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共同來做一件事,沒有什麼比合作夥伴之間能相互信任,彼此體諒再好不過的事兒了。

儘管這種信任和體諒都是有條件的。

可只要做事能不受掣肘和牽制,寧衛民同樣會承情,感到欣慰和滿足。

就像有關87號裝修方案的這次磋商合議。

過程相當順利,幾乎沒有拉鋸,很快就拍了板。

天壇園方和區服務局能毫無條件的大開綠燈,可以說大大超過了寧衛民的心理預期。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想法和設計有多麼超前。

儘管他擁有前世積累下來的商業經驗和能看見未來的眼光,可他畢竟沒有什麼實際的餐飲管理經驗。

所以完全是想當然的,憑空把三十年後的一些經營標準和管理模式放到當今。

偏偏餐飲經營的管理牽扯到方方面面,又是綜合性最強的買賣。

哪怕是他,面對這麼一個相當複雜的方案規劃,也不容易把握一個合適的尺度。

既不能超前太多,讓當代的人觀念上接受不了。

又不能不考慮實際情況,不計成本、不過腦子的照搬。

怎樣才能做出符合當下大環境的合理規劃?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說實話,原本寧衛民就預計到會遇到一定阻力的。

而且無論這些質疑合理與否,經過權衡利弊得失,他都有可能會為了照顧合作方的情緒,做出一定妥協或讓步。

結果完全沒想到大家竟然會這麼相信他。

明明心中都存有顧慮和擔心,可這些合作伙伴們,最終竟然還是允許他全盤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實施。

毫無疑問,這既是一種鼓舞,也是一種壓力,深深鞭策了他。

為此,務求成功,寧衛民當然就會以更謹慎的態度嚴格要求自己,會加倍小心的使去運作下面的步驟。

以免最終搞出來的是個奢華元素堆積得如鬧哄哄亂糟糟的怪胎,一個不倫不類的大笑話。

那他就白白辜負了大家的信任,也欠下了還不起的人情債。

所以之後的幾天裡,寧衛民並沒有帶著海闊憑魚躍的豪情和灑脫,開始大刀闊斧的將方案落實。

反倒把辦公室的門關了起來,更加精細地推敲方案的合理性,討論方案的執行細節,計算有關方案的各項支出。

他和副園長、喬萬林一起,在三天內幾乎什麼都沒幹。

就是對建築成本、裝置成本,以及未來的管理成本和客流消費額度等問題,再三討論。

即使他們中午一起在天壇園方的食堂吃飯時,也忍不住要竊竊私語一番。

以至於令副園長在天壇領導班子的眼中,都有點脫離集體的生分了。

不過副園長也顧不上許多了。

因為寧衛民展露的宏圖大志,不恥下問的認真勁,以及對他工作經驗的看重,都讓他忙得心裡愉快。

就好像一下找著了五七年初剛上班時的感受。

那個時候人們目標明確,思想統一,是為了超英趕美。

而現在他們都是為了合資飯莊的前程。

也不知怎麼了,已經四十多歲的他,竟然被兩個比自己年輕得多的小夥子煽乎的熱血沸騰的,重新燃起了要大幹一番的心氣兒。

所以別看有人私下裡拿副園長打趣,說他和年輕人成天混在一起,都快把自己當小夥子了。

可就連副園長自己都得承認,精神上的返老還童,是真的。

閉門會議的三天之後,又迎來了三天更忙碌的時間。

寧衛民開始坐著包車滿城飛地找服務局下屬的飲食單位。

主動去了解統計種種餐具用品,廚房裝置、甚至是擺件佈置的成本。

因為仗著服務局的關係開路,又有喬萬林的電話打過招呼,寧衛民從區裡的餐飲單位獲得這些資料很容易,而且資料的完整性和真實性也有保障。

那些區屬老字號的經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而喬萬林和副園長則各自去和他們屬意的施工方按照寧衛民的方案去碰施工成本。

