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時機已到,今夜襲營

失了河南,曹叡心中悲慟不已。

這種感覺比丟了半條命還失魂落魄。

概因這次對於曹魏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曹操末期,曹魏經歷了襄樊之戰以及關中之戰,雖慘敗,卻底子依舊。

曹丕時期,雖然丟了關中長安,也丟了淮南之地,但至少這些都是廣袤無人的區域,幾乎沒損失什麼人口。

可到了他曹叡手裡,把人口充沛的河東、河南之地全給丟了,一下子就損失了好幾百萬人,損失比他父親和爺爺那時期加起來的損失還要大。

亂世當中什麼最珍貴?

人。

人命在這個時候不值錢,但也很值錢。

因為在他們這些上層權貴眼中,百姓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

沒有人,他們就不能組建兵馬,不能屯田種糧,也無法維持得了他們錦衣玉食的生活。

正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雖然漢代沒有這句話,但道理是想通的,古時以人為本的大計本就是從春秋戰國時代就早已存在,區別就看統治階級重不重視。

曹叡就很重視人口,不然也不會頒佈法律休養生息,想辦法從世家權貴那裡調撥糧草和兵馬來填補缺口。

所以在得知河南地盤拱手讓人,大量的人口歸於大漢之後,已是萬念俱灰。

簡單來說,就是心態崩了。

此刻他哭喪著臉,現在也不過22歲,但卻像是42歲一樣,整個人蒼老憔悴了二十歲。

衛臻看到他現在痛苦的表情,就只好勸阻說道:“陛下,事情還沒有到最後那般田地,還請陛下要振作起來。”

“沒有到那般田地?”

曹叡哀傷地說道:“先帝和太祖手中,河南都沒有丟失。唯獨到了朕手裡,河南卻沒了,讓朕如何振作得起來?”

衛臻就說道:“如今車騎將軍和驃騎將軍兵馬退回來,那麼我們的實力得以儲存,尚有反擊的機會。”

“反擊的機會。”

曹叡被他們給整笑了,破防怒喝道:“哪還有什麼反擊的機會?”

陳群說道:“陛下,兵馬在,一切就都有可能,何況陛下想想,難道南方吞併了河南,就是此消彼長嗎?臣倒以為,非也。”

“你說說。”

曹叡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

陳群說道:“南方大舉入侵,河南世家權貴聽說之後,無不紛紛攜帶著輜重和人口往北逃跑,衣冠北渡,懼南方大漢如蛇蠍,這是其一,世家不會幫他們。”

“唔”

曹叡微微點頭,這確實是共識,南方打壓士族太狠,那些人生怕遭到清算,往北逃跑也正常。

“其二,南方號稱不取百姓一分一毫。”

陳群繼續道:“他們會把土地分發給百姓,卻又不會第一時間收取田稅,那他們的軍糧和器械,還有那徭役,又該誰來補充呢?”

“南方?”

曹叡立即想到了這一點。

“不錯。”

陳群點點頭:“他們不能搜刮河南百姓,那麼就只能從南方運糧。從南陽到潁川卻是近,可再往北就路途遙遠,而且他們還有從江東、漢中等地運糧至幷州以及徐州之地,路程何止千里之遙,糧草如何能負擔得起?”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個人都知道的道理,糧草的重要性無用多說。而南方大漢北上伐魏,從南陽攻打潁川還好,甚至打到兗州都勉強還行,畢竟從南陽到黃河邊也就三百多公里。

可西線漢軍和東線漢軍就不一樣,哪怕沈晨在長安開墾田地,關羽在淮南合肥之地也同樣開始屯田種糧,短時間內不可能有這麼快的收益。

而他們打下河東以及河南之地,漢軍的作風向來是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

何況他們也拿不到了。

因為曹魏的作派一直都是對自己治下的百姓精耕細作,可持續竭澤而漁。基本上每年收穫季節剛過,能給百姓留口吃的就不錯,更別說還給百姓多留些糧食。

恰好去年宿麥是今年五月份收割,五月份的時候漢軍還未打到河南,到七月份之時,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河南曹魏官府收糧。

有了新糧,司馬懿和夏侯淵的魏軍糧草是非常充足的。

這也是為什麼沈晨認為司馬懿要是固守在河南的話,可能一兩年都不一定能夠打下來的原因。

所以漢軍現在就算想在河南就地補充糧草,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還是需要從後方調集糧食。

