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太陽將落山時,榮安縣主仍舊坐在窗下的黃花梨木纏枝蓮紋胡床上,因著屋內屋外過於靜謐,恍然中榮安依稀感覺自己似能聽到燈罩內火燭縹緲之聲,此刻她難得掃卻散漫樣子,正襟危坐在那,掩在廣袖下的雙手不自主地摩挲著,就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自己心下的緊張和慌亂,還有眸底強自壓下的熠熠微芒。

就在此時,外面漸漸響起了腳步聲,下一刻隨著軟簾輕打,榮安反射性看去,當看到軟簾後的靈犀,一顆心登時不由地一跳。

察覺到靈犀不動聲色地頷首,榮安覺得自己好像如釋重負,而此時她才注意到跟隨進來的還有寶稞,待靈犀方行了禮,寶稞便上前恭敬道:“縣主,四郎君原是要跟著過來的,只是一回府便遇到了三夫人身邊的羅娘,好像是為這——”看到寶稞欲言又止的模樣,榮安縣主自然知道,必是那些婆子將楊鎮今日大鬧琳琅院的事告訴了母親,然而此刻她哪裡顧得著那些,只佯裝擔憂地點了點頭,滿懷誠摯道:“是我連累了他,今日謝謝阿兄,從前雖未說,但他對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

說罷,榮安已眼神示意靈犀退下與楊鎮身邊的侍女換回了衣服,待寶稞一行消失在屋內,已然聽不到半點聲音時,榮安縣主當即看向靈犀,靈犀了悟地上前來,先是極為小心地走至軟簾處,輕微掀開看了看,確認屋外再無旁人時,才連忙上前至榮安身邊,將她帶回來的漆盒放在案上。

榮安見此急不可待地將每一層的食盒蓋掀開一線,見裡面不是吃食便是玩意兒,當即煩悶地丟回去,直到掀開最後一層,她總算看到裡面擱著四個巴掌大的陶瓶,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榮安卻覺得自己的目光和心都不由被其吸引著,不曾動彈半分。

“縣主,按照您的吩咐奴婢給了那老道許多錢,如今一切他都已備好——”聽到靈犀低沉神秘的聲音,榮安當即眸光熠熠地看向她,聲音都不由變得緊澀了許多:“這便成了——”然而她話方出,靈犀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察覺榮安詫異的凝眉,靈犀連忙湊在她耳邊出聲道:“那老道說,如今蠱蟲已在這瓶中,只需將下蠱之人和受蠱之人的髮膚或是血液引入其中,再等上七日,便可奏效.”

說到這裡,靈犀指著案上分別扣著紅色、藍色、黑色布帛的陶瓶道:“這便是牽情蠱、不令蠱還有生死蠱.”

靜默中,榮安縣主躊躇地將手探至那牽情蠱的瓶身,當她方碰觸到便不由一顫,下一刻眼神卻又忽然變得幽深而堅定,隨即靈犀便看到她死死攥住那瓶子,輕輕揭開那瓶口的紅色布帛。

當看到裡面正躺著一條身體赤紅如雞血石,卻又透明近乎水晶一般的蠱蟲,榮安瞳孔微震,當遇到光亮,那蠱蟲觸角一動,幾乎瞬間死而復生般,極快地便要朝瓶口爬來,榮安見此驚得手中一抖,連忙將布帛再次死死扣住,下一刻,當她冷汗淋漓的看向那瓶赤黑的陶瓶時,目光卻是漸漸變得陰鬱可怖,猶如一汪看不清的深潭。

“好——”一旁的靈犀驟然看到自家主子變成這般,心下愈發覺得瘮人可怖,正當她惶惶不安時,便看到眼前榮安終於將目光移開落到她身上,下一刻那似笑非笑的聲音便緩緩響起。

“他們不是要賀這大喜嗎,我便讓她大喜變成大喪——”……輾轉間已是過了三日,這日正午李綏方在屋內用了午飯,便聽到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漸近,不過片刻便有人打簾進來。

回首一看,見來的是姑母身邊的銀娘,又是一副喜色難掩的模樣,李綏約莫猜測到了其中緣故。

“郡主,武威將軍和夫人從弘農過來了,這會子剛到朝露院,太尉夫人正讓奴婢來請您過去,還有國公也到了.”

