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
這是聖靈世界的兩大基礎特點。
諾亞歷三萬一千五十四億年中，諾亞流星造訪洛倫丘星雲邊際，被此星雲頻繁且無序的造星運動影響，生命結構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基於偏振原理彎折光線的“胞膜”進化出了一層可以特殊反射的稜晶，透過稜晶的折射，可以向著特定的方向，發射向量光線，配合著“胞膜”中的輻射轉化機制，這樣就完成了最基礎的通訊。
聖靈的“細胞”可以發射光線，傳遞給其他的“細胞”。
雖然只能發射零和一。
但這就夠了。
淵墟浩如煙海的虛擬網路，其基礎就是零和一。
自此以後，聖靈便從單細胞生物一躍進化為多細胞生物，自此，便有了智慧的基礎。
資訊，帶來技術的革新。
原始的單細胞只能接觸到周圍幾奈米的輻射場，換句話來說，感知範圍只有那麼微弱的幾奈米，但是現在，它可以接收到一米，兩米，甚至百米開外的事物，提前預知危險。
感知範圍激增了無數倍，這就是資訊帶來的便利。
但是，在資訊量提升了無數倍的同時，也意味著細胞本身的處理機能必須要提升，否則，它處理不了這麼多資訊量，依舊避免不了危險。
所以，新的一輪進化開始了。
對於這段的歷史，聖靈記載的相當模糊，可能是證據太少，學者們無從推測，但總之，聖靈們都知道一件事。
自那之後過了大概四百年左右，塵世間第一個聖靈在諾亞彗星的方舟上，站了起來。
他叫晨星。
路西法·晨星。
最初的聖靈。
這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單個細胞再怎麼進化，也沒有辦法處理這麼多資訊量，所以聖靈細胞選擇了結合，一如地球上多細胞生物的發展史。
但……這也未免太快了。
幾萬億年仍是小蟲，卻幾百年中成為巨龍……簡直就像是萬載的荒漠，一朝之間長滿了森林一般，令人不敢置信。
不過寧原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不應該用地球的生物進化史的角度來看，應該帶入地球的工業發展史。
在工業發展之前，其實地球上的技術儲備已經足夠，唯一缺乏的就是催化劑，恰巧，歐洲的大航海為工業化帶來了最顯著的催化劑。
資本的原始積累。
如果把聖靈世界的資訊看成資本的話，一切都說的通了。
在晨星出現之前，諾亞方舟跨越了無窮的星系，聖靈細胞早已被宇宙之間密集的光輻射震動變的面目全非，所缺的只是一個催化劑。
而洛倫丘星雲的造星運動，給了聖靈這個催化劑。
資訊。
正如在資本的偉力下，地球在短短的幾百年中，迎來了爆發式的進化，聖靈也做到了生命形式的爆發。
基礎網路，自我意識，生命升格……
從這一刻，聖靈的宇宙爆發了文明的前奏。
一切都開始飛快變化起來。
資訊輸送晶格。
序列781，光流編碼是G1B0Y0G0B0……
資訊編碼陣列。
序列19173，光流編碼是Y1G0B0G1……
晶元處理陣列。
序列87115，光流編碼……
寧原眯起眼睛，開始了程式碼的編纂。
偏振光錐木馬血洗洛倫埃爾的計劃成功了，這意味著，接下來的時光中，尤彌爾頓必須要處理洛倫埃爾的許可權問題。
由於自身的許可權僅僅只有一個小指骨，相當於百分之一左右吧，所以他不難想象，尤彌爾頓會很快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機會視窗的時間有限，他必須要儘快動手了。
他在編寫新的網路木馬，這個木馬能夠針對的是整個網路機制，一旦編纂成功，整個洛倫埃爾世界的聖靈網路將會廢掉，屆時哪怕解決不了尤彌爾頓，也可以讓尤彌爾頓也無法利用網路解放聖約櫃。
他早想明白了。
他殺不掉尤彌爾頓。
尤彌爾頓畢竟是與洛倫埃爾等同的存在，是世界之主，洛倫埃爾再強，也沒有到能威脅世界之主的地步。
