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每一個父母,都會竭盡自己所能,為孩子的將來籌謀打算。

天下間所有的父母,無不會為兒女所取得的成就,由衷感到高興。

所以就在霍欣的父母徘徊於外事大院的同時,與他們心中的情感極為類似。

正在家中張羅年夜飯的曲笑父母,也一樣是幸福感與焦慮感在心中並存,滿腦子轉著都是有關自己女兒曲笑的未來。

不為別的,就因為曲笑已經在皮爾·卡頓公司的舉薦下,應紡織部和輕工部的徵召,即將作為共和國第一批走出國門的模特遠赴東洋。

他們的女兒還將身著好幾套國產的“pc”主打服裝,登上西武百貨的t臺。

只是唯獨有點遺憾的是,因為要出國,曲笑肯定是不能在家過年了。

要知道,如今的東洋島國是不過陰曆春節的。

明治維新以來的****,讓小鬼子斷然拋棄了對中華文化的崇拜,轉而把西方文明當成了新的偶像圖騰去膜拜。

所以在行程安排上,數祖忘典唯恐不徹底的日方,可不會照顧咱們國人的習俗傳統。

也就迫使參加這次國際合作交流活動的所有相關人員,都不得不犧牲掉兩天春節假期,在大年初二星期一就要登上飛往東京的飛機。

這還是多虧除夕和春節趕上了週六週日和日本實行雙休日的結果呢。

要不為什麼這一天曲笑家的年夜飯直到晚上八點才做好呀?還不是因為曲笑的父母,幾乎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來替女兒收拾行李嘛。

否則明天他們再去串一天的親戚,哪兒還有時間再忙和這件事啊。

沒轍麼,不趕嘍不行啊。

“挪挪,快幫我挪挪……”當雙手端著最後一道魚,從廚房裡一走出來,曲笑的媽媽就忍不住立刻埋怨起守在餐桌前的父女倆。

“哎喲,你們怎麼都不吃啊?菜都涼了呀。

我都跟你們都說幾回了。

先吃,先吃,別等我,怎麼一個個的都不聽話啊?你們都不餓呀?”

當女兒的當然是最能體諒媽媽苦心的。

所以曲笑一邊幫媽媽騰挪桌上的盤子,一邊懂事的回答。

“媽,哪兒啊,我早饞得不行了。

可您是做這一桌子菜的大功臣。

我們哪兒能自己先吃,不等您呀。

再餓也得等,對不對?爸……”曲笑爸爸馬上隨聲附和。

“沒錯,咱們女兒說的對,這是除夕的年夜飯,咱們全家人都得坐齊全了才能開飯。

今天缺了誰也不行……”曲笑便又說,“媽,以後啊,您別再從廚房裡攆我了。

我都大了,您該把您的獨門手藝都教給我才對。

今後的除夕,我來做飯,您和爸就負責吃好了……”這話更惹得父母齊歡顏。

“瞧瞧,我閨女,多懂事.”

“哎喲,還是咱這閨女好啊,小棉襖不是白叫的,嘴真甜哎……”就這樣,曲家的年夜飯終於擺齊全了。

甜食有八寶飯,冷盤有松花蛋、肉皮凍、炸花生米、涼拌白菜心。

大菜是栗子燉雞、乾燒黃魚、紅燒排骨、清炒蝦仁、酸菜白肉、炒麻豆腐,還有一道家常醋溜土豆絲。

還有曲笑用外匯券給爸爸買來的人頭馬乾邑,和她給媽媽買的可口可樂和芬達汽水,也都堂爾皇之地放在開啟的摺疊圓桌中央,尤其展現出高人一等的舶來品光彩。

當把酒水和飲料再倒在杯子裡之後。

曲笑的媽媽一邊給女兒夾著菜,就不由得率先感慨上了。

“哎呀,能吃就多吃點把閨女,到了外頭不比家裡。

真不知道,你到了東京,還能不能吃上這口醋溜土豆絲兒呢?”

“你就土吧你,你也就知道土豆絲兒,白菜心兒的.”

曲笑爸爸忍不住直接笑話上了。

“人家日本可是發達國家。

東京又是日本的首都,能差得了嘛。

你沒看日本電影嗎?街上跑的全是汽車,家裡擺的全是彩電,住得都是二層小樓。

誰去那兒還吃這個啊?”

“你可別忘了,《遠山的呼喚》裡,高倉健作為一個臨時幫工,還就著酒吃大螃蟹呢。

我敢說,日本人一日三餐,肯定雞鴨魚肉全有!”

