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t首席在黑曜石長階上奔跑,身為一個普通人,一旦被捲入那種戰局只有死路一條。
驟然間感覺後背一陣陰涼,回頭看去。
瞎掉一隻眼的柯林額頭到眼角蒙著黑布,渾身也都是利刃切割傷癒合後恐怖疤痕,黑色呢子大衣早已殘破不堪,身體的那些拼接痕跡,無法想象是怎麼撐到現在。
柯林也感覺得到興奮劑的作用在漸漸失效,自己沒有轉變成怪物的機會,只會在剎那內暴死。
如今已抵達這裡。
時間。
已經夠用了。
首席想都不用想,他會被直接追上然後被斬殺。
他知道此時說什麼也無法改變這些頂巔之人的決心,盧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柯林.”
“我告訴你根除潛淵症的方式……”“我有辦法.”
儘管首席並不知道所謂的方式,只是想拖延時間,不想在那已經暴掠而來的惡鬼手上瞬間斃命。
但是。
柯林是能夠察覺到。
人的心緒的。
驟然間。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受。
sct的首腦,峰會最高決策者,不是什麼運籌帷幄的蓋世梟雄,也不是什麼氣吞山河的恐怖人物。
一切禍亂和恐怖的始作俑者。
只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卑鄙小人。
這實在無法讓人接受。
看到柯林稍加停頓下來,放滿了步伐,即使是財富足以被稱為此世主宰的首席也嚥了咽喉嚨。
他已經獲得了永生,在不受外力影響的情況下可以生存數之不盡的紀元,橫跨上百年,所有積累的心血才抵達了這種程度。
一時間所有都要付之東流,在真正的生死關頭來臨時,指頭也不免有些打顫。
柯林緩步走來,sct首席不知道這人為何突破了防線,阿諾德和海因裡希他們難道沒有進行阻截麼?隨著柯林完全逼近,也沒有任何人到來,sct首席孤立無援,惶恐之下,竟癱坐在石階上,被柯林的影子所覆蓋。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種方式,開始蠱惑著柯林。
“當真理降臨後.”
“你就會發現之前的所有悲劇都不重要了.”
“這才是美滿的結局.”
“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
“不要執迷不悟了.”
sct首席拿出他最擅長的把戲,試圖收買柯林,戰爭年代的遭遇,帶著哭腔,乞求著能引起柯林的同情。
但柯林是能夠察覺到他內心所想的。
隱藏在之下的畸惡面孔,比所有吠著,嚎著,嗥叫著的蛇蠍毒獸都要更加陰險。
終於。
柯林明白了。
就算沒有這個人,萬物也會自發捍衛著那權力源頭,sct首席只是一個傀儡,發聲筒,就算沒有他,可以是任何人。
所有一切總會到來,是人世在理性的壓制下積累上萬年的罪惡和瘋狂顯現了出來。
砰!砰!砰!柯林摁著sct首席的腦袋,往階梯的稜角撞去,第一次就已經完全撞得稀爛,骨頭碎塊和內容物暴流,又連續摁著直到完全撞得稀巴爛變成一灘紅色漿糊才停手。
他的靴子踩過這血漿,向著真視之殿飛掠而去。
風霜漫天,凜冬呼嘯,越到高處,空氣愈發稀薄,也愈加寒冷。
又攀登了上千米的石階後,柯林終於看到這人類史上所建造的最誇張建築。
這座衝破雲層,直通天頂星河的恢弘巨塔,外表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浮雕裝飾,只是古樸滄桑的漆黑,像是早已矗立在這無數個紀元,散發著令萬物跪伏的壓迫力量。
踏過最後一層臺階,來到了這最頂巔宛如祭壇的平臺上。
這裡隱隱已在雲層之中,四周全是核陰霾黑色與灰色交織而出的無垠蒼茫。
眼前有一道巨大無比超過三十米高的門,同樣沒有任何浮雕繪製,只是橫平豎直根本不似人工開鑿絕對筆直的平面。
根本不像為人類而準備的門扉,而是供其它什麼恐怖之物進出,sct掏空了幾十億人的血肉與靈魂,粉碎了整部古史,所召喚的偉大生命。
柯林不再猶豫走到近前,雙手按在兩扇石質門扉上,觸感一片冰寒,他催動力氣緩緩推開這重量超過上千噸的可怖大門。
地面隱隱傳來震顫聲,隨著巨大合頁不堪重負的磨損嘶嚎,柯林推開一道能供一人透過的縫隙。
略一停頓。
像是做了迎接一切恐怖後果的心理準備。
在極度的瘋狂下。
每個感染者都會提前預演自己的死亡以消除恐懼。
柯林也預演過。
終於。
他再找不到任何一種極度的恐怖足以能摧垮自身。
反正……也不過是餘生。
柯林邁入了其中。
巨大無比的恢弘聖堂,最中心有一處高臺,質量無窮大扭曲光線吞沒星空的光渦閃耀至極,釋放著湮滅宇宙的引力。
包括歐泊在內二十一具,南太平洋事件所有親歷者的屍體都已經被獻祭。
然而……站立在那光渦前的,並不是什麼其他人。
而是狄狛。
察覺到了後方的驚響,狄狛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平靜無比。
在這無上的偉力下,變數得以清除。
狄狛已經完全被那光渦之內的景象所撼動,他看到了一切,看到了真理。
看到了永恆。
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沒有任何癲狂,沒有任何瘋邪。
也沒有……任何鬥志。
這令人眩暈迷醉的光渦,連這種摧毀一切猛烈到極致的意志,都頃刻間被絞入其中,歸於原初混沌之中。
“啊……”“是你.”
“柯林.”
“你是來根除潛淵症根源的.”
聖堂內充斥著一種,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聽到,似是耳鳴的,宇宙背景音,無論是室外,室內,曠野,都市,過去,未來,都存在的怪異低沉的轟鳴聲,機械化,重複,令人完全寧靜到甚至死去的。
天之音。
柯林沉默不語。
一切由這個人開始,一切也由這個人結束。
“你像是一條喪家之犬.”
“狄狛.”
“看來已經不用我殺死你了.”
柯林看著狄狛已經獸化不斷滲血的身軀,他馬上就要轉變為無智的野獸,所有的決心和意念都會散去。
“快滾吧.”
“別擋我的路.”
柯林如是說著,他必須把所有力量絲毫不損的用來抗衡那光渦中的未知之物,而不是拿來對付這種完全狂亂的瘋狗。
驟然間。
狄狛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柯林如今也是不人不鬼的東西了,纏住那隻瞎眼的布條真是熟悉。
“我作弊了.”
狄狛突然說起不著邊際的話。
柯林沒有時間廢話,每慢一秒,朧都在接近死亡,如果一切都毀滅殆盡,即使根除了這潛淵症,也是沒有意義的。
“滾.”
鐵絲刀卷從柯林手上爆發而出,向著狄狛貫穿而去,因距離最終之物極近,速度超越了光,直殺狄狛。
鏗鏘之音傳來。
狄狛只是模仿著柯林的攻勢來還擊,刀卷也瞬閃而來,交鋒相撞,刮擦出猛烈的火花。
“我作弊了.”
“因為那時我根本就不會死.”
“至於你……”“你也作弊了.”
“柯林.”
“你這……”“虛偽的人.”
“我的同類!”
狄狛暴吼著,似是被深淵徹底吞噬,僅留著最後殘存未轉變的意識,可怖面容睚眥欲裂的狂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