麼不知足的.”

容琮瞪了他一眼:“你別說風涼話了。

這樣一尊大佛娶進門來,以後我還有舒坦日子過嗎?”

他和那個明月公主只有一面之緣,根本沒什麼印象。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了準駙馬,心裡舒坦才是怪事。

再說了,天家公主身份尊貴,脾氣肯定嬌蠻。

萬一是隻兇惡的母老虎,以後的日子才叫一個水深火熱!容琮越想越頭痛,重重的嘆了口氣。

容瑾暫時拋開自己的煩心事,揶揄道:“得了,人家可是嬌嬌滴滴的小美人兒,你抱也抱過了,娶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提到抱,容琮倒是有了印象。

那一天,他被容瑾攛掇著去了西山,路上遇到了皇子公主一行人。

馬匹陡然受驚的那一刻,別人反應不及。

他身為武將,在戰場磨練過幾年,反應卻是極快,不假思索的飛身上前,接住了公主蕭月兒。

匆忙之餘,他無暇細看蕭月兒的長相,只記得懷中的身子嬌軟溫香,一雙盈盈的淚眼楚楚可憐……“怎麼,被我一說,開始回味起當日的香豔來了?”

容瑾放肆的調笑。

容琮瞪了他一眼:“胡扯八道,什麼香豔不香豔的,我當時急著救人,哪裡想到男女之防.”

不過,剛一救下蕭月兒,他就忙不迭的將人放了下來。

之後怎樣,他一概沒管。

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救竟然救出了一段姻緣。

一想到這個,容琮又開始鬱悶了,伸手摸酒壺,卻發現酒壺空空如也。

罈子裡也喝了個乾淨。

容瑾揚聲喊小安子送酒過來,小安子不敢怠慢,忙從酒窖裡搬了一小罈陳年佳釀。

給兩人分別斟上。

容琮舉杯,和容瑾碰杯,各自一飲而盡。

容琮放下酒杯,便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悠長延綿,頓時勾起了容瑾心底的不快,容瑾不由自主的也跟著長聲嘆息。

容琮斜睨了容瑾一眼:“剛才還說我,現在你怎麼也這副德性了.”

唉聲嘆氣的,比他的臉色還難看的多。

容瑾心思深沉,從不愛隨意吐露心聲。

可今天酒喝的正高,心情又實在煩悶,忍不住稍稍吐露了一點實情:“女孩子的脾氣真是奇怪。

我對她已經夠好了,可她還是怪我有事瞞著她。

男人怎麼可能一點秘密都沒有?”

容琮對自家兄弟的脾氣卻很瞭解,嘲弄的一笑:“你有事瞞著人家,人家自然也不想對你坦誠。

你一邊有所隱瞞,一邊要求人家坦白,人家不生氣才是怪事.”

越是沉默少言的人,越是犀利直接。

容琮隨意的兩句話,直直的戳中了容瑾的痛處。

容瑾為之語塞,半晌沒有吭聲。

容琮揚眉一笑:“怎麼,被我說中了?”

容瑾輕哼一聲,又倒了杯酒,一口飲盡,面色陰鬱,眼神陰沉。

容琮好整以暇的把玩著酒杯,邊勸道:“三弟,聽我一句勸。

要是真心喜歡她,就好好待她。

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要是被別的男人娶走了,日後有的是你後悔的時候!”

“休想!”

容瑾面色一冷,眼神狠戾:“她要是敢嫁給別人,我就算搶也要搶她回來!”

容琮咧嘴一笑:“好,這才像個男人說的話。

來,再乾一杯!”

容瑾痛痛快快的喝了酒,心裡霍然一亮。

是啊,既然這麼喜歡她,又已決意要和她廝守終生,那些秘密告訴她又何妨?若是彼此都不肯坦誠相待,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

所謂的秘密,就像在心裡紮了根刺,時不時的讓人痛楚難當。

不如將這根刺徹底拔掉……容琮已經有了五分醉意,笑容有些散漫:“三弟,你想通了嗎?”

容瑾淡淡一笑,狹長的鳳眸倏忽亮了起來:“多謝二哥,我想通了.”