“其實還別說日本了,就連朝鮮也比咱們現在強啊。

咱們這個小老弟,現在已經是準發達國家了。

天天都能讓老百姓吃上延吉冷麵、拌辣牛肉.”

“再看看咱們國家,連一個土豆燒牛肉的目標還遙遙無期呢。

就別說電燈電話,樓上樓下了。

哎,咱們吃虧就吃虧在人口太多上了,越窮越生,越生越窮……”曲笑媽媽極為不滿丈夫如同玩笑一樣的態度。

“我說正經的呢。

你扯計劃生育幹嗎?別的不怕,我就怕萬一水土不服,咱閨女再吃不好喝不好的,那不是活受罪嘛!”

“再說了,她乾的這行,為了保持身材,本身就甜的不讓吃,油的不讓吃。

出去了天天待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什麼都得聽他們的。

這要把人餓壞了可怎麼好啊!”

“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我把話說前頭,咱閨女真出個好歹,我也不活了……”曲笑爸爸也有點不耐煩了,他認為妻子純屬沒事找事兒。

“你這才是瞎操心,多餘。

咱閨女可是公費出國的,去東京演出是政治任務。

有咱們國家給閨女保駕護航呢。

我就不信,還能委屈了咱們孩子?”

“再說了,日本人也不是抗戰時候的鬼子了,早就不殺人,不搶糧食了。

人家那兒現在什麼沒有啊?不缺你一口吃的.”

“閨女真要餓了,要是吃不慣日本飯。

大不了她自己用熱水泡泡飯糰子唄。

啊……壽司,知道吧?那就是大米做的。

頂多就是涼點罷了。

你不還給閨女帶上六必居的小鹹菜了嘛。

這跟家裡也不差什麼了!”

“要真說有哪兒不一樣的,那就是人家吃的都是好米。

不像咱們,粳米還限購,天天還只能拿機米(秈米)蒸飯……”但他不說還好,越是這麼說,曲笑媽聽著越可氣,還真抬上槓了。

“啊!好啊,咱閨女給你買這麼貴的洋酒。

你一邊喝著,就盼著她出去吃冷飯就鹹菜啊。

這就你這當爸爸的主意?你倒是無所謂,合著閨女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說著說著,曲笑媽媽的眼睛居然還溼了,弄得曲笑爸爸無比尷尬。

幸好還有曲笑從中相勸,才沒讓這頓年夜飯出現不該有的悲切。

“媽,您這是幹嘛呀。

我知道您不放心我,可我已經大了呀,能夠照顧自己了。

何況還有紡織部的領導跟著我們一起去呢。

絕不會有任何閃失的。

您放心,我是不會為了演出節食的。

您看我,比隊裡其他人都強,怎麼吃都不胖。

我們隊裡其他人可羨慕我這體質了……”“就是,你媽天生多愁善感。

出國明明是好事嘛。

擱誰家不是樂啊?她非哭不可,要不你跟領導請示一下,讓那紡織部領導留下來過節,換你媽陪同得了……”就這樣,父女倆一唱一和,總算又把曲笑媽媽給逗笑了。

跟著曲笑爸爸則趁勢舉起了酒杯。

“今年除夕不同以往啊,咱閨女出息了。

我本來以為咱女兒性子弱,又沒有什麼唸書的天賦。

頂多了也就是舒舒服服,平淡一生的命.”

“沒想到哎,這孩子還挺有福氣。

居然自己另闢蹊徑,闖出了這條光彩奪目的路來。

搖身一變,她還成了受紡織部領導器重,讓皮爾·卡頓公司最看好的時裝模特了.”

“嘿,如今一場演出就是一百塊,還是外匯券,這收入比部長都厲害啊。

而且還真的出國去演出了。

誰知道這事不羨慕啊?”

“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你給爸爸媽媽長臉面了,我們為你自豪。

爸爸預祝你在東京演出成功,圓滿完成任務,早日歸家。

來吧,咱們全家一起碰一下……”然而等喝了這杯後,曲笑媽媽卻得著話柄了,不依不饒地說。

“還副處呢,剛才你的話真沒水平。

什麼叫福氣啊?咱女兒那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和一絲不苟的艱苦訓練.”

“你沒聽那姓寧的小夥子說嘛,訓練很苦的,女兒走得腳都磨破了,不知穿壞了多少鞋呢.”

“再說了,這不是當初,你不問青紅皂白非把女兒趕出家門的時候了?你現在又說以女兒為榮了……”曲笑爸爸登時大窘,趕緊擺手喊停。

“哎喲,孩子媽,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破壞我們父女感情是不是。

當初,那我不是不清楚時裝模特到底怎麼回事嘛。

我也是怕女兒學壞嘛.”

