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寧衛民算是千方百計讓遊客們滿意了。

對內,他同樣也沒忽視基層工作人員的心態和感受。

說實話,人情世故爛熟於心的寧衛民,其實非常能夠體察民情。

對需要面對的現實情況,他心知肚明。

除了齋宮的職工是有豐厚獎金拿的,沒什麼牢騷可發。

其他的人,無論是天壇公園一方,還是服務局抽調的老字號職工,又或是來支援的民警。

有誰是願意離開家人,大過年的跑到這兒來挨凍受累來啊?沒錯,這年頭講究奉獻精神。

而且既然端著鐵飯碗,對有些攤派性質的任務也沒法推諉。

可要說這些不得不來應差的人心裡不埋怨,不牴觸,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為了保證內部團結,調動工作人員積極性。

考慮到遊園會的工作勞動強度太大,又是節日裡勞作。

在年前,寧衛民就主動和天壇公園和服務局表示,他會從齋宮陳列館的賬上劃撥一筆專款。

好為這些方便大眾的基層工作人員提供一定的物質補償,以慰其心。

他的具體章程,就是對天壇公園和服務局所抽調來的,所有為遊園會忙乎的職工。

在三天春節假期內,每天現場給每人發放五塊現金充當勞務費。

此外,每人每天還有一盒八達嶺香菸,一包雜拌糖可領,作為過年的小禮物。

等到過了三天春節假期之後,因為到了正常上班的日子,勞務補貼會有所下降,變成兩元一天。

不過煙糖還是照舊天天都有,一樣可以領取。

這個舉措可是太有誠意了。

天壇公園和服務局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那簡直就是歡迎至極啊。

於是本應該很棘手很難辦的事兒,一下就變得好辦了。

大部分被領導點名,或者抓鬮徵調來的人,在知道了有補貼之後。

不情不願的心氣兒立刻來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轉,至少是認為來了不吃虧了。

本來嘛,這年頭大部分人的收入是死的。

同一階層的人與人之間,就是有差距,頂天了也不超過十塊錢。

幹上十五天,就能額外到手小一個月工資了,誰能不動心啊?春節是不能陪伴家人了,可事後還能補休啊。

拿著這小四十塊錢給老婆孩子買點什麼不好啊?攢錢買家電的過程,都會因此大大縮短一步哪,誰還能不樂意啊?更何況還白落一條半香菸和好幾斤糖呢,那也值個十塊錢哪。

於是情形陡然逆轉,像有些沒被攤上這碼子事兒的人,還反過來對被選中的人心生羨慕呢。

尤其是家境困難的一些人,居然還有主動懇求領導,希望能把自己加上,或者把別人頂下去來加班的呢。

如果沒達成所願,被領導拒絕。

甚至有人還酸溜溜的為此抱怨領導不公,私下裡罵街生悶氣的。

說白了,這就是錢能通神啊。

寧衛民的不小氣,直接就讓壞事變成好事了。

至於民警們,當然是不可能拿勞務費的。

為此,寧衛民還得靈活應變,把給予民警們的禮物做了一下升級處理。

除了每天的煙糖可以給民警們照發之外,他額外贈送給每位民警一條希爾頓香菸,一瓶法國白蘭地。

要知道,這年頭的舶來品的意義可不同,誰拿著洋菸洋酒都足可以好好顯擺一番的了。

所以儘管寧衛民在民警們身上花的錢比其他人還要少一些。

但仍然讓民警們相當驚喜,就沒有人不高興的。

此外,就連給區分局送的錦旗,以及對各方各面領導表達的謝意,寧衛民也都想到了。

安排得是滴水不漏,八面溜光。

但這就是題外話了,在此無需多加贅述。

總之,在寧衛民精心又貼心的籌措下,他的遊園會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俱全。

無論對外還是對內,基本上都達到了一種比較理想化的運作狀態。

那自然而然就打響了牌子,在百姓中間贏得了良好的口碑,引得人氣一日比一日更加旺盛。

反過來呢,作為寧衛民個人而言,他當然也不會白忙一場啊。

都說商人是無利不起早的,這話沒錯。

僅僅由此而來的商業利益,就已經足以彌補寧衛民殫精極慮的付出了。

別的不說,咱就說說“打金錢眼”這一攤兒吧。

利潤之豐厚,遠超寧衛民的預計。

光大年初一頭一天,聚斂起來的硬幣,就超過一千七百多塊啊。

這事兒說出去大概都沒人信。

合著就為了討個吉利,求個好運。

居然平均下來,相當於每個遊客白白扔了三分錢。

這手大不大?那十五天合算下來,又得多少錢哪!而且這筆錢連數兒都沒有,自然就沒必要入賬啊。

那不就成了寧衛民的私人收入了嘛。

與之類似,寧衛民把一些公園商亭裡的零食、玩具和自家的菸酒、旅遊工藝品聚集在一起。

隨便讓人擺的兩個套圈兒攤兒,居然也收穫頗豐。

別看兩毛錢能扔仨圈兒,收費似乎不高。

別看二等獎也就是價值一塊六外匯券的希爾頓三盒,頭等獎是一個齋宮標價十塊的石雕菸灰缸。

