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事後清算,王友才居然還投資了不少山區的基礎建設。
而且是那種不留姓名的匿名投資,用的也都是自己的私人財產。
善惡的兩面性,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不過,金平安雖然心情複雜,但他並不會同情王友才。
最近的經歷,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選擇了一條路,就要承受這條路的代價。
不存在什麼“我是被逼無奈”就可以宣佈無罪釋放。
王友才有好的一面是不假,但功過不能相抵。
他在發跡之前,也曾當過胡英韶手下的手下。
和別人打架鬥毆,斷人手腳。
討債、收賬,設局下套,逼迫別人賣房、賣身還錢。
只因為他善心大發,做了一些社會公益,就能把這些事情一筆勾銷嗎?
不能。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
單以某一件事物,來評論一個人的好壞,這種評價往往都是帶有偏見的。
只有詳細去了解一個人過往,才能客觀而全面的看清一個人。
別的不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你的身邊有沒有那種,把吃剩下的雪糕棍捏在手裡走幾百米,直到發現垃圾桶才扔,但有時又會隨手把擦過嘴的餐巾紙,扔到地上的人呢?
或許你本人就是這種人?
時而高尚,時而低賤;時而溫情,時而冷酷;時而善良,時而歹毒;時而虔誠,時而虛偽。
人就是這種複雜的生物。
回憶起卷宗的內容,金平安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
艾涼不打算,也不想跟金平安在這個話題深究。
他現在是艾涼,不是信使。
如果艾涼這個身份和警方牽扯過深,那還要隱者和信使幹什麼。
艾涼就是為了,保護現在這個身份的平靜生活,才會套上另外兩個馬甲做事。
他繞過金平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後座的葉晴,已經被易文娜拉著問東問西了。
艾涼走過來時。
葉晴像是發現救星一樣,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幫忙。
她抬起手朝著艾涼打招呼:“阿涼你昨天做的……”
“對了艾涼同學.”
易文娜直接半路出聲,打斷了葉晴的話:“你要的小說,我從書店拿過來了.”
她從桌鬥裡,掏出小說的下冊,面帶微笑,雙手捧著遞給艾涼。
原本打算順著葉晴的話,說上兩句的艾涼。
注意力立馬被小說所吸引。
艾涼接過小說:“有勞了.”
易文娜臉色微紅:“小事而已啦,當時你把小說讓給我,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嗯.”
艾涼嗯了一聲,無視了葉晴朝他使的眼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教室裡又不是隻有他們三個人。
易文娜是一個,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的人。
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她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就算沒外人,她也打不過葉晴,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艾涼答應勸退易文娜,不代表著他時時刻刻都要摻和兩人聊天。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看小說。
昨天在教室看到了中冊的末尾,今天正好可以接著看下冊。
不知道是不是葉晴,在心底不停的詛咒艾涼。
剛翻開小說,金平安就走了過來。
這傢伙直接把掃除工具放進儲物櫃,跟一塊狗皮膏藥似的,在艾涼同桌的座位上坐下。
哪怕艾涼的臉上寫滿了嫌棄。
嘖,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有事?”
艾涼扭頭瞅了他一眼。
“就是因為閒著沒事,才過來找你聊天的啊.”
金平安摸著後腦勺憨厚一笑:“走讀在這個時間點就到教室,你起得一定很早吧?”
你擱著擱著呢?
艾涼白了他一眼:“你這麼早就到教室,一定來的很早吧?”
“這不是當然的嗎……呃.”
金平安這才察覺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嗨,別提了,我能起這麼早都是因為樂嘉那傢伙.”
金平安捂著嘴巴,打了一個哈欠:“天才矇矇亮他就把我喊醒了.”
“今天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吧.”
艾涼問道。
“沒有是沒有,只是樂嘉考慮到,有人想早點到教室自習,所以他才起這麼早,為的就是來教室開門。
然後他順便把我也給叫醒了,說是提前適應以後的早讀……”
金平安說著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看著他這模樣,艾涼都快被傳染了。
“早起一次至於這麼困?”
