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出征計劃的確定,樞密院的任務瞬間提升了好幾倍。

樞密院就是主管軍事的機構,雖然沒有宋朝那般,文臣躲在背後提線式操控前線武將的權力,卻也負責戰略的擬定,出征將官的安排調動。

侍衛親軍司、殿前司、御營司三大禁軍為主力自少不了的,除了禁軍,還需調撥其他的節度使、防禦使輔助。

原本不管是北上還是南下,都沒有理由調動位於蔡州的舒元以及亳州郭廷贊所部的。

但羅幼度沒有半點的掩蓋自己的私心,大大方方的將舒元、郭廷謂兩人的名字提交了上去。

他知道遊戲規則:這種私心是被上面允許的。

李重進、張永德都有自己強大的心腹班底,羅幼度想要做到牽制他們,乃至以後成為軍方領袖,都需要擁有自己的力量。

不然只會陷入被動,從而影響大局。

只要不過火,讓郭榮這個皇帝感受到危險,他是不會在意的,反而會給予一定支援。

畢竟趙匡胤與他父親趙弘殷在禁軍中的人脈,人盡皆知,郭榮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只是他相信自己能夠鎮住趙匡胤,算不到自己會英年早逝。

果然,對於羅幼度的私心。郭榮沒有任何的反感,就羅幼度的底蘊,選擇當下不給重用卻有實力的舒元、郭廷謂,遠比去一點點去挖掘拉攏軍中宿將,有效的多,沒有任何遲疑地就同意了他的排程安排。

兵馬的集結,各路糧草的匯聚。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戰一觸即發。

郭榮為了增加南征的可信度,特地命人寫了一封駁斥嶺南漢國劉晟的檄文,將劉晟的惡行一一揭露,殘殺十五兄弟,收侄女入後宮等禽獸行徑,簡直罄竹難書。

除了少許知情人,幾乎所有人乃至於軍中將校都以為要出征嶺南。

這日,羅幼度攙扶著符清兒在後院散步。

隨著出征的日子將近,符清兒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

然後智商的衰退與脾氣的提升成了正比。

尤其是這出征的日子跟臨盆的日子湊到了一塊,更讓符清兒有些患得患失。

“不知道郎君能不能等到我們孩兒出生之後再行出征。”

符清兒憂心忡忡。

羅幼度笑道:“放心吧,一定等得及見證我們孩子出世的。”

他計算過時間。

七月五日,這是羅幼度得知符清兒懷上的時間。

這一天給了他極大的震撼欣喜,記得是清清楚楚。

羅幼度特地諮詢過大夫,一般懷孕兩月以上才能摸出喜脈。

也就是說符清兒是五月懷上的,以懷胎十月來計算,來年的三月份即是臨盆的大致時間。

雖然出征的時間沒有定論,但初步預估是三月四月之間,得充分的讓敵我雙方有足夠的時間春耕。

這樣周軍境內多了一份口糧的同時,在契丹境內也可以收割他們的糧食,一舉兩得。

符清兒道:“郎君不會敷衍我吧!”

羅幼度給予了愛妻這段時間的小脾氣極大的包容,“怎麼可能,你要相信你男人對時間精確的把控……”

便如羅幼度預料的一樣。

王溥、範質雖然妥協了,同意此次征伐,但絕不同意在春耕之前動兵。

必須等到春耕之後,等到百姓將糧食種下以後,方才鬆口。

郭榮為了平衡,將出徵時間定在了四月份。

三月二十一日,四更時分。

睡夢中的符清兒突然有了感覺,腹中絞痛,推醒了身旁熟睡的丈夫。

羅幼度瞬間反應過來,靴子衣襪都顧不得穿,跑出了房間大叫“穩婆”。

羅幼度對於自己的孩子極為重視,請了六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住在家中。

六人分成三隊,輪番休息。

這一聽到羅幼度的叫喚,執勤的兩人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這臨近預產期,家中二十四小時常備熱水。

各種接生的細節,羅幼度無不準備妥當。

但就算如此,羅幼度的心臟依舊不住地跳“砰砰砰”的,幾乎跳出了胸膛。

這感覺比他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見到死亡都要緊張刺激。

羅幼度不住地來回走動。

屋裡符清兒的每一次慘叫,都讓他的心揪在一起。

羅幼度從未有這麼彷徨無助過,哪怕是穿越過來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小小相公,沒事的。這這種景象,我見得多了。”

胡伯在一旁安慰著,但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話都不利索,帶重字的。

羅幼度給他說得更加慌了。

直到院子裡的日晷儀上的黑影出現在卯時上的時候,伴隨著旭日初昇,嬰兒的啼哭傳入羅幼度的耳中。

看著屋門上旭日的霞光,羅幼度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大約過了盞茶時間,一個張姓的穩婆大笑著出來討賞:“恭喜相公賀喜相公,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小公子足足七斤半,特別健康!”