隨著漢軍越深入,需要調集的糧草就越多,路途也更遙遠。

如果漢軍想短時間內打垮曹魏,兵進河北的話,後勤壓力會變得巨大。如劉裕北伐的時候,也是幾次差點因糧盡而撤兵。

簡單來說,陳群是想利用戰略縱深來拖垮南方大漢,讓他們的糧草供給出現問題。最重要的是對方糧道悠長,要襲擊起來也容易。只需要得手一次,對方就有可能退兵回去。

到時候曹魏未嘗沒有機會再收復失地。

雖然機會很渺茫。

聽到陳群的分析,曹叡總算是稍微回過了一些神彩,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我們還有反擊的餘地。”

“其三,陛下莫忘了幷州。”

陳群笑道:“雖然車騎將軍懷疑諸葛亮的騎兵已經北上了,但路途遙遠,哪這麼快能趕到。而車騎將軍就在路上,只要仲恭能堅持一段時間,等來援軍,我們就能擊敗沈晨,甚至還能奪回河東之地,反敗為勝的可能極大。”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

曹叡茫然的目光看向西北方,幷州現在已經成為雙方角力的地方,沈晨捨棄河南夾擊司馬懿的機會直接北上,大抵也是料到了司馬懿會逃走,現在司馬懿也北上去救幷州了,就希望他能夠趕得上。

要是沈晨在司馬懿趕到之前擊破了毋丘儉,那自然大事皆休。要是沒有的話,那麼司馬懿配合毋丘儉,加上匈奴人,或許能夠給沈晨沉重一擊。

雙方既是獵人,也都是獵物,就看誰能夠笑到最後。這場戰鬥決定的不是南方大漢的國運,卻是曹魏的國運。

希望司馬懿能夠不負他的所託。

曹叡心裡想著。

.

.

七月六日,上午食時末刻,漢軍就出了營寨。

“嗚嗚嗚嗚”的號角聲,“咚咚咚咚”的鼓聲,以及“嘟嘟嘟嘟”尖銳的哨聲響徹蒼穹。

號角聲音傳得最大,是主帥營寨召集各部所用;而鼓聲傳遍各部本營,是本部校尉將領召集麾下那幾千士卒所用;哨聲傳得最短,是各曲屯隊什伍喚本隊士兵所用。

這樣低階軍官透過哨聲集合隊伍,再被中級將校透過鼓聲融入本校部隊,最後一隊隊漢軍士兵出營,匯聚在營外,成為了一個軍隊整體。

各校人數基本都在三四千人左右,列出十多個方陣,烏壓壓一片人海看不見盡頭,在高都縣城外排列出陣勢。

軍陣最中央就是本部主帥所,在幾名將領和數百名親衛的簇擁下,沈晨騎著馬緩緩來到陣中,他的身後高高舉起旗幟,那個“沈”字在風中輕輕搖曳,獵獵作響,給予所有士兵極大計程車氣提升。

士氣這東西虛無縹緲,不像遊戲當中有某個道具就能提升某種效果。

然而正如傳國玉璽在秦始皇嬴政手中是天下最皇權的象徵,在袁術手中卻跟一塊普通玉石沒什麼區別一樣。賦予某件物品能力的並非物品本身,而是持有它的人。

要是這“沈”字軍旗換做是別人持有它,大抵就達不到讓所有士兵們軍心亢奮,士氣大振的效果,但在沈晨手裡,它就是所向披靡的代名詞。

此刻漢軍在城外集結,人海猶如烏雲壓城一般,更恐怖的是漢軍那麼多人集結在一起,卻鴉雀無聲,靜謐得像是夜晚碧空。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頭接耳,有的只是莊嚴肅穆,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彷彿一群群兵馬俑一樣。

這就是漢軍的紀律性,也是一支百戰老兵帶來的鐵血與肅殺,非城內那些訓練時間短,也幾乎少有上陣殺敵的世家兵馬所能夠比擬。

而相比之下,那些被呼喚著陪同攻城的匈奴人就差了許多,在城池西北一角,亂七八糟的匈奴人騎兵毫無陣型地散亂立著,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呼喝不斷,馬匹嘶鳴,彷彿像個菜市場鬧市。