索性他轉變了思路。
廢掉聖靈網路就行了。
只要木馬傳播成功，洛倫埃爾的網路就會在他的掌握中，這也就相當於，聖約櫃在他的手裡。
屆時，尤彌爾頓就沒用了。
主控系統投射在視網膜上的介面，開始閃爍出故障的亂流，聖靈世界和地球開始不停的混合，疊加，他的腦中也被各種不知名的情緒填滿。
儘管在異能之下，他還能勉強穩定住思維，但時間不夠了。
真的不夠了。
“呃……”
如果一分鐘之內，他再拿不到決勝的底牌，他將會被扭曲成不知名的怪物。
到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還是什麼。
兩個世界互不相容，又互相影響，那麼他可能……成為一個夾在兩個世界中的bug，在哪一個世界都活不下去，依據以往淵墟那些被侵蝕的戰士來看……
他可能會變成一個混亂的存在……哪怕軀體腐爛，哪怕靈智消散，他依然會活著，活到變成一個兩個宇宙間，都微不足道的……噪音。
或許這就是宇宙的恐怖吧。
“還剩下……一分鐘嗎？”
“主控系統，堅持住。”
寧原放棄了對自己大腦的保護，專心保護起了主控系統，反正思維在認知保護程式的作用下，是執行在主控系統上的，只要主控系統保全，他才能繼續保持思維能力。
“還剩最後三千行程式碼……”
“最後兩千……”
“一千……”
“不行，尤彌爾頓會察覺的，這種攻擊方式太簡陋了，缺乏偽裝，對了，淵墟的程式碼……快想想，淵墟的程式碼編纂方式……”
“什麼來著……”
“七百……”
“這就對了，聖靈只熟悉聖靈的程式碼，淵墟的程式碼編寫方式，絕對能突破！”
“淵墟……是什麼來著？”
“三百……”
聖靈世界開始裂解崩塌，下一瞬間又完好如初，那夾雜在空氣的哀嚎聲漸漸的停滯，寧原的視野開始在兩個世界間交替閃爍。
如同野獸派畢加索的畫作一般。
世界在他面前抽象的展開，他彷彿在一瞬間看到了物質的不同體面，這些體面又開始變化，扭曲，伸展，抽搐，流淌，最後化作海底深處，火山岩殼下肆意生長的怪物。
光線變得異常潔白，一切都變成了乳白色，聖潔起來。
但哪怕這麼聖潔的場景，卻讓寧原生出無垠的恐懼，他彷彿困在了深海，腳被海草拉住，被鎖鏈束縛，被觸手禁錮，無法攀升，就快窒息而亡。
或許窒息是真的，聖靈世界的入侵讓他的肺部失去了機能，大腦又在氧氣缺失的情況下湧現出幻覺……
過往的人生開始浮現。
“爸爸，我好累。”
“繼續。”
“爸爸，我不知道我學這些有什麼用。”
“繼續。”
“我……”
“繼續。”
“……”
“繼續。”
“為什麼？”
“你是一把刀，刀，需要磨，繼續。”
“……”
“從今天開始，你將不再是我的孩子了，你將在軍隊裡度過，在軍隊中，你將變成我手中的一把刀。”
父親的身影逐漸扭曲變形，變成了一團不可名狀的怪物。
“繼續。”
“最後兩百行，下一段……下一段寫什麼來著？”
“我……”
“繼續。”
寧原的瞳孔不斷的放大著。
時間就剩下了不到二十秒。
面前的怪物再次開口說話了。
“……寧……原……”
“……洛倫埃爾的許可權大部分都在我手裡，你以為我拿你沒轍了嗎？……你也太小看我了。”
“果然，洛倫埃爾你錯了，聖靈的世界，需要聖靈自己來守護，仰仗邪魔的力量，註定會走向死亡。”
“尤彌爾頓嗎？”
寧原呢喃了一聲，看向前方。
“我本來想收回你那剩下的許可權，好完成聖約櫃的解放，但現在，是你逼我的。”
“不就是一部分許可權嗎，我完全可以再造一個，透過已有的許可權，我完全能做得到！”
“雖然這比不上原先的，但可以完全摒棄掉你帶來的影響！”
“寧原……你以為你的計謀還會有用嗎？”
尤彌爾頓的聲音充斥著恨意，充滿了痛苦，在寧原的耳邊咆哮。
“最後兩百五……”
寧原咬著牙，用異能將自己的肺部張開，強行的把氧氣灌了進去，這讓他的大腦恢復了片刻的清明，眼前的尤彌爾頓也變的逐漸清晰起來。
只見尤彌爾頓雙手張開，背後湧現出一團耀眼的光團，猶如地上的巨日。
