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傾盆而下衝刷著阿速莊的各個角落,順著牆角、屋子下流淌的雨水變成了紅色向四面八方流去。

莊內濃煙四起,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臨死前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一隊隊義軍士卒狂笑著衝進一個個屋內,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哭喊著衝到大街上又被三四個義軍拖進屋內,一排排反綁雙手被繩子穿成一串的漢子被押往中心開闊地帶,一個漢子猛的掙脫繩索衝出隊伍,轉眼間就被數柄長矛釘死在地上。

趙忠信頹然坐在雨水裡搖了搖頭,這他媽的甚麼玩意啊?才打了個小小勝仗,攻下個小小農莊,一個個就跟餓狼一樣,大肆燒殺搶掠,自己有心想管,可怎麼管?初來乍到又是個小小的隊將,誰會聽你的?誰能聽你的?趙忠信嘆了口氣,這樣的軍隊能有甚麼前途?不成氣候的流匪,早晚完蛋。

自己是否早點鞋底抹油?嗯,就這麼辦。

一個油布雨傘遞過來遮住了趙忠信的頭頂,張翎問道:“趙隊將?”

趙忠信抬起頭瞧了一眼張翎淡淡的說道:“你怎麼不去?”

“去哪裡?”

趙忠信朝那邊有女子尖叫聲音的房屋努努嘴:“那邊.”

“趙隊將為何不去?”

趙忠信搖了搖頭道:“沒意思,不想去.”

“趙隊將不去,我也不去.”

“我們也不去.”

趙忠信背後突然傳來整齊的呼喊聲。

趙忠信回頭一看,只見胡天水、大憨、劉開山、木泊、王永昌、王六、李鍾刑等十數人站在雨中笑嘻嘻望著自己,木泊手中還提了一隻雞。

王永昌面無表情注視著這一切。

“趙隊將,屬下就搶了一隻雞.”

木泊小心翼翼的說道。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

趙忠信站起身來說道:“走,兄弟們找地方喝酒去.”

“老子的隊伍才開張……”一個蹩腳的歌聲在雨中迴盪。

……苗清在護衛們的簇擁下騎馬慢慢的走進了阿速莊。

成烈將一個白髮蒼蒼的頭顱扔在泥水裡,“啪”的一聲濺起一些血水,成烈躬身行禮道:“大帥.”

苗清皺了皺眉道:“此是何人?”

“大帥,此乃阿速莊莊主阿速翰離,這老殺才傷了我好幾個兄弟.”

苗清不由得仔細又看了看那個頭顱說道:“那個斬我大將的金狗抓到沒?”

成烈搖搖頭道:“被那廝從莊後殺出去了,兄弟們沒攔住.”

阿速莊被攻破後,大批義軍湧進莊內,一個個著急忙慌的搶錢搶女人,圍堵力量反而降低了,被阿速離味殺出了一條血路衝出了義軍的重圍。

“賊殺才,便宜他了.”

苗清瞪了成烈一眼道:“忠信何在?”

趙忠信此戰當算首功,苗清頗為惦記。

成烈努努嘴道:“在那邊喝酒吶.”

“他倒輕鬆自在.”

說罷苗清翻身下馬朝趙忠信等人走去。

……“張翎,你是不是個小娘子啊?”

趙忠信端起一杯酒道。

張翎平時很少說話,長得又非常清秀,感覺是個娘子。

胡天水哈哈一笑道:“我看肯定是,我說小娘子……”“啪”張翎將腰刀拍在桌子上,把胡天水後半句嚇得縮了回去。

“要不要脫給你看?”

張翎笑眯眯的對趙忠信說道。

趙忠信嚇得擺擺手道:“免了,免了,我可沒龍陽之癖.”

趙忠信將酒一飲而盡道:“兄弟們沒跟著去快活,你們不怨我?”

“趙隊將,沒甚麼,一幫賊廝鳥就知道欺辱婦孺之輩,甚麼東西.”

大憨啃著一塊肉含含糊糊說道。

“我只知道跟著趙隊將沒錯的,趙隊將喊幹甚麼就幹甚麼.”

王六,山東人氏,長得比較矮小。

眾人紛紛應和。

趙忠信點點頭道:“既然兄弟們這麼信我,我把話擱這,以後兄弟們跟著我,肯定有好日子過,還是那句話,來日方長.”

透過這次阿速莊之戰,趙忠信已經有了一定的威信。

趙忠信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哎,兄弟們,你們說我這次是不是錯了?”

