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征伐

第二天,王厚和他的家將親衛們重新獲得了衣甲軍械,然後在二狗的引領下穿過鳳凰嶺下的峽谷門戶,抵達申陽界。

但入申陽地界,一切景物卻與大宋地界迥然不同。

不能說這裡的空氣更香甜,但是相比於秦川大地的山巒起伏,這裡確實有種天高地闊的感覺,原野無垠,一馬平川。

在距離峽谷門戶出口三十里之外的一座土丘前,無數民夫正緊鑼密鼓的修建著半永固式的軍寨。

這項工作對西北地區的軍隊和民夫來說,簡直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此地多樹木,卻少山石,民夫們自伐木為炭,砌土作坯,建窯燒磚,然後用燒製出來的青磚修造城寨的城牆。

如果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一眾民夫是比較排斥在此處取土燒磚的。

畢竟大家夥兒的本職基本上都是農夫,對土地的土質有著非同一般的判斷力。

不說那些個攥一把就冒油水的黑土地,便是這地勢較高的土丘上,其土質也是極為肥沃的黝黑沃土。

用這等好沃土燒磚,簡直就是造孽吔!

但是沒有辦法,想要建造一座防禦力足夠可靠的軍寨,就得幹一些暴殄天物的勾當。

好在義軍首領們也不曾想著再建造第二座這樣的軍寨。

普通時候,只要用些木頭搭建些常規的營寨就好。

王厚來到建造工地,略微打量了一圈之後,卻與二狗道:“負責統管此處之人是個平庸之輩,無甚出眾才幹可言也!”

對此二狗自是不置可否,畢竟王厚所言不假,負責統籌此處工地的人是來自武功縣的一個落魄小吏。

此人識得些字,參與過不少秦鳳路的軍寨營建,按理說這般經歷必能造就一個出眾的營造之才,可惜這人著實沒什麼天份,最終還是混得有些不盡如人意,卻才在落到義軍手裡。

但是就是這樣的平庸之輩,放在義軍當中就已經是較為難得的專業人才,如此才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當然,二狗他們倒也不是沒有更加優秀出眾的人才,比如二狗自己就能做得更好,但是這種營建工作自用不著浪費二狗的才能,只那般平庸之才就已經足夠了。

最多安排一個比較穩重的副將頭領在這裡當主心骨,看著營地不要出了亂子就好。

故二狗與往後等一行人並沒有在這處多待,而是繼續沿著某種標識往一個方向進發。

說起來,申陽界與大宋地界連通的峽谷門戶,在大宋地界一端為岐山,而在申陽界這一端卻是一座中間凹陷的矮丘,凹陷處便是那兩界門戶。

矮丘四面皆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如果不作標識的話,行軍很容易偏離方向。

順便說一句,除了正在修築的那座軍寨,未來以矮丘為中心的其他方向上,還會修築另外七座軍寨,最終這些軍寨將會被高大的城牆連線在一起,形成一座直徑大約三十公里的龐大城市,並將兩界門戶徹底包圍起來。

當然這只是二狗心中的遠景想法,如今自不足與外人道也。

實際上修築軍寨並不是最緊迫的事情,真正的要命的是由於申陽界這邊的土地過於肥美,大家夥兒都想著趕緊分田分地,開啟真·種田狀態。

其實開墾土地種莊稼倒也沒甚麼,只不過如今他等連鬼方之眾的模樣都不曾見到,更不瞭解他們的習性和行事風格,冒冒然的分田分地很容易壞事兒。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分田地這般大事如果操作不好,會很容易崩掉人心的。

不過當二狗與王厚等人找到王煥時,前出的義軍斥候卻傳來了一個好訊息,他們發現了屬於鬼方人的村落。

鬼方村落距離連通兩界的峽谷門戶大約在二百里左右。

軍事上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很遠的距離。

但是對於古典時代的普通平民百姓來說,這已經算是一個近乎天塹一般的遠方了。

因為對於一個平民來說,正常情況下一天的活動範圍很難超過三十里,再遠就需要進行額外的物資和能量消耗了。

當然對於大宋一方的人類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訊息,至少普通的鬼方人不會輕易的發現兩界門戶,更不會對義軍有所防備。