這是聖靈才能看到的，網路視角，那個光團裡藏著的，是無數聖靈的個人原初程式碼，這些程式碼涉及到協議的一部分。
尤彌爾頓是想……替換掉整個洛倫埃爾世界的基礎通訊協議！
“不好……”
只要通訊協議被替換了，寧原所編寫的那些針對網路的程式碼，大部分都要失效！
因為網路傳輸依賴著通訊協議，協議被更改的話，木馬病毒就沒有辦法沿著網路傳輸，這意味著……一切都打了水漂。
“寧原，我要徹底封殺你的許可權！”
“洛倫埃爾要是活著，我尚且做不到這點，但是他把一切都給了你！你一個廢物邪魔，又如何阻止我？”
尤彌爾頓身體緩慢的浮空，高喊道：“尤彌爾頓世界的臣民們，賜予我力量吧，改造洛倫埃爾世界。”
“對不起了，大家，你們的印記，必須要消耗在這裡，否則聖靈將在無前途，你們的血也將白流。”
“哪有不流血的革命呢？”
“真的，對不起。”
說完，他身後的光球“嘭”的炸開，散佈到洛倫埃爾世界的各個角落。
“寧原，我要讓你千刀萬剮！”
“最後一百行……”寧原看著炸開的光球，咬緊牙，心裡突然生出一股無力的感覺。
他沒有想到尤彌爾頓竟然會這麼狠！
寧可消耗掉尤彌爾頓世界，那些聖靈的印記，放棄他們轉生的希望，也要將洛倫埃爾世界的網路協議全面置換。
或許尤彌爾頓早就察覺出了自己的小動作，所以來了一個釜底抽薪。
“來不及了嗎？”
心臟在跳躍，程式碼也僅剩下最後的二十幾行，但他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寫下去。
已經沒用了啊！
光球炸開後，整個聖靈世界的上空都響起了電子的嘯叫聲，刺耳的嗡鳴迴盪世界，無窮無盡的光點開始從四周的聖靈身上脫出，向著洛倫埃爾手裡匯聚。
慢慢的，尤彌爾頓的手中，誕生出了一個小巧的光球。
他已經完成了。
消耗掉尤彌爾頓世界的所有力量，改造洛倫埃爾世界，完成了洛倫埃爾的最後一部分許可權。
從現在開始，他徹徹底底的成為了，洛倫埃爾世界的王。
“結束了嗎？”
寧原腦中突然閃現出父親的畫面。
他對父親最強烈的感知，出了父親的冷冽外，僅存的兩個字。
“繼續。”
對啊，繼續。
要繼續下去。
他完成了程式碼的編寫，並且向著尤彌爾頓展開了義無反顧地衝鋒。
“誒。”尤彌爾頓看著手中的光球，嘆了口氣，閉上眼感懷了一番尤彌爾頓世界的亡靈，隨後語氣無奈的說道：“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抱歉，沒能完成與你們的約定，帶你們到新的世界。”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那個應許之地究竟存不存在，但這十萬年的漂泊教會了我一件事。”
“新鄉，應該由聖靈親手打造。”
“再見了各位，我向你們承諾，你們的後代會生活在快樂祥和的土地上。”
說完，他便僅僅握住了光球，準備將其容在自己的身體中。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死死的抓住了光球。
“寧原，都這時候了，你還抱著掙扎的心態嗎？”
“哈。”寧原冷笑一聲：“我是一個淵墟人。”
聞言，尤彌爾頓輕笑著說道：“所以你會在聖靈的世界裡，一敗塗地。”
“你不明白。”寧原一邊笑著說，一邊從洛倫埃爾的身體中取出了一個光團：“你這麼想要洛倫埃爾的許可權，給你好了。”
說完，他便狠狠的將這團光，塞進了尤彌爾頓的胸膛中。
在尤彌爾頓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聖靈世界閃爍之後崩塌，寧原也迴歸了正常，此時他的手裡多出了一個光團。
這是尤彌爾頓耗費了整個尤彌爾頓世界力量，換來的光。
光芒逐漸的消散，變成了一張晶片的模樣，寧原將這顆晶片插在主控系統中，看著癱軟在地上的“耶穌”屍體，輕笑起來。