“我也不知道,我和樂嘉昨天睡得挺早的,而且是一覺睡到天亮.”
金平安抬手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可是睡了一整晚,早上起來的時候,不僅胳膊發酸,大腦也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可能你不太適應新環境吧,我昨天睡得倒是挺香的.”
程樂嘉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金平安身後:“或者說,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三個月,不習慣住校?”
“哪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我以前不都是住校嗎.”
金平安忍不住吐槽道:“這裡的住宿條件,比初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習慣那種七八個人擠一個房間的宿舍,不習慣這種賓館公寓,我難道是天生賤命不成……”
你是不是賤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事兒b。
艾涼收回視線,默默退出話題。
金平安問道:“話說樂嘉你跑哪去了?”
“剛剛去超市買了兩套輔導書,昨天光顧著檢查宿舍衛生了,把這個給忘了.”
程樂嘉抬起手中的提包,從裡面掏出來兩摞書。
書不算太大,但種類齊全,各科都有。
光是看著就讓金平安頭皮發麻。
“好了,別打擾艾涼同學學習了,你成績本來就差,多學一點是一點.”
程樂嘉把金平安從椅子上拽起來:“以你現在的成績,就像是穿著重型鎧甲拉全班跳水,不求你能達到平均分,各科能到及格線就行.”
“我知道了!能不能不要拽著我的胳膊,喂!”
程樂嘉無視了金平安的訴求,拖著他走向最後一排角落。
煩人精走後,艾涼將視線擊中到小說上。
“還真是熱愛學習的艾涼同學呢.”
這時,一道幽怨的聲音從艾涼身後傳來。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葉晴。
艾涼微微扭頭看了一眼,看到去教室後面淨水器接水的易文娜。
葉晴正是趁著她去接水的空檔,才有空跟艾涼搭句話。
教室裡總共有三個飲水機,一個淨水器。
均勻的分佈在教室的四個角。
至於易文娜,為什麼不來艾涼前面的飲水機接水,大概是她想喝的熱水吧。
艾涼麵前的飲水機,開關沒有開啟。
“你直說自己要預習課本知識不就行了.”
艾涼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知道,可是傻娜非要把她家庭教師,暑假整理的筆記給我.”
葉晴眼睛朝上,翻了個白眼:“還說要和我一起去圖書館,幫我提前預習高一的課程.”
“所以你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艾涼還是那句話,不想聊天就拒絕。
簡簡單單一句話,不知道有什麼好猶豫的。
“女生之間的關係很複雜的,艾涼同學.”
葉晴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指尖戳著艾涼的後背:“而且傻娜她其實……算了,還是不說了.”
葉晴回頭瞅了一眼淨水器,易文娜已經接完水,正在擰杯蓋。
葉晴不想說,艾涼也沒有去問。
現在的他,本就不怎麼喜歡打探陌生人的事情。
可是過了一會兒,葉晴又開始扣艾涼的襯衫。
“傻娜的家庭關係,應該和你差不多.”
葉晴冷不丁說道。
艾涼回過頭,看向易文娜的座位。
座位上沒人,她還在後面的淨水器那。
艾涼可以清楚的聽到,易文娜和程樂嘉的交談聲。
大概是在說昨天檢查的,宿舍衛生問題。
葉晴回過頭,正視著艾涼說道:“他們討論這些貌似還需要一段時間,我跟你講講傻娜的事情吧.”
艾涼側過身子:“為什麼要跟我說?”
“我剛剛說的,你就不好奇嗎?傻娜的家庭可是跟你差不多誒.”
葉晴疑惑道。
“沒什麼好奇的,這些事情總是千篇一律,無非就是和父母關係不好罷了.”
艾涼淡淡的答道。
“呃……說的倒也是,不過傻娜家跟你的家庭狀況,還有一點點區別的……”葉晴舉起手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
“不用顧忌我的心情,我並不會因為攤上那對父母,而產生任何心理波動,早就習慣了.”