張翎問道:“哪裡錯了?”

趙忠信嘆了口氣道:“我在想這次助義軍攻破阿速莊,造成這麼大的殺孽,應當不應當?”

張翎白了一眼趙忠通道:“婦人之仁,趙隊將,金人視我漢人為狗,甚至連狗都不如,漢人為奴為婢,多少漢家兒郎死於金人手裡,多少漢家娘子被金人糟蹋侮辱,多少漢人家庭因此而家破人亡,趙隊將沒見過嗎?不就殺幾個金狗嗎?至於嗎?”

我是沒見過,趙忠信嘀咕道。

“說的好,此言甚是.”

苗清在護衛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參見大帥.”

眾人一起起身施禮道。

苗清擺擺手繼續說道:“忠信啊,你智勇雙全,屢立奇功,就是有些婦人之仁,金人自南下以來,殺人如麻,殘忍暴虐,河北、山東等地十室九空,千里無人煙,千里無雞鳴,光是死在金人手上的義軍何止成千上萬,你說我等怎不痛恨切齒?且此莊之金狗手上無不沾滿漢家兒郎的鮮血,死有餘辜,不必憐憫。

我破虜軍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趙忠信起身拱手道:“末將受教了,只是……”苗清擺擺手打斷趙忠信說道:“沒有甚麼只是,收拾收拾準備出發罷.”

趙忠信問道:“大帥,去往何處?”

“回山寨,金人援軍就要到了,趙隊將.”

“末將在.”

“休息幾個時辰後帶上你的人去探查一下薊縣方向金人援軍.”

“末將遵令,大帥,末將有個請求.”

“講.”

“我部此次攻莊損失不小,請為末將配備些馬匹和弓弩.”

“準.”

這次拿下阿速莊倒是繳獲不少良馬。

阿速莊內頓時一頓雞飛狗跳,義軍將搶來的糧食、財貨裝車,趕著搶來的牲畜,牲畜的叫聲夾雜著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以及大隊人馬開拔的腳步聲,還有搶奪財貨或女人憤怒的爭吵聲,嘈雜不已。

“胡天水、大憨居左,張翎、劉開山居中,王永昌、李鍾刑居右,散開點,保持聯絡,有任何狀況,即刻稟報.”

胡天水、張翎、王永昌等人應了一聲縱馬向四周散去。

幾個時辰後趙忠信一行十八人離開阿速莊向薊縣方向奔去,一人雙騎,都配備了弓弩等兵器。

趙忠信最後望了一眼濃煙滾滾的阿速莊,望了一眼掛在莊門上的數百具被雨水沖刷得慘白的,面目扭曲的頭顱,嘆了口氣,也許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殘酷罷,北方遊牧文化與南方農耕文化的衝突不是自己所能化解的。

自己目前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帶著自己的弟兄好好活下去,誰敢攔了自己活路,就與之拼殺,直到殺出一條血路。

苗清看著趙忠信等人離開了阿速莊後,轉頭吩咐道:“男子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大帥,漢家奴隸怎麼處理.”

苗清沉吟片刻冷冷的說道:“青壯拉走,年老的留下自生自滅罷.”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

一個蹩腳的但聲音粗狂的歌聲在曠野中迴盪。

劉開山用胳膊捅了捅張翎說道:“趙隊將唱的是甚啊?”

張翎撇了撇嘴道:“誰知道他又發甚神經?”

這一路上可把張翎幾個折騰壞了,一會練習騎馬齊步走,這尼瑪的馬能齊步走嗎?一會練習蹬裡藏身,宿營休息的時候又搞甚麼“歌詠比賽”?歌詠比賽就歌詠比賽罷,還非得喊張翎扮女角,也不知道這傢伙哪裡搞來的女裝?哼,這傢伙好像力氣永遠使不完,精力無窮無盡,張翎簡直恨死這傢伙了。

“我聽著怎麼像韃子的歌啊?”

“不會罷?韃子的歌他怎會唱?他說他是川蜀人氏啊.”

“也是,那會是甚地方的歌呢?”

“嗖,嗖.”

羽箭聲忽然響起,大概一百五十步開外一個山坡下突然轉出十數騎兵,彎弓搭箭突然射向張翎。

張翎縮了縮頭,腳跟輕磕戰馬的腹部:“敵襲,速向趙隊將靠攏.”

說完與劉開山縱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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