毋丘儉站在城樓上觀望,魏軍如臨大敵,紛紛湧在城頭,各類弓弩箭支準備妥當,每個曹魏士兵的臉上都掛滿了恐懼。

幾個月前他們還是剛放下鋤頭的農民,訓練了沒兩個月就被拉上戰場,雖然他們是在守城,佔據了地利,但這裡幾乎九成人以上都是第一次上戰場,自然心中不安。

梁習看著外面的情況,有些擔憂地說道:“將軍,敵人進攻了。”

“是啊。”

毋丘儉嘆息道:“要是再等等就好了。”

“將士們非常惶恐。”

梁習說道:“沈晨急於進攻,想必也是因為車騎將軍在馳援的路上。”

司馬懿派人提醒過他們,沈晨已經北上來攻了。

毋丘儉梁習他們也都知道司馬懿正在趕來,司馬懿讓他們再堅持一段時間,援軍很快就到。

現在看來,沈晨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打算急於進攻,給毋丘儉壓力。

毋丘儉沉吟道:“你說,如果漢軍在進攻城池的時候,匈奴人忽然從他們的背後發動進攻,會怎麼樣?”

梁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試探道:“將軍是想現在就發訊號?”

“是有這個想法。”

毋丘儉說道。

他們原本是打算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晚上就突然襲擊,配合匈奴人夜襲漢營。

但得知司馬懿要來,他就想著等司馬懿來了更穩妥些。

可現在看到戰場上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毋丘儉就在想,如果這個時候進攻的話,說不好會有奇效。

然而片刻後梁習就搖搖頭,指著西北方向道:“將軍你看那邊。”

毋丘儉看過去。

就看到漢軍此時已經開始準備攻打城池。

隨著一聲號令,趙雲當初駐紮在沁水河畔時就打造的攻城器械帶了上來,南面大量漢軍口中呼喊著“大漢萬勝”“大漢萬勝”的話,山呼海嘯般開始前進。

唯獨西北一角的漢軍陣型依舊嚴肅而立,他們彷彿就像是鋼鐵般聳立在那裡,對準的方向細細看去,竟隱約是朝著高都縣西北城牆腳。

第一眼看過去會令人以為他們是打算進攻城池邊角,然而攻打城池邊角費力不討好,上面明明還有不少塔樓。

那麼剩下的目標,就好像只有同在西北角的匈奴人!

“沈晨並不信任匈奴人!”

毋丘儉立即做出了判斷,皺起眉頭道:“似乎在隱隱提防。”

“這也正常。”

梁習說道:“他若是信任匈奴人,就不會選擇去攻打洛陽了,從一開始他就對異族有戒備之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沈晨倒是讀得通透。”

毋丘儉啞然失笑。

這句話出自《左傳》,是讀書人都知道的道理。

然而若是那異類願意投靠的話,想象大多數人都是興高采烈,完全接納。

畢竟沒有人會嫌棄自己兵少。

不過以現在南方大漢的強盛,大抵也不需要這些匈奴人幫忙,光靠自己就能掃平江河日下的曹魏。

這或許也是沈晨對那些匈奴人起戒備之心的底氣。

很快,攻城開始了。

漢軍如潮水般湧到城外,魏軍便馬上箭雨鋪天蓋地般灑出去。

一輛輛木幔推了過來,漢軍士兵們躲在木幔身後,扛著雲梯到了城外,開始攀登城池。

高都縣作為上黨郡的治所,但卻沒有護城河,這極大地方便了漢軍的進攻。

魏軍弓弩箭矢、滾石檑木、石灰火油不斷潑灑出去,圍繞著西城門以及那段三里長的城牆,雙方展開激烈爭奪。

戰鬥持續到了下午時分,五萬魏軍雖然野外戰鬥力肯定不如漢軍,但畢竟是守城,佔據了極大便利,因此縱使這樣進攻,也依舊沒有拿下縣城。

等到傍晚漢軍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城外留下一兩千具屍體,如潮水般退去。

而看到這一幕,毋丘儉立即對梁習說道:“車騎將軍說諸葛亮可能已經派了大隊騎兵來馳援,漢軍騎兵驍勇善戰,到了那個時候縱使匈奴人叛亂,也可能為其騎兵所破。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敵人征戰一天,必然疲憊不堪,縱使有防備夜襲的打算,也只會防備我們,而不會防備匈奴人,時機到了,去放訊號,今夜襲營!”

“唯!”

梁習肅然而應,決定曹魏生死存亡的一戰,就在今天晚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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