艾涼知道,葉晴既然這麼說,所謂的一點點區別恐怕不會小。
“你還真是看的開.”
葉晴感嘆了一句,然後開始講述起易文娜的事情。
“傻娜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父親總是忙於應酬,很少回家。
那時她父親的資產,還沒到現在這種地步,家裡也請不起保姆,所以她從小就是一個人生活。
長大後,她父親請了一大堆家庭教師,有音樂老師,外語老師,繪畫老師,舞蹈老師……等等一大堆。
所有時間都用在個人素質培養上,導致他們父女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傻娜曾經說,她和我說話的次數,是她和家裡人說話次數,總和的好幾倍.”
“由於缺乏陪伴,傻娜的性格也開始變得孤僻起來,她在初一時,甚至還會被班上的其他學生欺負.”
“我就是從那時起,與傻娜成為朋友的,至於剩下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我就不廢話了.”
葉晴說完,眼睛直溜溜的盯著艾涼。
“看我幹什麼.”
艾涼說道。
“聽完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我現在應該說什麼嗎?”
葉晴的眉毛跳了跳:“那你能不能理解她的感受?”
“大致能理解一些.”
“既然你能理解她的心情,難道就不會同情她嗎?”
葉晴繼續問道。
“不會.”
艾涼即答道。
葉晴:(´⌒`。)
“你這個傢伙有沒有同情心啊,難道你小時候就沒同情過自己的遭遇嗎?”
葉晴嘟著嘴嚷嚷道。
“有過,但時間很短.”
艾涼想了想說道:“別人可以同情你,但永遠也不要自己同情自己,人一旦陷入自我同情,便是絕望的開端.”
“自我同情這件事,只會消磨人的意志,讓人不斷找理由為自己開脫,心安理得的墮落,就像陷入泥沼一樣,讓人失去自救能力.”
艾涼本想用祥林嫂舉個例子。
但這裡是亞聯,歷史和前世有很大差異。
並沒有訊哥的存在。
葉晴罕見的陷入沉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也有當事人,無論如何自救,都無法改變的事情吧.”
葉晴慢吞吞的說道。
“這點我並不否認.”
艾涼敲了敲桌子:“但這和你極力推銷易文娜有什麼關係?”
“誒嘿,被你發現啦?”
葉晴吐了吐舌頭賣了個萌:“我不是看你們的經歷相似,聊起來肯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嘛.”
艾涼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然後隨著交流的不斷深入,如果易文娜喜歡上我,你就自由了是嗎?”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你跟傻娜交朋友而已,這傢伙就是因為除了我以外,連個可以交談的物件都沒有,所以才會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葉晴皺著眉,重重的敲了下艾涼的肩膀:“你幹嘛把我想的那麼壞啊!”
艾涼的表情恢復正常:“抱歉,習慣了,大概是因為我的眼裡沒有好人?”
葉晴鄙視道:“嘖,你這傢伙的心裡還真是陰暗.”
艾涼無視了她扎人的目光,輕輕拍了拍肩膀把衣領整理好:“只要把性取向這點挑明,做那種一輩子的好閨蜜,不是挺好的嗎.”
“我這不正在努力挑明嗎.”
葉晴笑著說道:“不過,我不可能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是嗎.”
“是的.”
說完葉晴再次變回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你們有錢人的父母,對孩子都是這種態度不成?
要是傻娜她爸能多跟她交流交流,我也不至於這麼苦惱了.”
艾涼輕聲說道:“我覺得易文娜的父親,對易文娜的教育,應該算是比較正常的那一類人了.”
葉晴的表情非常驚訝:“你居然會為這種父母開脫?”
“算是吧,至少他的教育方式,雖然苦了點,但能讓易文娜成才.”
艾涼抬手摸了摸下巴:“比那些……奇葩的父母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