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最後一次

聆微站在原地，半晌沒有移動腳步。

像是達成某種默契一般，晏明深的身形同樣未動，修長的雙腿錯開，一手放在口袋裡，一手夾著亮著星火的煙，整個人如同月色下完美無儔的雕像。

兩人之間隔著六七米的距離，中間的人行道路上偶爾有行人匆匆走過，間或折斷兩人之間凝望的視線。

聆微眼眸裡的光忽明忽滅，如同她此時無法說清的情緒。

在看到晏明深的這一刻，無論聆微承認與否，她能感覺到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放鬆下來。

原來，她這些天的那些心悸，都來源於這個男人麼？又一個行人從他們兩人之間走過之後，聆微堪堪收回視線，向晏明深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會過來？”

她低下眼睫，輕聲問道。

晏明深捻滅菸頭，低低的咳了一聲。

“我先去了一趟香榭麗，你的助理說你還在公司。

我就在這裡等你了.”

聆微頓了一下，抿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等我做什麼？”

晏明深眸色幽深的凝視著她，嗄聲道：“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和我一起去拿吧.”

聆微怔了怔，旋而不自覺的抬眸，視線從他堅毅的下頜線條往上，直至到他的黑瞳之中。

之前離得距離很遠，她這時才發覺，晏明深的臉色很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太暗的原因，又或者是今夜的月光太冷清太慘淡。

晏明深的臉色看起來透著一股灰敗和疲憊，曾經那般雷厲風行的冷峻和凌厲都消失了。

他的聲音也低啞的厲害，好似好些天沒有喝水的沙漠旅人一般，嗓音粗糲地磨著耳朵，聽得人心裡一陣難受。

聆微不由自主地就蹙了一下眉。

她細微的神態落入晏明深的眼中，讓他的眸色更是黯淡，唇角溢位一絲苦意。

“看來我又失信了是不是？”

他的語氣中夾著淡淡的自嘲：“我答應過你不會再糾纏的……嗬，也難怪你無法相信我.”

聆微一怔，動了動唇：“我沒有--”“最後一次.”

晏明深啞聲打斷聆微的話，視線膠著在聆微姣好的面容上，放低聲音重複了一遍：“最後一次.”

聆微的眼睫顫了顫。

最後一次……嗎？……道路兩旁的景色飛快的向後倒退，化作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布加迪的引擎發出醇厚的轟鳴聲，間或間夾著晏明深偶爾的悶咳。

那咳聲讓人聽著委實很難受，似乎他有意壓制住，不然就會立刻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聆微抿了抿唇沒吭聲，過了十幾分鍾後終是沒有忍住。

“你……不要緊吧？”

晏明深單手握著方向盤，聽到聆微的話，側眸凝向她，黑沉的眸光看得聆微心裡沒來由的跳了一下。

“我是說，那個……我前兩天遇到遲亦湯了.”

她頗感有些不自然，試著將話題繞開。

“他好像有事情瞞著，說是你不讓他說……出什麼事了？”

晏明深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收了一下，神情淡淡的，語氣也很隨意。

“沒什麼。

就是集團高層出了一點分歧，我不想讓外界媒體鑽空子，就盯了他幾句，讓他別亂說話.”

聆微心裡鬆了一些。

原來是公司裡的事情。

工作上的問題是沒有晏明深解決不了的，唯一的區別只在於解決的手段和時間長短而已。

這個男人能夠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將晏氏集團做大到今天這種程度，其魄力和能力都毋庸置疑。

晏明深的眸色深幽，盯著聆微的側臉，唇角忽而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聆微.”

他喚著她的名字：“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他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在狹窄的車廂內迴盪，就好像是他貼著她的耳邊，吐著熱氣說話一般。

聆微放在腿上的指尖一動，有些慌亂的偏開視線，盯著窗外。

“你要帶我去哪兒？”

她這話題岔開的實在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微弱的光線下可以看見她稍稍泛紅的耳根。

聆微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男人從胸腔深處溢位的低笑，但又好似沒有。

沒等她去證實，晏明深已經踩下剎車，拉上手剎。

跑車穩穩的停下來。

“已經到了.”

……聆微開啟車門走下車，在抬首的瞬間，神情劃過一陣空茫。

她一路上心思滿滿，竟然沒有發覺，他們走的路徑是那麼熟悉，她曾走過無數次。

柏麗街九號。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聆微站在玄關門口，看著晏明深拿出鑰匙開啟門，換下皮鞋，徑直走了進去。

他的動作熟稔又自然，彷彿這樣的事情他做過很多遍，彷彿……他一直都住在這屋子裡一樣。

“進來吧.”

晏明深直到走進客廳，都沒有聽到聆微的動靜，回首望去，發覺聆微依然站在門口，遲遲不願邁進腳步。

她的心裡本能的就豎起了高牆，這棟房子帶給她的記憶太壞，讓她不自覺的就產生排斥和拒絕。

聆微閉了閉眼，等著胸腔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過去，平抑了一下心緒，終於邁開腳步走進來。

這是她時隔將近四年之後，再一次踏入柏麗街九號--他們曾經的婚房。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聆微走到晏明深身前，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只是這一次，她的臉色冷淡，語氣顯得很生硬。

“晏明深，你應該知道的。

我對這個房子沒什麼好印象.”

她冷凝的目光帶著隱隱的寒意，落在晏明深的瞳眸深處，就好似滾燙的星火掉進了他心裡，燒灼的刺痛綿綿不絕。

“是嗎.”

男人泛灰的唇角溢位一抹不為人知的苦澀。

“這裡……確實讓人不太愉快.”

他憊下眸子，聲音低啞。

“但是對我來說，這就是全部了.”

如果沒有柏麗街九號，晏明深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過這三年的煎熬，等到她重新回來的這一刻。

聆微怔了一瞬，看著晏明深唇瓣輕啟，輕輕地訴說著。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