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形容憔悴,身心俱疲,幾乎站不穩身體。

統兵作戰數年,他也算是戎馬倥傯,身體強壯。

可是連續賓士大半個月,行程三千里後,他還是感覺到了無法承受的疲憊。

這讓他對狼騎的戰績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看似傳奇的戰績背後,是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

這種認識在他遇到荀攸之後就有了,只是現在更加真切。

荀攸坐鎮彈汗山,威名赫赫,但他的生活卻很樸素,比普通的牧民好不到哪兒去。

幷州雖然在恢復生機,但能支援荀攸的非常有限,能保證一定的糧食儲備以防不虞,已經是極限了。

比起袁紹等人的豪奢,荀攸的生活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

如果讓我代替荀攸,我能常年忍受這樣的生活嗎?劉和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卻始終沒能得到答案。

輕快的馬蹄聲傳來,打斷了劉和的思緒。

他抬起頭,看到兩名騎士從不遠處輕馳而來。

一老一少,身材差不多,穿著都很隨意,還卷著褲腳,光著腳,一看就知道是蠻夷。

劉和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直到駿馬在他的面前停住,一隻光腳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公衡,別來無恙?”

劉和詫異地抬起頭,重新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

片刻之後,他心頭劇震。

“陛……陛下?”

“怎麼,不敢認了?”

劉協哈哈大笑,翻身下馬。

劉和回過神來,連忙撩衣跪倒。

“徵北中郎將,臣和,拜見陛下.”

“起來,起來.”

劉協將劉和扶起,上上下下,認真地打量了劉和兩遍,微微頜首。

“苦難摧毀弱者,卻讓強者更強。

你沒被苦難摧毀,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太傅後繼有人,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聽到天子提及亡父,劉和鼻子一酸,心中卻添了一絲暖意。

“謝陛下.”

“餓不餓?什麼時候吃的飯?”

“昨天晚上,在西部都尉治所,蒙閻都尉款待.”

劉和舉手拭淚。

“得知陛下在西海,臣恨不得肋插雙翅,立刻飛來,沒顧得上吃朝食.”

劉協隨即命人備酒食,又命人傳田疇來。

就在如茵的草地上,劉協不設席,盤腿而坐。

劉和本想跪坐,一看劉協盤著腿,北宮大石也盤著腿,只好有樣學樣。

“這位是我劉氏子弟,宗室中的俊傑,名和,字公衡,任徵北中郎將.”

劉協對北宮大石說道。

北宮大石連忙拱手見禮,很認真地打量了劉和兩眼,見劉和雖然憔悴,但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便有些心動。

天子如此重視此人,又是宗室,將來必能重用。

如果能攀上關係,對他的部落大有好處。

“這是西海邊上的羌人部落頭領,北宮大石大帥。

他的兄長是北宮伯玉,他的女兒北宮純巾幗不讓鬚眉,剛嫁給伏雅為妾.”

劉和客氣地拱手施禮,和北宮大石寒喧了幾句,心裡卻有些打鼓。

北宮伯玉是涼州大豪,曾舉兵造反。

他的兄弟與天子在一起,而且如此親近,萬一心有異志,後果不堪設想。

正說著閒話,田疇策馬趕來。

來到跟前,他甩鐙離鞍,翻身下馬,衝到劉和麵前,抓著劉和的手臂,淚如泉湧。

“公衡,你終於來了.”

劉和也很感激,與田疇四臂相握。

“多謝子泰掛念,只恨我當初顢頇,未聽子泰良言.”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田疇用力拍了拍劉和的肩膀。

“迷而知返,更知正道不易。

斷刀重煉,必有功成之日。

天子聖明,你追隨天子,不負太傅忠義,將來必能光耀門楣.”

“田子泰,你也想做巧言佞色之徒嗎?”

劉協笑道:“坐吧。

不要急,慢慢說,我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是,是,陛下所言甚是。

我們都年輕,有的是時間.”

田疇連聲附和,與劉和重新入座。

奶茶煮好了,兩個羌人宮女端了過來。

劉和接過,喝了兩口,平復了情緒,開始講述自己奉詔離京之後的經歷。

這些事田疇知道一些,劉協知道一些,但都不完整,此刻由劉和親自講述,一樁樁,一件件,總算貫穿了起來。

說到這些年的猶豫、糾結,劉和慚愧不已,再三向劉協請罪。

田疇看在眼裡,心裡歡喜。

他最怕劉和人雖然來了,心裡卻不承認錯誤,諱過飾功,想在天子面前矇混過關。

他在天子身邊數月,深知天子雖然年少,心思卻極為深沉。

但凡劉和有一絲僥倖,都很難逃過天子的眼睛,心裡必然留在芥蒂,將來也很難對劉和放心使用。

劉和認識得越深刻,前途越光明。

劉協靜靜地聽著,幾乎沒有說話,心裡卻泛起波瀾。

劉和能趕到這裡來,他已經很意外了。

再聽到劉和的反省,他更加驚訝。

此人的結局史書無載,有人懷疑他和麴義一樣,被袁紹殺了。

現在看來,這種猜測很可能就是事實。

劉和是個人才,文武兼備,加上劉虞在幽州的影響力,如果不殺,袁紹很難真正控制幽州。

世家子弟之中雖有不少紈絝,卻也不乏人才。

如果不能在宏觀上加以控制,世家坐大幾乎是必然趨勢。

相比之下,皇室反倒因為沒有足夠的歷練機會,出人才的機率遠遠落後於世家。

宗室也是世家,而且是有皇族血脈的特殊世家。

漢朝初立之時,劉邦以宗室代替異姓王。

不久之後,宗室就成了威脅,引發了七國之亂。

漢武帝行推恩令,對宗室加以限制,初步解決了這個問題。

光武帝對宗室的控制進一步加強,可是宗室又憑藉著經學再度崛起,劉焉、劉表等人都對皇權產生了覬覦之心。

防不勝防,不如不防。

劉協心中漸漸形成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公衡,你願統兵還是治民?”

劉協呷了一口奶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劉和神情一滯,露出一些不安,悄悄看了田疇一眼。

田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劉和見狀,心中稍定,鼓起勇氣說道:“臣以宗室為郎,遷為侍中,本無歷練。

奉詔出關,召兵勤王,事雖不成,略通武事。

如今天下不安,州郡未平,臣願竭駑鈍,為陛下馬前之卒.”

“你善步還是善騎?”

“臣……步騎皆可,騎略長.”

“你休息幾天,先任散騎常侍,熟悉一下散騎和甲騎的作戰方式.”

劉協含笑看著劉和。

“閻行留在臨羌,任西部都尉,朕缺一個右部督,希望你能勝任.”

劉和愣住了,半天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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