“現在我明白過來了,看來還真像那個姓寧的小夥子說的一樣,咱女兒很有可能成為國際模特,拿國際大獎啊。

我當然就得全力支援了.”

“過去有多反對,我就有多支援。

你總得讓人進步吧?透過這件事,我的觀念和思想都已經進步了……”跟著,他就醒悟了該如何緩和自己的尷尬。

於是話鋒一轉,“哎,不過千錯萬錯,女兒有福這話我可沒說錯。

要不是你和我都這麼優秀,咱們閨女能有這麼出色的樣貌和身材嗎?我們一起生的她,這也算有點微薄的功勞吧……”果然,這話讓家裡的氣氛立刻和諧了,母女倆都被逗笑了。

只不過一提到了寧衛民,難免做父母的,接下來又要旁敲側擊,想探聽一下女兒情感方面的問題。

結果為了這事,曲笑很快又尷尬了。

她才二十歲,心性還跟個孩子差不多。

在父母詢問下臊得那個臉紅啊。

只是倒低著腦袋搖頭,說讓父母別胡猜,自己就從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兒。

可偏偏爹媽在這種事兒上是最鍥而不捨的。

媽媽說,“閨女,搞物件可別瞞著家裡,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你也大了,可以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了。

你要真跟那姓寧的小夥子談上了,媽媽倒放心了。

我看他對你挺好的,模樣也不錯,還挺能言會道的,像是個有責任心,能照顧好你的人。

可你要瞞著我們,我們倒要擔心你被人騙了……”爸爸也說,“那姓寧的是不錯。

可在我眼裡,他配我的女兒還差那麼點。

就憑咱這條件,什麼人配不上啊?哪怕嫁入真正的高幹家庭,也不奇怪。

所以要是他看不上你啊,那是他眼瞎了,沒福氣。

他就擎等著後悔吧。

可你要是看不上他,我倒是能理解。

哎,閨女,你是不是心裡有別人啊?那沒關係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嘛,夫妻倆的盤問,弄得曲笑都不知道怎麼辯駁好了,費了老半天的勁根本說不清。

最後直到她賭氣說要退席,不吃了。

才算是讓她的父母偃旗息鼓,把這個問題暫時擱置了。

總之,這個除夕,曲笑爸媽的興奮勁兒實在有點反常。

接下來,他們一直都在嘰嘰喳喳地嘀咕女兒即將出國的事。

就連彩電裡播放的春晚節目,看在眼裡,他們都味同嚼蠟。

最後索性也不看了,倆人直接進另一間屋裡嘀咕去了。

但是,因為隔音太差,爸媽的談話,曲笑還是聽得很清楚。

“這事好是好,明天親戚們知道了,也得替咱們高興。

可一個大姑娘跑到外國去,還是資本主義國家,你說我能放心嗎?”

“嗨,兒行千里母擔憂,我理解你,可難道你還護著閨女到七老八十啊。

要闖蕩就得趁早,老話兒說‘人挪活,樹挪死’。

趁著年輕,去外面看看,學了本事,開了眼界,還能多掙錢,你說哪兒不好?就連我們局長還想出國呢,可惜想也沒用,他想去還出不去呢.”

這是爸爸的聲音。

“眼下她還小,幹嘛非要跑那麼老遠?國內待著怎麼就不好啊?我還真有點後悔了。

要我選,我倒願意讓她還是過去老樣子,平平安安的待在我身邊.”

“那你這就叫自私了。

你沒聽人家都說嘛,咱們女兒有這方面的天資。

你不能為了自己踏實,耽誤了她的前程啊。

你就不想讓女兒給你抱個國際大獎會來?何況這也是為國家做貢獻,你閨女一登臺,咱國家的服裝就全賣出去了。

再說了,頂多不過就十天半拉月的事兒嘛,很快人就回來了.”

這天晚上,曲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他對爸媽的用心,是又怕又愛。

怕的是,自己今後萬一要做不好怎麼辦?她怕自己會讓父母失望的。

愛的是,她終於有個機會,能讓父母高興,能讓父母以她為榮了。

突然間,她又想到了寧衛民,想到了父母反覆盤問她和寧衛民關係的話。

於是一陣發自心底的羞怯,讓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堅信,自己只是把寧衛民當成大哥哥了。

很快,胡思亂想又讓她情不自禁用被子矇住了頭。

小姑娘的心啊,實在太敏感,也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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