“賞賞賞!”

大喜之下,哪裡顧得節不節儉,讓鳳竹丫頭給賞。

問清可以進去之後,羅幼度大步走進了屋子。

立刻有一穩婆抱著一嬰兒遞了上來,羅幼度激動的雙手在身上擦了擦,伸手接過,細細一看,腦子裡只有兩個字“好醜。”

這尼瑪,跟個外星人一樣,一對大大的眼睛,五官擠在一塊,面板都皺著的,還有一些黃疸。

羅幼度差點給自己的兒子醜哭了。

想著他媽明明是個大美人,自己也不差,怎麼說也是中上水準,氣質上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怎麼生出這麼一個玩意!!!

符清兒躺在床上虛弱地道:“郎君,讓妾身也看看咱們的孩子。”

羅幼度有些猶豫,說道:“還是不要了吧!”

符清兒大急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羅幼度見符清兒都快哭了,忙道:“沒事沒事,看看就看看!”

羅幼度抱著嬰兒來到床前。

符清兒繃著臉,看著自己生的兒子,有些不敢置信,問了一句:“這真是妾身生的?”

她也有些嫌棄這娃兒太醜了。

自從懷孕以後,他們夫婦一起的情話變成了孩子未來如何如何。

無一例外,在他們的幻想中不管是男是女,一定是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或是仙女下凡的俏佳人。

怎麼也想不到會醜成這樣。

羅幼度認真的道:“應該錯不了。”

這對沒有任何經驗的夫妻,公然質疑起自己孩子的顏值。

周邊幾個穩婆聽了,最先是憋著的,不敢笑。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一人笑著道:“相公、娘子,你們這是不懂了。小公子未來肯定是個俊小子,至少眼睛很漂亮。嬰兒在羊水裡久了,面板自然是皺著的,還有一層胎油,過些日子就會好的,這些黃斑也會自己退去,會越長越漂亮。”

羅幼度、符清兒同時鬆了口氣,兩人眼中都寫著“慶幸”二字。

羅幼度心中一動,說道:“小名叫他醜醜怎麼樣?”

符清兒看著實在跟好看不著邊的兒子,頷首道:“妾身覺得可以。”

兩人說著相視一笑。

“辛苦了!”

“不辛苦!”

給取名醜醜,小傢伙沒有哭鬧,但是吃了一嘴狗糧,瞬間痛哭起來。

又過五日,醜醜情況好了些許黃疸退去了,胎油也給自身吸收了一些,面板好看了一點。

跟外星人有了一點點的差別,現在像一個小老頭。

還是人如其名,醜醜的。

時近四月,離出征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這一日,羅幼度與王樸進行了最後一次戰略推演。

羅幼度忍不住問了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文伯先生,令郎一生下來模樣如何?”

王樸的兒子叫王侁,歷史上就是他譏楊業出戰,使得楊業遇遼軍伏擊兵敗,又不敢救援,以致於身死。

虎父犬子的典範,不過王侁的模樣還是極為俊朗的。

王樸會意一笑,說道:“一言難盡!”

羅幼度頓時放心了。

趙宅!

趙匡胤跪伏在床前,握著自己父親的手,看著已經起不了身的父親道:“孩兒就要出征了,此番定要搏個首功回來,讓世人知道趙家兒郎,不輸任何人。”

趙弘殷虛弱中又帶著幾分激動的道:“好好好!這才是我趙家兒郎的氣魄……三郎……”

他看了一眼後邊的趙匡義道:“你心思較二郎更細,也比他多了一份果決,要好好輔佐他,彌補他的不足。”

趙匡義肅然道:“父親放心,孩兒明白。孩兒不會再讓機會從手中走過了……”

當初為了讓自己的兄長早一點統領殿前司,針對張永德的弱點,他已經做好了周密的部署。

但是莫名其妙不知是誰弄了一個“點檢當天子”的事件,直接將平靜的湖水攪渾了。

這也使得趙匡義的計劃風險大大提升。

張永德能夠在殿前司做了那麼久,並非泛泛之輩。

人在大意之下,可以為任何宵小所乘,但有了戒備之心,想要正面攻克就千難萬難。

“點檢當天子”事件已經讓李重進懷疑到了趙匡胤,張永德心底對於趙匡胤也存了一點點的提防,有了絲絲裂痕。

面對這種情況,趙匡義不敢再貿然行動,老老實實地撤回了佈置,直至今日也未尋得出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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