他是一個淵墟人。
可以不依賴聖靈網路存活。
所以他可以捨棄洛倫埃爾的力量。
在最後的時刻，他把編纂好的程式碼塞進了洛倫埃爾的體內，然後將這部分親手送給了尤彌爾頓。
既然你這麼想要許可權。
那就送給你好了，送給你……一個滿是病毒的版本。
由於尤彌爾頓提前篡改了網路通訊協議，所以這部分木馬病毒並不會在網路中傳播，只會在尤彌爾頓的體內的不停的複製，複製，再複製。
直到把尤彌爾頓撐爆。
“哈哈。”
寧原輕笑幾聲，笑的是打敗了尤彌爾頓，也笑自己獲得的意外之財。
那個光團。
尤彌爾頓凝聚的光團，是基於新的網路協議編纂的世界許可權，這也就是說，聖約櫃的鑰匙，依然在他的手中。
看來回家的路有戲了啊。
寧原笑了笑，抬眼觀察起四周。
四周依然是耶路撒冷的景象，但卻混著布拉維爾下層區的建築，街道上空無一人。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底改怎麼回到原先的耶路撒冷呢？
對了，加里！
那個小女孩呢？
就在寧原思考這些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晃動。
他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尤彌爾頓頂著耶穌的臉，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你很好……”
“針對網路機制的變種病毒……我差一點點就變成一堆零散的細胞了。”
尤彌爾頓慢慢站定，苦澀的說道：“幸好我之前學過淵墟的程式設計思維，否則真破解不了你這刁鑽的程式碼，我承認，我小瞧你了。”
“沒死啊。”寧原轉頭看向尤彌爾頓，緩慢的向他走去，準備補刀。“雖然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殺了你，但消滅了這具肉體，你就影響不了這個世界了吧。”
聞言，尤彌爾頓冷笑一聲：“你能做到嗎？”
“你都這個慘樣了……”
寧原沒有說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四周的空氣彷彿宛若重錘一般，壓的他骨頭吱吱作響。
“你……”
“許可權，無所謂，殺了你就有了。”尤彌爾頓冷笑著說道：“寧原，你不會忘了吧，這裡，依然是我的世界，一切，都聽我號令。”
說完，他一瘸一拐的向著寧原的方向走去，來到寧原身前後，他伸出手，緊緊的攥在寧原的脖子上。
“我要把你親手掐死！”尤彌爾頓惡狠狠的說道。
靠！
寧原深吸了一口氣，他萬萬沒想到，最後還能有這麼一個轉折。
自己怎麼忘了呢？
是啊，這個世界，包括原先那個耶路撒冷世界，都是尤彌爾頓造出來的，他在這個世界就是神！
寧原拼勁全力啟動異能，要阻止尤彌爾頓的手，卻發現無濟於事。
又要失敗了嗎？
就在寧原感覺不妙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影子深層中有了動靜。
在那深邃黑暗的暗影世界中，突然出現了光。
一點點微弱的光，宛若宇宙中的孤星。
伴隨著星芒的，還有一道宛若天籟的女聲。
“寧原……”
“節點許可權……解開……找到加里……”
“……你很好……阻止了尤彌爾頓的節點侵佔……我能喘口氣了……記住，找到加里……”
“……這是我的世界……”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影子空間恢復了！
而且……對耿琳他們的通訊也恢復如初。
他立馬聯絡了耿琳。
……
“耿琳，我記著你身上是內嵌著核彈的是吧，你去佈置核彈，給我炸了整個耶路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