由於北神廚的測量工作已經完成,喬萬林也已經有了大致的設計草圖。

兩方面的施工核算工作都能夠做的比較精準了。

結果不算不知道,一算真的嚇一跳。

無論寧衛民還是副園長,又或是喬萬林,誰都沒想到實際的開支和他們最初的計劃存在著較大的差距,超預算了!比如寧衛民,除了他能想到的建築和裝潢等費用。

諸如人員培訓、窗簾布巾、擺設傢俱、廚具爐灶、杯盤碗碟,運輸成本之外。

居然還有他根本想不到的種種支出。

比如鍋爐冷氣,餐具損耗,廚房清潔和漿洗乾洗等等。

而副園長和喬萬林因為社會形勢使然,遇到了建築材料漲價的問題。

古建隊說給古建的房頂得做隔溫層。

可因為最近錫漲錢了,價格幾近翻倍,那房頂用的“錫裡被”自然跟著漲錢了。

做87號裝修的施工隊,抱怨這樣的風格,工程上能做到,可是裝飾材料和燈具不好找。

要是隨便對付,那種味道根本出不來。

最關鍵的是兩方面施工隊都說,最近因為京城的建築工地破土動工的越來越多,建築材料越發緊俏。

雖然國家定的價格沒變,可這些東西不好弄了。

要想順利從物資局批出來,就得搭進去不少交際費。

所以他們無不要求施工費能上浮一些,否則就沒法做了。

結果這麼一算,不算後面的再出現的其他情況,至少也得額外多掏五六萬。

於是這下副園長帶喬萬林都含糊了,不敢貿然行事了。

他們都怕跌入巨大的資金無底洞,擔心這事兒再幹個有頭沒尾的。

所以都勸寧衛民不如先顧一頭,古建那邊乾脆擱置一下,等等看。

但寧衛民可真的不敢等啊。

不是他不聽勸,主要他比誰都清楚,建築材料漲錢怕是才開始呢。

京城怕是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全面開花的大工地,國家能壓住不猛漲就不錯了。

完全不會有建築材料價格重新下降的可能。

這事兒當然趕早不趕晚啊,那多掏點就多掏點吧。

何況寧衛民至今已經把北神廚的事兒在腦子裡轉悠過無數回了。

有關整個飯莊未來的輝煌,幾乎全都系在北神廚這快風水寶地上。

什麼事可以妥協,什麼事不能妥協,什麼事要先做,什麼事可以拖一拖,他心裡門兒清。

現在最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北神廚必須儘快動工,多耽誤一天就等於少賺了一天錢啊。

北神廚這樣的地方,要不拿來忽悠日本人,從小鬼子兜裡掏出真金白銀來,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寧衛民沒猶豫多久,就做主簽字批准了。

加錢!這是事急從權啊,先破土動工,把事兒幹上再說吧。

到時候其他方面要真有了大窟窿。

頂多了,就從齋宮陳列館的營業額裡想辦法唄。

至於投資權益上,寧衛民可不打算藉此多佔點權益。

他跟副園長和喬萬林都挑明白了,以後如資金不夠需墊錢,並不算加大投資。

而是算做合資飯莊專案的臨時借款。

他會跟總公司再打報告的,不會讓大家吃虧的。

不用說,這就是他寧衛民還給天壇園長和金處長的人情了。

這件事借副園長和喬萬林的口,傳過去。

天壇園長當然很欣慰,他跟副園長感慨。

“這個小寧同志真的很不錯。

辦事能力就不說了,關鍵是有魄力,有擔當。

而且通情理,會做人呢.”

“我現在是真的相信,飯莊交給他全權負責不會有問題的。

他要是管不好,那其他人肯定也不行。

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樣的年輕人前程遠大啊。

可怎麼就去了外資企業呢!哎,太可惜了……”副園長則說,“這個寧衛民是不錯,可話說回來了。

他要是在國營單位啊,頂多了,現在也就是個正科。

不會這麼早,就有這樣的機會施展能力.”

“打個比方,他要是咱們天壇的人,您就是再器重他,也不好讓他當一把手去管這個飯莊呀。

那是等於害他.”

“要我說啊,外國人是敢用人,能用人。

不拘一格,也不論資排輩。

這點咱們真比不了。

可他們也用人太狠,有點急功近利。

從不想著怎麼去培養上下級感情,好好栽培下屬……”金處長也是一樣,跟喬萬林叨叨。

“這小寧經理,這回又嚇了我一跳。

這麼多錢,他就敢自己做主填上去,了不得!難怪都說老牌資本主義厲害。

瞧瞧這份財大氣粗的果斷!看來人家做了上百年的生意積累的經驗,還真不是吹的。

我們跟他們比做生意,那就跟光屁股小孩上戰場,全看對方良心了……”然而喬萬林卻只是認同了這番話的一半。

“是啊,咱們在經營上死板是弱點,不過外資進入大陸也未必無敵。

他們還是離不開我們,要受咱們政策擺佈的。

寧衛民也跟我說過,能找到咱們合作,是他們的幸運呢,多少事從此暢通無阻。

而且外資也得用咱們的人,才能辦事啊。

我就能保證,寧衛民絕不是舊社會的買辦,這小子還是很講交情的,一直主動在替咱們的利益考慮……”這話讓金處長點頭不已。

喬萬林確實看到了他沒看到的方面。

而且表達方式巧妙,並不讓人難堪。

“對對,你是從外方角度看問題,看到的是我們沒意識到的問題。

沒錯,咱們也有優勢。

一旦彼此都有所倚仗的時候,就得向對方輸出誠意了。

再說了,你那個同事為人確實不錯,很懂得禮尚往來,我可沒有對他不放心。

不過這也得分人,看人品……”金處長底不是幼稚的人。

雖然心裡有點對唯利是圖的外資誠意有所放心不下。

但喬萬林一說外方的顧慮,他倒是真能想通了。

何況寧衛民的事兒也做到位了。

只要皮爾·卡頓公司不把他換掉,這筆投資應該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不知道為什麼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巧合。

事實上,就在金處長和喬萬林對話的同時。

京城汽車製造廠和美國克萊斯勒汽車公司也終於結束長達四年的艱苦談判,決定簽署合資辦廠的協議。

至於雙方最終能夠化解彼此嚴重分歧,以及諸多顧慮的原因,其實同樣是因為有人對負責批准合資協議的領導們,也說出了差不多相似的話。

於是,我國汽車行業的第一家汽車公司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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