不過斥候們同樣也帶來了另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訊息,鬼方人與大宋的人類有點不一樣,他們更像野獸,至少身上保留著一些屬於野獸的特徵。

一開始,沒見過鬼方人的一眾頭領還以為所謂的“野獸特徵”,只是鬼方人長得比較野蠻粗獷。

但是當眾人來到鬼方人的村落之外潛藏,見得了鬼方人的真面目,卻才明白原來斥候的話直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鬼方人的模樣真的就是某些野獸直立起來行走的樣子。

比如在這個用些樹枝、爛泥和葦草等搭建的村落里居住的鬼方人,卻就是一群牛頭人面或者羊頭人面的半人半獸怪物。

它們面目猙獰,有著反關節的蹄足,兩條手臂,一條是類人的胳膊和手掌,另一條則是人的胳膊結合了蟹螯或者章魚觸手一般的怪異存在。

看著這些傢伙,卻讓眾人禁不住回想起那些被他們當作食物獵殺的像人一樣直立行走的大黑山羊,或許它們也是鬼方人的一部分。

不過對此除了二狗自己略有些心理不適,其他人竟然絲毫不以為意。

說來也是,華夏文明不但歷史傳承足夠久遠,百姓的苦難經歷同樣也極為繁多。

且不說那些個大災之年百姓易子而食,人爭相食之類的記載,只如今的大宋縱然承平百年,那些個江湖左道旁門卻也經常將人變作牲畜(造畜之法),售賣給不法之輩宰殺了售賣甚至自吃。

甚至很多江湖人乃至平民百姓,明知道那肉的來歷不對,卻還毫無顧忌的啖食之。

更別說這類明顯非是同類的鬼方大黑山羊,就算這些大黑山羊聰明到能解哥巴赫猜想,只怕大家夥兒依然照吃不誤也。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絕不僅僅只是一種文學修辭方面的誇張,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描寫。

二狗等人躲在鬼方村莊外窺探鬼方人的虛實,我們且稱之為野獸人。

但是很快他們就暴露了行蹤。

原因是一陣莫名其妙的穿堂風將人類的氣味帶到了村莊之中。

當那些個野獸人聞到氣味的時候,便俱都陷入了無可抑制的躁動狀態。

它們或赤手空拳揮舞著螯肢觸手,或提著木棒石錘,一窩蜂的往二狗他們藏身的地方衝去。

明白自己暴露了的二狗等人自也不會含糊,他們卻自翻身上馬,同時呼喝道:“衝上去,殺光這些怪物!”

倒是一同前來的王厚比較冷靜,他當即命令道:“薛劇、薛宗,你二人各引三十人,分別從左右包抄,截斷這些野獸的退路!”

薛劇、薛宗當即依令行事。

正待衝鋒的二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王厚,心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古人誠不欺我也。

若是換個時間,王厚的命令二狗不是想不到,若能提前有所準備,他甚至可以制定出更嚴密有效的佈置。

但是放在這等面對突發狀況下的隨機應變,真正能夠依仗的就是個人的靈光一現式的機敏和豐富的經驗了。

所謂靈光一現,自然也就意味著時靈時不靈,超神的時候所向無敵,拉胯的時候也真的很拉胯。

而豐富的經驗卻能讓人就算失敗也不至於敗得很慘,這就是所謂的保證下限。

說來話多,但大宋人與鬼方野獸人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碰撞,卻就在這座不起眼的小村落裡上演了。