藉著幾分酒意,容琮半真半假的發起了牢騷:“自家兄弟,謝來謝去的多見外。

說起來,你可真沒小時候可愛了。

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沒這麼傲氣,整天黏在我身後喊著二哥二哥,我要是不搭理你,你就哭鼻子.”

頗為懷念的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幾年,我們兩個聚少離多,每次回來,都覺得你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容瑾笑容一頓,半晌,才試探著問道:“二哥,你覺得以前的我好一些,還是現在這樣好?”

容琮笑著白了他一眼:“又胡扯八道了。

你是我親弟弟,不管什麼樣子都好.”

頓了頓,又戲謔的補充一句:“當然,要是你能對我這個二哥好一點就更好了.”

容瑾出言抗議:“二哥,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

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

容琮瞄了他一眼,閒閒數來:“隔的再久不見面,也不見你寫信給我。

難得回來一次,你從不主動找我喝酒談心。

有什麼不痛快的,你也悶在心裡不肯說。

還有,喊一聲二哥你都不情不願的。

還有……”容瑾立刻舉手投降:“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以後一定改進.”

說來說去,其實是因為他一直沒真正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吧!不管遇到什麼事,總習慣性的自己解決處理。

和親人相處,總有一層淡淡的隔閡。

就連一向最沉默寡言的容琮都察覺出來了……容琮挑眉笑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要是表現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兄弟兩個對視一笑,一股默契油然滋生。

又對酌幾杯之後,兩人都有了八九分酒意,說話愈發的肆意。

就連平日從不輕易說出口的話也冒了出來。

“三、三弟,”容琮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我們容家幾輩都是武將出身,有些人當面不說,背地裡卻嘲笑我們容家一門武夫。

現、現在可好了,你中了狀元進了翰林,以後再也沒人敢小瞧我們容家了.”

邊說便拍著容瑾的肩膀。

他本是習武之人,手勁比常人大的多,容瑾被拍的直抽冷氣,忙躲開他的手:“二哥,我知道你為我驕傲,不過,也不需要用這麼大的勁吧!”

簡直和揍人差不多了。

容琮咧嘴一笑,親熱的摟過容瑾的脖子:“你這小子,一堆臭毛病,要不是看在你是親弟弟,我早就揍你一頓了。

真虧人家小姑娘受得了你.”

又傲又拽脾氣又壞!真沒見過這樣的。

容瑾皮笑肉不笑的瞪他一眼:“你確定你是親我二哥?”

容琮樂的哈哈大笑。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喝了多久,才歪歪扭扭的各自散去睡下不提。

到了第二天清晨,容瑾早早的起了床,洗漱穿衣之後,騎馬出了容府。

小安子也騎了一匹馬跟在身後,殷勤的問道:“少爺,這個時候去翰林院也太早了吧!”

天剛矇矇亮,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呢!容瑾唇角微微勾起:“誰說我要去翰林院了?”

雙腿夾緊了馬腹,跑出老遠,將小安子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小安子揚聲嚷著:“少爺,慢點等等奴才……”聲音卻越來越遠。

清新的晨風迎面撲來,只覺得無比舒爽。

容瑾一夜睡了不足兩個時辰,精神卻是極好。

一路騎馬到了寧家小院外,利落的翻身下馬,也不栓馬,就任由疾風在巷口隨意的走動,自己穩穩的走到門口。

輕輕的敲了幾下。

這個時辰,阮氏應該在打掃院子,寧有方也該起床做好了早飯,寧汐……一想到這個名字,容瑾心裡隱隱的一痛,眼前又晃動著寧汐難掩失望的冷然表情。

這一夜,他輾轉難眠,她也一定很不好受吧……門陡然開了,一張清新美麗略帶憔悴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兩人俱是一愣,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起的這麼早?”

然後,又同時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注視著對方。

在容瑾的眼中,寧汐面色黯淡蒼白,憔悴的令人心痛。

而在寧汐的眼中,容瑾何嘗不是如此?面色隱隱發白(酒喝多了),眼裡還有些血絲(睡的時間太少),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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