可問題是人越窮,博彩興頭就越高。

再加上寧衛民的攤兒又是獨家壟斷性的經營。

那大隊排的啊,頭一天下來,兩處加在一起居然就獲利一千出頭。

嚇人不嚇人啊?而且必須得說清楚了,寧衛民是個輸得起的人。

何況她圖得本來就不是盈利,而是聚攏人氣。

他是絕對沒弄虛作假,甚至還巴不得有人能贏的頭獎,引人矚目呢。

要說他唯一動了點鬼心眼的地方,也就無非規則里加了一條。

套中過三等獎以上的人,如果還想再套,每勝一次,就必須得往後退一米罷了。

結果就憑這個,套圈兒攤兒勝算就維持在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啊。

他是既賺了人氣兒,也賺了大錢啊。

但這還不算什麼呢。

要知道,寧衛民可是利用職務之便,把張士慧,羅廣亮的一干兄弟都招引來了。

他還假公濟私地給他們劃分了最好的位置,那錢簡直是賺海了。

張士慧這邊,別看那些庫存的廉價菸酒是賠著往外賣的賠錢貨啊。

但出貨速度和折扣的程度可遠超平日的經營。

賠的少是賣的多,沒出五天呢,庫存就見底了。

臨時聯絡的黃新源,連夜放貨才接上。

那這樣的銷量都轉換成高檔菸酒,不都是錢嘛。

就這十五天,真頂平日裡幹一個季度的了。

羅廣亮那兒就更順當了。

本身棉織品就漲了價兒了,價錢只要賣的比商店低,不愁沒人要。

結果他們把寧衛民囤積的那些棉織品這通賣啊。

不但縫紉社庫存基本都拋售光了,就連米嬸砸手裡那些化纖布,也藉著這機會順帶手給清了盤。

算是成功寬慰了米嬸兒的心,很及時的化解了這老太太的心頭之患。

反正歸了包堆兒,這些要都算在一起,寧衛民透過這廟會撈到自己手裡的淨收入,那差不多就達到十五萬了。

值不值?看著私人挺合適吧?公家同樣很合適。

來逛廟會的人,是餓了吃,不餓也吃,反正逛廟會少不了吃。

品嚐各種京城風味小吃,是京城人逛廟會的一大嗜好。

而且糖葫蘆、風車、氣球、毽子、空竹、風箏等攤位是最能吸引小孩子的地方。

無論少年,還是兒童,都會來挑選自己心儀的玩意兒。

服務局下屬的飲食店、工藝品商店。

天壇公園的汽水、麵包。

甚至是那些耍手藝的私人小販,一律全賣瘋了。

瘋到什麼程度呢?別的不提,就說冰糖葫蘆的和手工風車這兩樣東西。

作為廟會上最具代表性,也最讓孩子們難有抗拒力的東西,完全就是供不應求。

大年初一第一個上午過去,經營這兩樣東西的小販們,兩千多串的冰糖葫蘆就都賣光了,幾百個手工風車也告售罄。

當寧衛民發現那幫小販們這就要走,而且得知他們還都沒存貨。

甚至由於缺乏材料,小販們回去也沒法趕做的時候,當時就心急起來了。

因為要沒了這兩樣東西,那這遊園會哪兒還像個樣子?過年嘛,人們來逛就是要放鬆心情,高興地玩玩兒。

什麼好玩兒就玩兒什麼,哪兒熱鬧就湊到哪兒看熱鬧,不怕花錢。

你不能讓遊客連最基本的消遣玩意都買不到啊。

那不就砸鍋了嘛。

於是就為這事兒,寧衛民臨時聯絡喬萬林,倆人一起緊急想辦法求支援。

最終經過一番著急冒火的聯絡,喬萬林算是在玩具公司的庫存裡,調來了三千多個用於出口的風車頂上了。

同時他們又給漆器廠下了訂單,讓那頭組織工人,臨時加班趕製風車。

至於糖葫蘆的供給,是“北極熊”食品廠幫忙解決的。

人家把作罐頭的紅果充當原料。

又組織工人加班,才及時製作出了夠數的糖葫蘆送了過來。

最終,十五天的廟會,共計賣出了十二萬串的糖葫蘆,兩萬六千個風車。

這還是原料耗盡,工又不趕趟的情況下呢。

否則更多的商品,這廟會也消化得掉。

反正這麼說吧,最保守估計,本屆遊園會每位遊客至少在此花掉了兩塊錢。

因為如果按照說好的,公家的攤點要上繳的百分之十營業額充當管理費。

寧衛民根據總共收上來的錢數差不多有二十萬。

大致就可以估計出,不算門票,齋宮陳列館和個體小販們的收入。

光這些公家攤點的營業額就接近兩百萬元,你就說肥不肥吧?如果以此為基礎,在把寧衛民自己的、小販們的、以及齋宮的收入全算上。

其實最真實,更全面的情況,應該是整個遊園會消費了接近二百六十萬左右。

平均下來每個人得花將近三元總而言之,這次遊園會是有驚無險,皆大歡喜啊。

不獨寧衛民撈肥了,各方參與者,也全都賺大了。

別的不說,就說這二十萬管理費,按照四三三的比例一分配。

寧衛民已經足以替齋宮陳列館回收組織活動的大部分成本了。

而天壇公園和服務局更划算,那是各自都得了六萬元的淨利潤充當經費啊。

別忘了,這還僅僅是開始呢。

只要參與過這次遊園會的人,誰都清楚,他們算抱上了一個聚寶盆了。

等到明年再辦的時候,那準備得充分了,只有更肥的!什麼叫肥豬拱門啊?這就是肥豬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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