相比於普通的人類來說,野獸人形貌猙獰,力量更大,奔跑速度更快,身上還天生帶有極為致命的天然武器。

這樣它們在個體的基礎戰力上遠超人類。

但是隨著雙方的接戰,真正佔據上風甚至碾壓性優勢的卻是大宋義軍一方。

鋒利的金屬武器,具有良好防禦的甲衣,出色的武藝,以及賓士戰馬所帶來的強大沖擊力,讓些個毫無心理準備的野獸人只一個照面就吃了大虧。

至少有二十名強壯的野獸人在雙方的第一波接戰中被殺死或者重創,而人類一方只有三個倒黴蛋不慎落了馬。

二狗依然是眾人當中表現最亮眼的那一個,他在接戰的那一刻舞戰槍急刺,瞬間挑殺了五頭野獸人,而稍後的張開、王煥、賈敢等人武藝雖強,表現得卻只能算是差強人意。

他們同樣各自殺死了一個野獸人,但是感覺並不是很好。

野獸人很難殺,它們不但力大如熊,軀體的堅韌程度同樣也遠勝人類,普通的刀劍想要對它等造成殺傷,需要施加很大的氣力才能做到。

就如這一戰第一回合眾人藉助戰馬的衝擊力,卻才形成了近乎摧枯拉朽一般的殺傷效果。

雙方第一回合接戰過後,不管是二狗還是王煥等衝鋒在第一線的將領卻都意識到不對,不過能夠正確做出決斷的卻只有王煥和二狗。

此時王煥心中最大的慶幸,就是這次他們足夠謹慎,故而面對的敵人數量並不多,總共只有二十幾個,且一照面就放倒了其中的絕大部分,只有寥寥四五個不曾受到創傷。

王煥一邊緩解著手臂因過度衝擊而造成的麻木感,一邊高喝道:“拉開距離!拉開距離!全部換用馬槊(這裡指的並非真正的傳統馬槊,而是一種簡裝版的騎矛,矛杆比較容易斷,效果類似於後世西方的騎槍)!重新衝鋒!不得與敵纏鬥!”

二狗則喝道:“全都退開!退開!我自去救人!”

二狗不能不救人,因為這一波衝鋒,他們這一邊出動的幾乎全都是精銳。

義軍這邊都是各營的軍將首領,還有些個是王厚身邊的悍勇家將,加起來三十幾個人,全都是武藝高強之輩。

就這卻還有三個倒黴催的不幸落了馬。

雖說是戰場上死人是很正常的,可這不過第一次極小規模的碰撞就折損三個頭領,怎麼著也說不過去啊!

其實王煥也想救人的,只是他擔心纏鬥會帶來更慘重的傷亡,故而只好忍痛放棄。

唯有二狗藝高人膽大,卻才敢掉轉馬頭再次衝進了野獸人堆裡。

野獸人的生命力同樣極為頑強,即便是那些被擊倒的個體,真正當場斃命的也不過十來個,剩下的卻還爬將起來,有的想要繼續追殺退去的人類騎士,也有部分則狂躁的衝向了落馬的將士,直要將他等撕殺吞噬。

順便說一句,賈敢就是其中一個倒黴催的,他的武藝在眾人中也算是拔尖的,只方才衝殺時他有些大意了,坐在馬鞍上玩了個花活兒,不曾完全卸去衝擊力的反饋,然後他就落馬了。

待得有些頭腦發昏的賈敢從地上爬起來,卻早有兩頭野獸人衝至身前,他下意識的拔出腰刀一個橫掃,只那刀鋒砍在野獸人的身上,恰似鈍刀砍老牛皮一般,殺傷力著實有些不足。

然後令賈敢既慶幸又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其中一個有著觸手臂的野獸人突然給了另一個蟹螯臂同伴一記偷襲(參照綠胖打飛並肩作戰的錘仔),將其打飛出去,然後不顧賈敢的反擊,觸手臂漫卷一般的纏住了他。

這野獸人張開血盆大口,直接一口咬在了賈敢的肩頭上,卻將他的肩甲撕咬的粉碎,然後扯下一大塊肩頭肉,兩口就吞嚼了下去。

而遭受這般活吃的賈敢卻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卻又掙扎不得,心頭的絕望如陰雲一般覆蓋了意識。

只這時,卻有一騎飛馬而至,只一槍就挑殺了那準備繼續撕咬賈敢的野獸人,然後將絕望的賈敢重新拉上馬背。

賈敢這輩子從沒有如此感激一個人過,哪怕對方卻還救過他一次,卻也不曾讓賈敢如此觸動心絃。

只賈敢卻甚麼話也說不出來,肩頭的撕裂創傷早疼得他面目扭曲,難以言語。

另外兩個落馬者倒是比較幸運一些,因為他們落馬的位置比較靠後,周圍都是遭受過沉重創傷的野獸人,且大部分活動能力較好的野獸人都被賈敢和二狗吸引了注意力,故而不曾第一時間遭厄。

二狗帶著賈敢殺到近前,卻讓三人結成陣列,他卻將些個近前的野獸人一一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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