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李綏聞言玩味的一笑,好整以暇地再拾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適才不帶一絲表情地抬眸看著腳下人不緊不慢道:“你這般伶俐,倒是告訴我你錯在哪了?”

聽到李綏這般問,靈犀不由身子一震,心下雖明白,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

如何說?說她倚仗縣主的名義,以下犯上?還是說她目無主上,不知尊卑?若她就此這般為自己定了罪,送到太尉夫人那隻怕不被打死,也得被攆出去。

見腳下的人被問的躊躇無措,不敢再發出一聲,似乎還想再強撐下去,李綏心下冷笑,再出聲時看似平淡,卻已是如一記警鐘敲響在耳邊。

“靈犀.”

“你應該知道,今日即便是你家縣主在這兒,我一樣發落的了你,莫不是你還這般天真,以為不認罪,我便奈何不得你了?”

說到這兒,李綏似乎懶怠於再言,不過眸中一瞟,對上一旁的玉奴輕鬆道:“將人送去姑母那,蕙容也一同去,將方才的話再原原本本向姑母說一遍.”

靈犀一聞言,當即如遭雷劈,嚇得聲音尖利甚至有幾分扭曲的求饒道:“郡主!郡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說罷,此刻的靈犀已是什麼都顧不得了,只如臨死之人看到生的希望般,狼狽地膝行上前,跪在寶纓的腳下,恨不得卑微到塵埃裡一般,哭的幾乎喘不來氣般道:“娘子,娘子求求您,奴婢從前是讓豬油蒙了心,讓鬼打了頭了,求您饒奴婢一遭,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被這嘶聲竭力的求饒聲包圍著,再見腳踏下的靈犀此刻不顧往日的儀態,絹花落地,髮髻散亂,一張嬌俏小臉沒了樣子,卻還不住地向自己磕頭謝罪,儼然將頭都已經磕破,滲出血跡來。

寶纓心下不忍,漸漸生出惻隱之心來,她自然知道太尉夫人一向不喜崔氏,更不喜歡驕縱跋扈的榮安縣主,而她如今既然與楊延定了親,雖還未成禮,代表的也絕不僅僅是她一人的體面,更是太尉夫人和楊延的體面,如今若將眼前的靈犀送到太尉夫人那去,太尉夫人盛怒之下,勢必會殺雞儆猴,一來是下崔氏母子的面子,二來也是給闔府人一個警醒。

靈犀從前的確行事淺薄無知了些,可若就這樣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她而被治了重罪致死,讓她如何心安。

想到此,寶纓看向身旁垂眼看著靈犀,眸底波瀾不驚的李綏,還是忍不住輕聲道:“阿蠻,靈犀想來也是知道錯了,這些日子為了延表兄與我的婚事,太尉夫人親力親為已是睏乏許久,若再讓夫人為此事煩心——”聽到頭頂傳來寶纓的求情聲,靈犀登時抬起頭,如同聽到天籟梵音一般,原本死寂的眸子也泛起微弱的希望來,但未曾想再對上李綏冰冷攝人眸子,那一抹微弱的希望也再次被狠狠湮滅,驚得她連手都不住地顫抖,發麻,已是一點聲音也不敢再發出,只能將頭死死埋在地毯上,將淚水嚥了回去。

“我入府這數年來,是看著姑母如何治內的,卻未曾想如今榮安縣主這院子裡還容得下你這般不懂規矩,不知輕重,甚至是不知死的婢子——”聽到一個“死”字,腳下的靈犀身子一僵,李綏似怒還笑道:“可見榮安也太過驕縱你們了些,若依著我的脾性,今日必是要將你送到姑母那,去了朝露院你當知道,只以你一個小小的縣主婢子,也敢欺負主子,那便是該賞下數十板子攆出去的.”

“更遑論,寶娘子如今已然與二郎定了親,不日便是二郎的嫡妻,未來的郡公夫人,再論上這些,即便是不論家規,只論國法,你都逃不過一個死.”

話音一落,李綏當即拾起身邊那件還未繡成的胡服,隨即向身旁的蕙容道:“去將那件百鳥朝陽的褂子,還有那條縣主不甚滿意的披帛取來——”蕙容一收到此話,當即應聲下去,下一刻便利落地帶上衣料緞子來,李綏漠然掃了一眼,隨即看向靈犀道:“寶娘子的手尊貴,榮安豈會不懂其間禮數,讓她做這些,想必是你們這些心術不正的婢子在內挑唆,離間主子.”

“沒有,奴婢不敢——”聽到靈犀緊張的想要解釋,李綏挑眸“哦?”

了一聲。

卻是不置可否的笑道:“沒有?你的意思難道當真是榮安縣主不懂禮數,不知長幼了?”

一聽到這話,靈犀當即一個激靈,她自是明白自己已被眼前的永寧郡主繞了進去,今日這挑唆之罪只怕她不認下來,待回去了崔夫人和縣主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她了。

一想到此,靈犀只覺得悔恨不已,連連哭著搖頭改口道:“不,不,是奴婢的錯——”見靈犀將此認下,李綏朝蕙容伸出手去,蕙容見此先是一頓,隨即了悟地將那兩件繡品遞給了李綏,只見下一刻李綏便全然不在意這手中上好的衣緞,只如拋一個無關緊要的玩意兒般丟到靈犀面前道:“作為奴婢以下犯上,挑唆主子,本是重罪,念在寶娘子方才為你求的情,我便開恩為你免去二十板子,如今你自行去自省院領十個板子,由玉奴親自監罰,另外——”李綏眸色深沉地掃了眼那光鮮亮麗的繡品笑中帶著玩味道:“你伺候榮安多年,深得她的心,自然知道她的喜好,我看餘下的繡品就由你來完成,既然她急著要穿,那你明日三更就給繡好先拿到無竹苑等著叫我瞧瞧,若是三更繡不完或是繡的不好,就將那剩下的二十板子也一併領了,攆出去便是了.”

聽到李綏的話,靈犀登時一怔,她如何不知眼前這些繡品做工複雜,縣主急著要本就是刻意強人所難,卻未曾想如今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竟落在她的頭上。

可看著李綏看似隨和,實則不容置疑的深眸,便是給靈犀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字來,只得顫顫巍巍,含淚哽咽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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