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都趴下!”

哈倫·博格拉原本想迎擊來敵,可對方專挑火光方向射擊,讓天地陷入漆黑的死寂,便如瞎子一樣,哪敢貿然進擊。

早在示警的同時,哈倫·博格拉就已翻身下馬隱蔽在戰馬的後面。儘管如此,右肩上還是中了一箭,至於他的戰馬已經斃命當場,中了十數箭矢。

哈倫·博格拉劇烈地喘息著,劇痛和緊張令他汗如雨下,想來對方也聽到了呼喊,箭矢的傾瀉方向除了火光就是他發聲的方向。

折斷了箭尾,一面彎著身子,努力望向前方,期盼著未習慣夜色的眼睛,儘快適應,便於作出正確的指示。

馬蹄的響聲此起彼伏,那是敵騎來回奔襲的聲音,馬蹄包裹了東西,聲音沉悶並不大,圍繞著他們不緊不慢地騎馬跑著,並沒有接近的意思。

“莫非敵人人數不多?這才沒有殺過來?”

哈倫·博格拉心裡暗思,卻也生出了反擊的念頭。

忽然一枚拳頭大小的東西從半空中飛了過來,劃過一條弧線,狠狠地砸在附近炸裂開。

哈倫·博格拉心頭一陣疑惑,這種攻擊法再熟悉不過,是他們草原上慣用的打獵玩意兒,叫皮彈子,一般用牛皮編成,可以投得極遠。威力極大,但只要命中目標,輕則筋斷骨折,重則斃命當場。

只是對方投擲的不是石子,是碎裂的瓦罐?

而且這玩意早就不用於狩獵軍事了,最早時候流行是因為生產力不足,現在草原民族已經掌握了一定的技術,生產力也有十足的進步,至少箭矢什麼的是不缺的。

皮彈子大多淪為小孩子練習臂力的玩具……

他們都不缺的玩意,富饒的東方會缺?

但很快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周邊瀰漫,汗毛直豎。

喀喇汗國緊挨著中東,對於石油這玩意自然再熟悉不過了,正想開口警示。

烈焰轟然炸開,沖霄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燒紅了半邊天。火勢奔馬般擴散開去,將黑夜驅散。

哈倫·博格拉見烈火向自己湧來,哪敢逗留片刻,搶了匹無主之馬便向右邊逃去,回望一眼:離火勢遠的同胞四散奔走,那些由於擁擠、遲緩或受箭傷,而未能逃脫的可憐蟲已經化作一團團的火球,發出刺耳的哀嚎,在熾熱明亮的紅光中瘋狂地舞動,直到生命徹底被火焰所吞噬,去見他們獨一無二的真主。

跑!

哈倫·博格拉心膽俱裂,不敢做任何抵抗,只想著離開此地。

“副帥!追不追!”一個年輕的魁梧小將湊到了耶律休哥的近處,正是耶律休哥的大兒子耶律高八,他有些迷茫,兵法雲窮寇莫追,但賊人如此潰敗,若是不追,豈不可惜了?

耶律休哥毫不猶豫的道:“追……”想了想,多加了一句:“戰場上不能只看當前,要謀全域性。敵人聚兵怛羅斯,兵力已是我軍兩倍有餘,佔據絕對優勢。他們必會選擇一處容納大軍佈陣的戰場,怛羅斯附近是最好的戰場。可見附近並無敵援兵,可以放心追擊。”

他不想耽誤時間,說得極快。

耶律高八似懂非懂,但追擊的命令卻聽明白了,高呼:“末將這就去了。”

耶律休哥抿了抿嘴,又坦然一笑,兒孫自有兒孫福,高八或許不及折御卿那般天賦過人,卻也勇猛忠厚。固然比不上自己,可為陛下當一馬前卒綽綽有餘。

耶律休哥回到喀什噶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了。

李處耘已經穩定了喀什噶爾內的局勢,就等耶律休哥的訊息。

“李帥!哈倫·博格拉已被誅服,對方潰散之兵,十不存一。”

耶律休哥彙報著戰果。

李處耘並不意外,耶律休哥對騎兵的運用爐火純青,追殺潰敗之敵,那是手拿把掐。

這方面已經讓石頭砸死的趙匡義最有發言權。

李處耘道:“殺得好,也算給本帥出了口惡氣。這混蛋玩意撤退之前將城裡的糧草都付之一炬,什麼也沒有給我們留下。”

耶律休哥看了一眼怛羅斯的方向,道:“這是鐵了心的要跟我們在怛羅斯一戰!想要復刻昔年的戰果?”

李處耘道:“求之不得!”他又問:“此番夜襲追擊,將士表現怎麼樣?”

