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元燈節這日,按照慣例宮中都會舉行宮宴,天子將宴請皇親貴胄和三品以上的朝臣大員。

今日的宴會自然還是放在了與百姓民坊一牆之隔,可俯瞰全長安城的花萼相輝樓。

受李皇后的傳召,李綏清早便換上了赴宴的盛裝,雖說穿得依舊素雅,但衣裙花紋繁複,更襯得人更加端莊高貴,好似皚皚雪山之巔的一枝雪蓮,帶著冷若冰霜的美。

待在內宮宮門口與趙翌分開,李綏便朝著立政殿而去,方行至殿前的甬道上,便從對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王妃.”

看到與自己行禮的江麗華,李綏淺一頷首,隨即伸出手淺扶一下道:“婕妤請起.”

順著李綏的力道,江麗華款款起身。

李綏看著眼前妝容精緻,衣裙淡雅脫俗,一顰一笑端的是冰霜美人模樣的江麗華,哪裡還有從前被人欺侮的模樣。

那些過往,好似都變成了前塵往事,隨著一朝天子一朝臣而隨風遠去。

“王妃請.”

見江麗華先行退至一旁,李綏也不推脫,率先入了立政殿。

“御陵王妃到——”隨著一聲通報,李綏在唸奴和玉奴替她卸下厚厚的斗篷後,便昂首走了進去。

一入裡便是鶯鶯燕燕的脂粉美人環繞,唯姑母李氏獨坐高位,在眾人環繞中難掩隨和,此刻看到李綏一身打扮,原本笑著的李皇后些微變化,但那些變化也只藏在眼角眉梢的細枝末節中,並未顯露於人。

一朝已過,世人皆忘了前塵,唯獨阿蠻卻依舊記著虞娘,依舊執著地為她守著這三年之喪。

這連著血脈,割捨不斷的姐妹之情一時之間令李皇后心內觸動,半是愧疚,半是動容,竟覺得心底若翻江倒海般悶得難受。

待行了禮,李綏便被安排至太子妃身旁安坐,二人雖然如常般有說有笑,可李綏卻總能從寶纓眼中看出幾分惆悵來。

因著宮宴尚早,眾人團坐說了會話,那些內外命婦便在崔德妃的帶領下先行退了下去,李綏也與寶纓一同陪著李皇后用了午膳,說了會話才退出來。

直到走出立政殿,來到了園子裡,行在廊上見身旁寶纓若有所思看著廊外池塘錦鯉,心思似乎飄了老遠。

李綏適才給了念奴她們一個眼神,直到跟著的一行宮人皆退至遠處,李綏才道:“今日憂心忡忡,是為了二郎罷.”

聽到李綏的詢問,寶纓詫異抬頭,卻見李綏輕鬆一笑道:“你們的心思都寫在眼睛裡,可瞞不到我.”

說罷,李綏拉著寶纓憑欄而坐,隨即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到寶纓手中,寶纓不明所以地與李綏對視,待將紙頁展開之時,頓時瞳孔震動,連臉色也為之大變。

“樹欲靜而風不止,如今二郎坐在了最尊貴,也是最不穩的座位上,不知多少人盯著他犯錯.”

看到面前人神情嚴肅,緊張不已,李綏伸出手覆在寶纓手背上,安慰卻又格外嚴肅低沉地道:“除了這些典籍被有心人告在聖駕前,說有影射之意以外,年前右僕射還曾提到陛下御駕親征,二郎坐鎮長安之時時有遇事不決,聽從姑母建議,更說我與姑母有干預朝政,擅專國事之嫌.”

聽到此話寶纓分外震驚,也順時明白了前幾日陛下為何會突然到訪東宮,當時正值太子與眾文人彙集審閱典籍,忙著修訂方才信中所言的書籍大典,未曾想當著眾人之面,陛下只道明主本以德行治天下,而太子身為儲君,卻不務正業,沉湎於詩書文字,不僅本末倒置,更是玩物喪志,當真是毫不留情面地大加斥責。

為了這些叱責,她眼看著二郎將自己關在宮內一整夜,卻是什麼也勸慰不到。

只能為他而難過,為他而憂重,她深知他想要修訂此大典,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完成一項大業,讓陛下這位從來對他對他不假辭色的父親看到。

可最終換來的,卻是當眾的責難。

寶纓眸色不忍,嘴唇翕合間話還未脫出口,便被李綏安撫下去。

“儲君之位不易,此番你便好生勸慰二郎,日後在聖駕面前,更得為民為君,謹慎為之,這典籍一事也該好生查個清楚,只怕你們東宮也不乾淨,正好趁此清理出去,以免他日再為人利用.”

看到寶纓沉默地點了點頭,李綏又緊了緊握住她的手道:“如今二郎與你一體,這路再不好走,只要夫妻同心,也會容易些.”

待到夜間宮宴之時,看到場上觥酬交錯,李綏看了眼被人拉著飲酒的趙翌,便悄然退了出來,憑欄遠眺。

看著花萼樓外的萬家燈火,看著長安城內不滅的璀璨花燈,李綏的思緒飛了老遠,飛到了去歲與阿姐相伴的那個上元節。

“王妃.”

聽到身旁傳來唸奴的聲音,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目光,李綏閒庭信步地走至遠處,便聽到念奴的聲音緊隨而至。

“方才蕙容傳話來,說太子妃問詢了太子,殿下說《竹書紀年》中的內容開先的草稿中的確有,後來太子審看之時覺得內容出自野史,不宜出自這般大典中,便將其劃去了,卻不知怎會出現在陛下的御前.”

聽到念奴的話,李綏點了點頭,吹著廊外的夜風,看著一城的燈火闌珊,如何不知道其中彎繞。

二郎的一番努力,就這般在那些有心人的暗度陳倉下,變成了大逆不道,口出諷刺的不孝逆子。

天家父子,說是父子,卻比君臣更不易,更艱難。

是夜,月上柳梢頭。

在東城的一處別院內,廊外寒風凜冽,屋內寂靜祥和。

“賤妾謝蜀王大恩.”

看著面前匍匐在腳下的柔弱女子,蜀王楊昭面帶傷感,親自伸出手,頗為不忍地道:“九歌姐姐不必如此,從前在府中你也曾照拂於我,未曾想你卻是吃了那些苦,只怪我人微言輕,不能拂皇后殿下之意,只得如今才能將你帶回長安.”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看到楊昭目光中的愧疚,回想到自己顛沛流離,飽受屈辱的過往,一切都如一把一把的匕首狠狠插入她的心中,鮮血四溢,疼得讓人窒息。

“姐姐且放心在此處住著,如今你身子雖已痊癒,但也得需繼續將養著才好.”

看著將自己從苦海中脫離出來的楊昭,想到他費盡心力將自己的一身髒病治好,才能讓自己苟延殘喘回到長安,此刻九歌心中除了無盡的仇恨,便只有對他的萬分感激。

因為只有他,真真正正當作一個人來對待。

而不是連畜生都不如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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