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只聽聞門外傳來“轟”的一聲輕響,

隨後便是一陣忽重忽輕、慢慢接近的腳步聲。

石門的厚厚冰層下方,隱隱約約映出一個緩步走來的人影,

公羊瀚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與下屬齊齊後退半步,遠離石門,

手掌下意識地拿起了武器,對準石門。

人影變得逐漸清晰,正是那名施展穿牆術法的白蓮教眾。

他還是赤著上身、塗滿血色符咒的造型,

只是脊背後方,延伸出一根類似觸鬚一樣的怪異物體,通往石門後方的陰影之中。

冰層之下,那名白蓮教徒面容茫然而安寧,像是陷入了某種夢境,呆滯地踉蹌走來。

他還處於穿牆術法的有效期間,

與冰層接觸的面板表面,呈現出半融化的形態,

不斷升騰出一顆顆小液滴,融合入冰層當中——那些液滴都是鮮血、水分、面板碎屑以及其他的身體組成部分。

他每走出一步,身軀與冰層的融合痕跡就更加明顯,

像是有人在將他強行“拓”進冰面一樣。

快啊!

公羊瀚心中低吼咆哮,

那白蓮教徒呆滯麻木,拖著脊背的無名觸鬚,緩步踏來,

眼看就能讓面龐、手臂脫離了冰面,回到地宮,

然後,他就定住了,定在了冰面的咫尺之下,徹底不動,

大睜的無神瞳孔中,映出白蓮眾人焦躁表情。

公羊瀚罵了一句,正要讓下屬開鑿冰面,把他搶救回來,

就看見冰層之下的那名白蓮教徒,身軀開始不住抖動。

準確地說,是他脊背後方的那根觸鬚,在朝他的脊背裡灌注著什麼東西...

腰腹、手臂、頭顱...

被冰封的白蓮教徒,身軀的每個部分像是氣球一樣,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膨脹起來。

冰層下,傳來咔嚓咔嚓的細微冰塊碎裂聲,

在公羊瀚驚駭欲絕的表情當中,那名白蓮教徒,爆開了。

字面意義上的,爆了。

由於冰層阻擋,那名白蓮教徒並沒有濺出來灑在同伴身上,

而是在冰面縫隙中,灑落一地,

將他留下的人形坑洞,灌注滿了。

“...”

公羊瀚倒退半步,

心底升起的惡寒,甚至要比當初他第一次參加白蓮教眾的歡愉慶典時,還要猛烈。

他轉過身來,巧妙地隱藏起自己的怒氣,朝著金字塔上的柴大小姐畢恭畢敬問道:“前輩,這是...”

“唔...我沒跟你們說嗎?”

柴大小姐淡然道:“地道里面藏了很多我徒弟蛇丸大培育的魔物來著,要是它們發現有人試圖逃離,就會出手攻擊。

雖然不知道蛇丸大他到底在地道里放了多少種魔物,但應該還是足以對付盜墓匪類的.”

柴大小姐像是想起了什麼,憂鬱道:“唉,還真是懷念當年帶著三個徒弟雲遊四方、行俠仗義的日子啊,

不知道鋼手、自來水、蛇丸大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是不是還沉迷皇堵瀆三大不良嗜好...”

幸好在場眾人都是修士中的精銳,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

不然現在就會有人跳出來大聲吐槽“為什麼雲遊四方、行俠仗義的俠客會沉迷皇堵瀆啊!我看一定是你這個師傅沒有帶好頭!”

尚未覺醒吐槽之魂的公羊瀚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沒有再向柴大小姐計較,轉頭看向門扉。

此時,冰面下填滿了鮮血的人形坑洞再次發生了變化,

即將凍結的血泊表面,迅速生長出一層白色的蓬鬆絨毛,填滿了人形空間。

絨毛與血液、骨片相融合,沸騰翻滾,

彙集呈一灘難以描述的紅白色粘稠液體,

最後被埋藏在冰面下方的那根觸鬚,徹底抽走。

“咕嚕咕嚕——”

石門後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水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吸食一樣。

公羊瀚等人臉色微變,

立刻在腦海中想象出,門後藏著一隻巨型昆蟲,正伸著綿長管道一樣的口器,等待吸食推門而出者。

對面的緹騎們也齊打冷顫,感到都渾身不自在。

柴大小姐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人的表情,還在絮絮叨叨地講著三名徒弟是如何不孝,

鋼手為了得到練習鐵砂掌的鋼水,沉迷賭博,

自來水為了能喝到女澡堂的洗澡水,苦練變身術,試圖把自己變成浴桶,

而蛇丸大則是最不省心的一個,天天學善男信女去山上放生毒蛇,哪怕被五步蛇咬了也要倒立走路堅持放生。

雖然這位邪魔說的話非常有槽點,但在場的兩幫人卻沒有心思吐槽,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很默契地暫時擱置了爭端,

等到武德衛退到水銀長河另一端之後,

各自搜尋其那一側的石質門扉,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一刻鐘,兩刻鐘,

“吱呀——”

熟悉的門扉轉動聲,在地宮的前端響起,

武德衛與白蓮教兩幫人齊齊朝那邊看去。

開門者不止一個,

準確的說,這些人裡,有許多熟悉的面孔。

包括舞蛛老者在內的蜀王府客卿,

出現在王府晚宴上的奇人異士,

帶著武德衛兵卒的厲玉山,

永靈寺高僧與安南使團,

所有人,都在地宮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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