耶律休哥知他說的意思,蔥嶺高原雖然不比吐蕃的高原,卻也位於一定的海拔之上,是有高原反應的。

高原反應這一詞語羅幼度早在戰前提出來的。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昔年唐朝、吐蕃僵持百年,早意識到水土問題,只是不知原理而已。

李處耘一直在碎葉城貓冬,除了避寒以外,更多的是讓兵卒適應這裡的氣候。

進攻喀什噶爾的這些日子,李處耘已經收集步卒的身體情況,現在想要了解騎兵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細節決定勝敗,李處耘作為三軍大帥,見微知著。

耶律休哥道:“短期作戰的能力完全恢復,不過體力消耗還是有些快的,只能維持八成水準,應該與兵士自身無關,而是環境緣故。”

李處耘認同耶律休哥的說法,即便是他自己,晨練的時候也感覺到體力不如以往。

“八成?足夠了!”

李處耘道:“傳令下去,向怛羅斯進兵。”

便在大虞朝著怛羅斯進發的時候,怛羅斯上下人潮湧動,這座歷史名城充斥了大量的人口。

金髮碧眼的維薩姆便是其中之一,作為一個日耳曼人,維薩姆天生體格魁梧壯碩,滿臉的橫肉凶煞,讓人望而生畏。

齊聚在怛羅斯的不只是大食法的各國聯軍以及信徒,還有維薩姆這樣為了求財而來的僱傭兵。

西方制度混亂,盜匪橫行無忌,衍生了僱傭兵這樣的產物。

實力弱小的為商隊而戰,實力強大的直接受僱於國家,成為權貴的私兵。

維薩姆所在的血狼傭兵團便屬於後者,此番也是受大食法的邀請,成為抵禦東方的聯軍之一。

“維薩姆,還在閒逛呢!分發裝備了……”

一人湊到近處,拉著他就往西方的軍營方向走去,正是同一僱傭兵的好友卡塞雷斯。

卡塞雷斯是個話癆,嘴裡說個不停:“這裡的人,真瘋狂。”

“好多參戰的平民竟不要軍費的,幹著要命的活,只求一個溫飽……”

“真孃的偉大……”

“走快些……大食人的裝備是天下一絕,去晚了,好的全讓人挑走了。”

維薩姆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但步伐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

突厥斯坦、河中地區地區由於經濟的繁榮,資源豐富,冶金鍛造業極為發達,在這方面是不遜於東方的。

宋朝史書中就曾記載從喀什噶爾、和田等地進口的盔甲,以及鐵甲戰馬,而西夏透過學習中亞突厥斯坦的鍊鐵技術,鍛造出的西夏劍名滿東亞。

豐富的資源加上冶煉技術,令得刀劍鎧甲價格低廉,深受東西方喜愛。

作為刀頭舔血的僱傭兵,深知戰場上鎧甲的作用,快步來到軍營,入眼便見一車車精良的鎧甲,還有各式各樣的武器,短劍、刀、長矛、錘、斧、弓以及洋蔥狀的鐵戰錘。

維薩姆選了一把二十斤的短戰斧,揮舞了兩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望向那一車車鎧甲,眉頭挑了挑,察覺到了點點異樣,這一幅幅鐵甲一眼就看出是上品:都說大食富得流油,也不至於如此吧。

這時僱傭團的團長亞森從外邊回來,目光落在了維薩姆的身上,說道:“維薩姆,回來得正好!剛剛得到了訊息,東方已經出兵,要不了多久,就得打起來。到時候我們血狼、雅利安、佩龍為中軍最前部,作為戰場上的衝陣尖刀。你是我血狼第一勇士,到時候你帶隊衝鋒,別給雅利安、佩龍比下去了。”

維薩姆淡淡的說道:“這一次,對方給的不少吧。”

亞森眯著眼道:“此戰若勝,我們活著的人都可以退休了。”

維薩姆道:“幹了。”

怛羅斯官邸。

喀喇汗國大汗阿里·木薩與黑衣大食的維齊爾,盧迪烏斯·圭拉並肩而立。

兩人一個是黑衣大食哈里發冊封的東方皇帝,一個是聯軍之主,地位不相上下。

但盧迪烏斯·圭拉並不擅軍略,也有自知之明,阿里·木薩安排軍事排程,盧迪烏斯·圭拉負責後勤安排,相得益彰並不存在矛盾。

阿里·木薩向盧迪烏斯·圭拉講解自己的戰略意圖,說道:“經過統計,我們現在可投入作戰的軍隊高達十三萬,而東方大虞不過六萬,我們兵力佔據絕對優勢。對方用兵狡詐多變,剋制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發揮我們的優勢以力取勝。此戰就由維薩姆坐鎮中軍,我率領古拉姆軍、阿斯卡爾軍在右方護衛,馬里亞諾總督率領伊克塔騎兵左翼護衛。我們先以騎兵消耗為主,待時機成熟,維薩姆可命令中軍衝鋒。”

盧迪烏斯·圭拉不住點頭,這戰術簡單明瞭,是他們大食法橫行東西的無敵戰法,利用騎兵襲擾,然後以數量龐大、視死如歸的回回信徒發起死亡衝鋒,將敵人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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