李綏聞言已是起身,笑著道:“這是好事,你且回去回稟姑母,我立時換了衣裳便來.”

當銀娘連連應聲,喜氣盈盈地下去,李綏已是示意念奴和玉奴服侍自己穿上前幾日方做的簇新衣裙。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不過再有半月不到,寶娘子便要出嫁了,嫁得還是咱們的二郎君,二郎君和寶娘子又都和郡主您關係極好,一個是自小的情分,一個是金蘭手帕交,這可真真是最好的了——”聽到念奴小嘴叭叭兒的唸叨著,李綏也不由眉眼浮笑,是啊,不論從前如何,前世如何,二郎如今身邊至少沒了九歌,相比旁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以這兩世的情分來看,李綏知曉如今的楊延於寶纓雖不是良人,卻是好人。

只願這一世的些許改變,能夠無心插柳柳成蔭,至少能讓他二人過得平安順遂一些。

“如今論起來,郡主您也到該出閣的年紀了——”驟然聽到耳畔的嘮叨,李綏當即揚手輕點了一下念奴的額頭,佯裝嗔道:“越發沒大沒小,主子的事兒你也敢置喙了.”

見念奴也不怕,只假意討饒,李綏沒再說下去,只無奈地和玉奴對視一眼,先一步走了出去。

待她們主僕來到朝露院,便見到院內廊下好不熱鬧,那婆子婢女幾乎將院子擠了個結結實實,此刻瞧著她,有些臉生的婢女尚不認識她,只跟著行下禮,當看到朝露院的婢女上前喚她郡主,眸中這才變得更緊張小心翼翼了些。

李綏沒有多言,只隨和的點頭一笑,便掀簾走了進去,待轉過屏扇,果然滿當當站了一屋子人,上座的楊崇淵和姑母李氏一看到她來便招手喚著,李綏抿唇笑著走近,先是和立著的寶纓垂下笑眸示意,隨即便朝一旁坐著的李章行下禮喚了一聲“阿耶”,最後才向楊崇淵夫婦行了禮。

當她將目光移向李章身側,便看到一身著石青色回字紋湖綢襴衫,容貌端正卻面相肅冷的中年男子,李綏記得,這便是寶纓的父親楊遠靖,只見他此刻正笑意隨和地看向自己,看起來身形如夜幕裡的山隘一般剛毅板正,雖同樣是疆場帶過兵的人,相比於不怒自威的楊崇淵,李綏卻覺得眼前人更多了幾分不同,讓她不由升起異樣。

“這是寶纓的阿耶阿孃,你只管跟著二郎他們喚一聲姑父姑母便是.”

聽到李氏從旁提醒,李綏笑著行下一禮,隨即道:“姑父、姑母——”“嗯,郡主快請起.”

聽到楊遠靖溫和的聲音,李綏適才起身,而就是這一刻,她正好對上楊遠靖的眸子,電光火石間,她漸漸明白心底的那份異樣是什麼。

再如何隨和的眸子,卻總不似父親那般明徹。

她終是能從那掩藏的眸底下看到讓人不喜的功利和算計。

“一直聽聞國公與長公主膝下的郡主是長安城的貴女明珠,比之宮中的金枝玉葉也不遑相讓,今日一見的確令人豔羨,國公好福氣.”

就在此時,又一個氣若幽蘭的聲音自耳畔響起,李綏隨之看去,入目便是一柔目似水的美婦人,身上一襲藕荷色斗紋錦緞華裳更襯得人恬靜溫婉,與寶纓眉目脾性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寶纓自長安寄信回去,便提及結交了郡主這位金蘭摯友,如今看著更覺得是我們寶纓高攀了.”

對上楊氏如水般恬淡的笑眸,李綏行下一禮,隨即拉住寶纓的手道:“姑母謬讚了,寶纓之好也是阿蠻不可及的.”

楊氏聞言看了眼面前極好的兩個小娘子,臉上笑意更深,眉目間也漸漸浮起欣慰來。

而也是此時,李綏感覺到了一個冷淡到讓她不容忽視的目光,當她尋著看去,正對上一旁立著的榮安縣主。

今日府中來了客人,榮安縣主會被放出來李綏並不意外,而此刻見她看過去,那榮安縣主目光也不由一動,下一刻便不快地收了回去。

李綏見此笑了笑,也不理會,只轉而與寶纓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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